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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顿时又是委屈又是后怕,古人嘛,素来重名声,贾赦又不是贾政那样的诗酒放诞之人,脸面也没厚到被人侧目而视毫无所觉的地步,缩缩脖子,不敢回声。
倒是邢夫人见贾赦不做声,忙上前道:“要我说,都是琮哥儿可恶,若不是他做了那些诗词,在人前卖弄,我们老爷何至于气蒙了心,做出这样的事来,惹得老太太动气。”
邢夫人为脱开自己的责任也蛮拼的。不料,方正君子贾政却道:“琮哥儿固然任性,这些下人也太可恨了些,竟是连太后赏赐的物品也敢偷盗,做出这样无法无天的事,迟早弄出祸来。不怪大老爷气怒,便是我见了,也深悔平日疏理家务,以致执事管束不严,方有此事。若外人知晓,竟是祸在眼前而不知。”
王夫人笑道:“如何是老爷的过错。咱们家从来宽容待下,这宫中赏赐的物件,咱们家更是没少得过,不说太后赏赐的,便是皇上赏的,太上皇赏的,也是有的。何时出过这样的事来,满府下人里便是有一两个手脚不干净,依我想来,不过今日大老爷遇着了罢了。”
王夫人的宅斗本事,明显比贾政高出几个层次,轻轻松松就给贾赦挖了个坑。往日都没贼,就是有也不过一两个不干净的,今日一下抓出几十个贼,不是栽赃陷害都没人信啊。
偏邢夫人还蠢得踩了进去,只听得邢夫人阴阳怪气道:“二太太这话里的意思,府里往日没少过东西,今儿是我们老爷故意冤枉人了,哎呦,那么多人眼见着的,也有假的。”
王夫人微微一笑,说道:“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大太太误会了。”
邢夫人被王夫人这端庄的态度一刺激,很有点捋袖子开撕的冲动,却不料贾母一眼看过来,邢夫人如冰水浇头,顿时不敢作声了。
邢夫人也是蠢到家,贾政都自承管家疏漏了,还与王夫人争执,这落在贾母眼中,不是立逼贾母处置贾政么?
贾母本来就偏向贾政,在贾母眼中,这事的根源在于迎春奶娘,惹事的祸根乃是贾琮,把事情闹大的是贾赦,这奶娘又是邢夫人给选的……
在贾母心中,迎春贾琮贾赦,都是贾府的血脉,再有不是,也不算大错,惟有邢夫人是个外人。
这一怪责,可不得怪责都是邢夫人这个大太太当家没当好,惹出的是非。
贾母真真恨不能邢夫人立时暴毙,再给贾赦娶个周全伶俐不惹事的太太,如此阖府太平。
贾母闭了闭眼,强压下怒气,方说道:“罢了,既然下人手脚不干净,该如何处置料理,想来你们也不用我吩咐。只是琮哥儿这脾气,也太倔了。”
邢夫人很想附和几句,可一想起贾母刚才的眼神,什么话都不敢说。
倒是王夫人毕恭毕敬地说了句:“琮哥儿年纪小,少年气盛,想不周全也是有的。”
贾母却恼了:“少年气盛,就能不拿阖府的颜面不当回事。”说着,便命人去叫贾琮过来。
谁知来人却回道:“回老太太的话,琮哥儿病得厉害呢。”
作者有话要说: ps;一直在生病,这里发炎好了那里又来,年前还在住院,最关键是感觉什么抗生素都用尽了,病还是没好,最痛苦是还因为药物一直过敏,医生还不让我出院,过年才出院,本来感觉好的差不多,回家吃了两顿饭,又复发了,上坟都没回去,好郁闷。今天又要去医院重新检查开药,唉。
另外;我不会坑,只是病没好,没办法更新,过敏啊全身发痒,根本坐不住。哭死
第88章 泣尽继血()
贾琮病了?还特么病得厉害!
贾母一传唤贾琮,贾琮就病了,还病的厉害,能病得如此及时,如此恰到好处,不是装病都没人信!
贾琮能装病,可众人能装傻么?肯定不能啊。
于是,王夫人咦了一声,面露几分惊讶之色,关怀道:“琮哥儿病的厉害?先时在老太太这里还好好的,怎么回去就病了?怕是在二姑娘那里不曾留意,过了病气。”
贾琮连迎春的面都没见,也特么能过了病气,王夫人这话听着像是给贾琮分辩,可实际上,就是傻大姐也能听出来是说贾琮在装病。
但落在邢夫人耳朵里,邢夫人却不高兴了,贾琮去看迎春乃是她的吩咐,如今贾琮病了,王夫人却说贾琮是从迎春那里过的病气,敢情贾琮这病,都是她的错?
邢夫人眼皮一胎,忍不住就要上前同王夫人分辨分辨,可眼角余光扫过贾母的脸色,邢夫人又垂下头来,是了,对于这个府上来说,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贾珍听着,恐贾赦面上无光,忙笑着打圆场:“琮兄弟打小身子就弱,再着这人食五谷,哪有不得病的。要我说,他的身子要紧,既然病了,很该请太医来看诊服药,等他病好了,老太太还有什么话不能问的。”
贾珍是想着一团和气,找太医的找太医,回家补觉回家补觉,大家糊弄过去完了,他才不想管荣府的糟心事,回头荣府爱怎么撕就怎么撕,只有别找上他,什么都好说。
可耐不住贾政读不懂空气,贾政眉头一皱,手一背,摆出二老爷的架势,拈着胡须点头道:“珍哥儿这话也有些道理。方才琮哥儿连作几首诗词,人人称妙……这从古至今,好诗大多自苦吟而来,依我想来,他这是耗费心神过度,又受了惊悸,未免支持不住,方才如此病势汹汹。”
贾政如此一说,贾母又想起了贾赦闹事的起因,登时连眼珠子都气绿了,朝着贾赦冷笑道:“你养的好儿子。”
贾赦也顿时无语,他这个当老子的帮着贾琮出气,回头贾母问责,贾琮却装病逃脱,这算什么事儿!
若有贾琮在,他假意呵斥几句,贾琮在贾母跟前撒撒娇,贾母难道还能真和孙子置气不成。
从来只有贾赦坑儿子的,何时他叫儿子坑过,这尼玛,真真是现世报。
贾赦终于体会了一把贾琏的感受,遇上一个猪队友,还是企鹅会员踢不了那种,他这心,比黄连还苦啊。
见着贾赦不吭声,贾母深吸了一口气,当即拿出从重孙子媳妇做到老太君的威势,冷静地开口道:“琮哥儿既然病了,病的厉害,那就去请太医来看看吧……”
装病是吧,不管是真病还是假病,太医还不得听贾母的,贾母若把心一横,就是华佗复生,贾琮也能立时病得断了气去。
当然,贾母也没恨到要弄死自个亲孙子的地步,但是饿上贾琮十天半月,清清肠胃,静养几月不许动弹这种事,都是来自贾母的关爱啊。
然而贾母才命人去请太医,太医到了,不过盏茶工夫,门上便有人来报了,哪家哪户旧亲听得贾琮病了,忙荐了大夫和药物来。
邢王二位夫人连钗环都没卸下,便得出去理事,命人拿了上等封儿赏人,还不待问来人为何如此消息灵通,来人已接了封儿笑道:“我们家老爷因在那府里做客,接连听了琮哥儿几首好诗词,正赞不绝口,就听得琮哥儿病了。因念及书上所言,昔日圣人厄陈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离骚,左丘明失明,方有左传云云,皆是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再品琮哥儿这诗词,字字句句尽诉胸中郁结,想来正是如古圣贤一般,郁结不平,发彷徨为文字,所谓深悲至痛,泣尽继血,焉能不病。所以,才让我们过来拜见。”
邢夫人和王夫人被这一连串的郁结,砸得是眼内出火,喉咙发甜,还深悲至痛,泣尽继血,她们才真真是吐血的心都有了。
然而当着外人的面,邢夫人和王夫人面上还得摆出端庄得体的诰命夫人笑容,强忍着心中那一阵阵压抑不住的翻滚,说道:“多谢府上费心了。七八岁的小孩子,哪里说得什么郁结二字。不过是时气变化,一时不适罢了。”
才说着,眼见着天色微明,便又有下人来回,两位史侯爷听闻贾琮病了,亦放心不下,又恐贾母怜惜子孙,悲伤过度,伤了身子,赶着差人过来劝问。
一时间,叫王夫人和邢夫人听得是两眼发怔,这话到了贾母跟前,贾母才真真要气伤身子,如何说得?
幸而王夫人处事老成,忙道贾母昨儿担忧了一夜,方才刚睡下了,并不好惊动,方圆了过去。
只是这里两家人还没打发走,又有数家老亲,遣人上门来,或给贾琮送药,或探问病情,满满皆是好意,教邢王二位夫人是忙得连喝口水的工夫也没有。
这也罢了,偏偏来人总不忘提及贾琮昨日几首诗词如何了得,劝着邢王二位夫人道:“依琮哥儿如是才华,他日必成伟器,少不得芥拾青紫。这病,也不过一时,并无什么,再着哥儿诗词里志气纵横,想来没什么不可看破的,二位太太只管叫哥儿保养身体为重,自有后福呢。”
芥拾青紫?
王夫人心中顿时不忿极了,贾琮不过作的几篇破文章,旁人便这么吹捧,她生的宝玉,还是含玉而诞,天生的祥瑞,也没见什么人奉承她说,宝玉日后身着青紫,居高官显位如俯身拾草一般轻松。
当然,以王夫人的见识,绝对不会想到,含玉而诞这样的祥瑞,如何和政治扯上关系,会有怎样的大恐怖?
就连北静亲王夸赞一下宝玉龙驹凤雏,也不忘描补一句雏凤清于老凤声。
这里头的意思么,何尝不是宝玉日后能比贾政优秀就得了。
而以贾政这种恩荫主事,递补员外的几十年为官经历,在正常情况下,宝玉不青出于蓝,才困难啊。
虽然来探病的人字字句句点着贾琮忧愤成疾的意思,但终究不曾明说,邢王二位夫人也只能当着不知道,客客气气地谢过好意,命人备席款待。
邢王二位夫人这里探问的人来往不停,贾珍贾赦贾政那里,也不得清闲。
族中几位年高有德的老太爷,不知如何也听说贾琮病了,忙忙来找贾珍贾赦贾政三人,见面也不叙客套,只一个劲儿依老卖老的质问道:“自古才气秀达之辈,多有禄祚不终者,究其原因,不过是深负重名,天亦摧折之。如今琮哥儿所做文章,人皆赞之,以诗词文章观其性情,亦似修竹青松般清正磊落,我家有此接天树,可谓数世积来的福气。怎么,我竟听说,你们家里,竟还有奴辈无礼,妄言诬蔑折辱他,生生把个好孩子都气病了,你们也太糊涂了!”
一番话说得贾珍等人,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幸而贾珍机智,便往贾母头上一推,说道:“老太爷们想是误会,口角是有,但老太太当时已评断过了,琮哥儿这病实不与那事相关,只是小孩子体弱,凑巧罢了。”
料想抬了贾母出来,几位老太爷总不至于再多话罢了,哪知几位老太爷素习便有看不管贾母作为的,因冷笑道:“休说此话,天下岂有这样的巧事!”
说着,又说道:“妇人处闺阁之中,有什么见识,岂知家门荣枯的道理。尤其心软偏见,最是可恨,妇人之言,慎不可听。”
诸位老太爷对贾母是大不满意啊,少不得谆谆善诱的对着贾珍贾赦贾政道,兴吾家者必此儿也,勿复以无礼折之云云。
这话是什么意思,贾琮这样的出息,难道能刻意和奴仆过不去?他受了委屈,必然是奴仆无礼。有什么可评断的,一个奴仆和阖家前途比起来,孰轻孰重?
无怪古人云,头发长见识短,好好的家业,都叫这些妇人给败坏了。
这边几位老太爷的话一说出口,便有下人脚步飞快地禀知了贾母,当然没人敢照原话复述给贾母。
只是贾母本来就不大顺心,听了下人描补的话,也觉大丢脸面,又念及族中的老太爷只顾着贾琮,竟是一句也没提有大气运的宝玉,不由越发糟心,忍不住在心中咬牙道:什么兴家福气?这般不分好歹的溺爱,日后不亡我家,便阿弥陀佛了。
当然,这时候的贾母,是想不到自己,要论溺爱,她对宝玉的溺爱,旁人万不能及的。
心里虽不舒坦,但贾母这身为祖母的,素来慈悲,此刻亦关怀贾琮不已,连忙吩咐下人道,贾琮病了,需得好生将养,且他老人家听僧道说,贾琮这病,乃是撞客邪崇之灾,因祈福送神,需一段时日,不见外人。亲戚朋友好意来看视,只能谢绝了。
贾母这一吩咐,倒苦了邢王二位夫人。
上门送医赠药都是各家权贵的一番好意,来的也是权贵府中的体面人,冷不丁连病人的面也不让见,便打发人走。
虽说都是老亲故交,不会多思多想,但落在旁人眼中,终归不成规矩,说不得以为荣国府门第太高,瞧不起人呢。
王夫人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