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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却淡淡垂下眼帘,“儿子不独与孝贤同眠。孝贤之外,哲悯、慧贤一同奉安儿子的陵寝。”
。
皇帝的话音轻落,嫔妃都睁圆了双眼。
自古以来,“事死如事生”,死后长眠之地亦是这活着的时候后宫争斗的延续。唯有与皇帝同穴而眠,唯有与皇帝的棺位越近,才能标明这一生是斗赢了,没有白争。
五卷45、存心()
6更
孝贤皇后的棺位,自然没什么好猜的。终究他是皇帝的元妻嫡后,按着宗法礼度的规矩,东首位一定是她的。
不管皇帝对孝贤的私人感情如何,这个棺位都已经被宗法礼度,定死了是给她。没人可以更改,便是皇帝自己都不行。
甚或在明宪宗之前,连皇帝的母亲追封为皇后,也不可以与先帝同眠。唯有嫡皇后才可以。
明宪宗之后,尤其大清入关之后,准母后皇太后与圣母皇太后两宫并列,故此嗣皇帝的生母也可作为皇后,葬入帝陵。
此时那拉氏为继后,那么皇帝身边儿的另外一个位置:也就是西首位,是一定要留给那拉氏的。
这也都不用猜,也没必要争。
此时六宫嫔妃们猜测的、心下在意的,自然是哲悯与慧贤的棺位,以及这二位皇贵妃的棺位所涉及到的——将来还谁有可能同样被葬入皇帝的地宫,能够与皇帝同穴而眠的。
。
原本嫔妃们没必要争,因为自古以来都是帝后同眠,她们当中除了那拉氏之外,她们其余这些嫔妃,都是妾室,都本该只葬入妃子陵寝。
再得宠,只要不是皇后,便都不合宗法礼度。
可是这会子谁也没想到皇帝竟然打破了几千年的旧例,不单独与皇后同眠,将哲悯、慧贤两位皇贵妃也要奉安入皇帝的地宫去!
这便当妾的,心都活了,都想着自己将来是否也能有那样的一天去。
皇太后吧嗒吧嗒抽着烟,对一众嫔妃说,“我累了,你们都回克吧。”
众人散去,寿康宫内一片安静。
皇太后抽完了这袋烟,抬眸盯住皇帝,“……能与为娘说说么?”
皇帝陵寝之事,从来都是头等机密。内里有几个棺位,皇帝将来想怎么安排,便是后宫也都无从知晓。
“为娘我都没想到,你不单独与孝贤同眠,竟然还带入了两个皇贵妃去。如今已经有了三个,将来再加上一个继皇后……至少已经有四人了。你将来这地下,倒是热闹。”
皇帝垂首一笑,“皇额涅笑话儿子了。”
皇太后叹口气,“可是,古往今来,几千年,就没有这么干的!皇帝啊,你这是要吓坏后人啊!为娘都想不通,你为何要如此!”
皇帝又是一笑,“儿子就是喜欢热闹呗……况且皇考的泰陵中,也葬入了敦肃皇贵妃年氏;再往前,皇考也曾将怡亲王十三叔的额娘追封为皇贵妃之后,葬入皇祖的地宫之中。”
“皇祖和皇考既然都带皇贵妃同眠,儿子也不算违反了祖宗规矩。”
皇太后直闭眼,“你皇祖的皇贵妃,不是你皇祖自己要带入地下的,是你皇考给塞进去的!至于年氏……我不想多说什么。可是你没看你皇考自葬在泰陵,已是远离胜水峪去了么!”
“他带年氏同葬,已算离经叛道,故此便不想见祖宗于地下……你却非要效仿,还要变本加厉?除了这两个皇贵妃之外,为娘真担心你还存着旁的心眼儿去!”
五卷46、失望()
7更
皇帝倒是好脾气,依旧乖乖地笑,“儿子当真没想别的,就是觉着若将来与孝贤地下独独相对,都没什么想说的,未免太过冷清。还是人多热闹的好。”
皇帝已经这样说,皇太后也只好摇头,情知一切都已成了定局,已是难再劝说。
。
十月十三,孝贤皇后梓宫、慧贤皇贵妃金棺、哲悯皇贵妃金棺由静安庄奉移至直隶遵化,奉安入裕陵。
内里行走福晋、公主、郡主,连同外王公福晋以下、二品以上命妇都去送行。
这宫里一时冷清下来,皇太后望着窗外,又是寂寞地吧嗒吧嗒抽烟。
安寿知道老主子怕是想到自己百年之后的事儿去了,这便怕老主子冷清着,故意扬高声音,热热闹闹道,“回主子,不如奴才去请宁寿宫的裕贵妃,带着舒主子的十阿哥;寿东宫谦妃带着嘉贵妃的十一阿哥,趁着今儿一起来给老主子请安,可好?”
皇太后知道这是安寿的心意,便也叹了口气,“不必了。裕贵妃和谦妃终究都是孝贤的长辈,今儿也没的要去送的,何苦又要她们到我面前儿来立规矩;何况她们抚养的十阿哥和十一阿哥却是孝贤的儿子,便是年岁小,今天也不宜太热闹。否则将来还不给他们惹了罗乱去?”
当年大阿哥永璜和三阿哥永璋被褫夺了继承权的事情,还在耳边回荡。
安寿也明白,这才含笑,说:“是奴才考虑不周。”
皇太后垂首又是抽了一会子烟,忽地抬头望着安寿,“依你瞧着,将来皇帝的地宫里,可还有舒妃的一席之地去?”
。
皇太后这句话问得,可把安寿给吓了一大跳。
“哎哟主子,这话哪儿是奴才能随便乱说的?”
皇太后哼了一声,“别当我不知道,这些年舒妃没少对你用过心思。她这么做,也是孝敬我,我也愿意你能因此受些惠去,故此才从来没提起过。”
“可你们可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安寿吓得赶紧跪倒在地。
舒妃出身名门,手头的银子宽裕,这些年讨好皇太后,的确没少了给安寿和寿山好处去。
皇太后便叹口气,“起来吧,这都是她的孝心,我不责怪。你既这些年与她走得近便,心里自然便也该想着她。眼巴前儿既然出了这事儿,你心里自然也替她想过了,我这便想听听你心窝子里的实话。”
安寿皱眉,“……原本,奴才也以为舒妃大有可为。生下皇子,又加上她的娘家、以及主子的扶住,怎么都有可能晋贵妃,甚至皇贵妃的。便是十阿哥于储君之位也大有希望,故此将来那地宫里,本该有舒主子一席之地的。”
“可是哪儿想到,舒主子当真是命不好。进宫十年,好容易生下皇子,可是紧接着嘉贵妃、皇后也都诞下皇子来。这便将舒主子和十阿哥一并推远了。这会子舒主子晋位极难,十阿哥更是不可能超过嫡皇子去了。”
皇太后也是皱眉,无奈地点头,“这些还都好说,我也不是不能帮衬她。可是她进宫十几年了,你看她半点进益都没有!”
“你再看看如今的令妃,越发是舒妃跑着都撵不上的了。”
五卷47、弃妇()
1更
这还是安寿头回见主子将舒妃跟令妃这么直接做比,安寿也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问,“主子的意思是,这回蝗灾的事儿……是令妃?”
皇太后长叹一声,“你瞧这些内廷主位里头,除了令妃这样出身的,还有谁能吃过蚂蚱,还那么会吃,甚至会换了花样儿做成饽饽和菜的?”
安寿想了想,也直摇头。那拉氏和舒妃就不说了,纯贵妃虽然是江南汉女,可也是两江巡抚之后,是名门闺秀;嘉贵妃虽出身包衣,可家里也是历代高官,也是个大小姐。
皇太后叹了口气,“……难得她如今位在妃位之首,还能不忘根本,并不避讳提及自己的出身,更能用从前那些乡间日子的经验来造福今日。便从这一点上来看,她倒是像我。”
“也难怪皇上喜欢她,连我都有些喜欢了。凭她辛者库的出身,无子封妃,还在妃位之首——从前我总不能理解,这会子我倒是也都明白了。”
“只可惜了,她是个汉姓人。祖上几辈儿又都是汉姓人之间的通婚,从康熙爷那会子掉入内管领,直到这会子还是纯正的汉人血脉……否则我也不至于要一直小心防备着她去。”
皇太后摇摇头,“你瞧啊,皇帝这会子在皇陵里又弄出这么些前无古人的事儿来,我不担心别的,他愿意带几个皇贵妃到地下,我也都由得他……我怕就怕,他迟早也将令妃晋位成了活着的皇贵妃去!”
“按着咱们满人的规矩,皇贵妃可以穿明黄,可以与皇帝同葬,那便已经是妻不是妾了!——咱们大清历代先帝,还没有一个汉姓人能当得上活的皇贵妃啊!”
“便是年氏也是汉姓人,封皇贵妃也是临死之前‘冲喜’;况且她还生下那么多孩子,还有她哥哥们在前朝的功勋!令妃她,什么都没有。”
安寿也是蹙眉,“主子既然担心这个,那便还是应该敦促皇上,将舒妃晋位为皇贵妃,先将那个位分占住才是!”
皇太后闭上眼睛,深深叹息,“我是有这样的打算啊……可是舒妃她命不好,自己还不争气。枉费了我这些年对她的期待和扶持。”
“事到如今,舒妃已是没什么指望了。便是我压着皇帝,皇帝非但不会妥协,还会伤了我们的母子之情……”
安寿心下便是咯噔一声。
主子这话,是不是意味着——从此舒妃被放弃了?
皇太后闭上眼,捻着佛珠静坐了好半晌,忽地缓缓说,“……舒妃不是总吵着说十阿哥每到秋来就容易犯百日咳么?这回我倒听说用蚂蚱治百日咳的一个偏方:用三十只蚂蚱,用水煎服,每日分三次服下。”
“你去预备几服的蚂蚱分量,给舒妃送过去,就说想要给孩子治病,吃药就好;不是放在宁寿宫里就养不好了。”
“我这寿康宫与宁寿宫,都在一片屋檐下,空气和地气都是一样的。便是挪到我这边来,也没多大用。”
安寿微微闭了闭眼。
——舒妃,被弃了。
五卷48、奈何()
2更
安寿去了,皇太后把人都撵出去,独自一个人坐在寝殿里,寂寞地吧嗒吧嗒抽烟。
她也难过,她也没想到,会走到这样一天。
她顾念着与耿格格那老姐姐的旧情,她自己不忘旧日的困顿,便永远不忘那老姐姐。所以即便耿格格不是舒妃的亲生祖母,但是她还是答应了耿格格,一定会在宫里护着舒妃、扶着舒妃。
所以即便乾隆五年,从明珠那大管家安图的私宅里挖出那么几百万两的银子去,皇帝十分不满;即便当年先帝骂过舒妃的祖父揆叙是“不忠不孝阴险柔佞”……她还是坚持选了舒妃进宫,坚持叫舒妃一进宫就晋为嫔位。
她甚至还不顾《宫中则例》,准舒妃带入陪嫁的家下女子来。嫔位下有六名女子,她便准舒妃带入满额的六名女子来,就是叫舒妃能在宫里从一开始就有自己的人手可用。
十一年了,舒妃进宫已经十一年了。她扪心自问,这十一年来,她能对舒妃做的,都已经做到了。
可是舒妃呢,终于如愿以偿生下了皇子之后,却终究还是与皇帝的情分走到了如此地步去——遇喜无进封、生下皇子还是没有进封;不管谁怎么说,皇帝就是不妥协。
甚至……后来嘉贵妃、皇后的陆续遇喜,这会子回想起来,都不敢说是“巧合”二字。
一切,仿佛依旧是皇帝计算好的。活活将舒妃未来的路,死死堵住,一分活路都不给。
事已至此,她还能再为舒妃做些什么?
她不由得回想起许多年前,那时候舒妃虽然跟令妃不算什么亲密,但是至少两人年纪相仿,彼此爷曾有那么几次,隐隐约约是互相扶持过的……
可是后来,终究一切还是都变了。
从舒妃的妹子在永寿宫里掉了孩子,凭她自己的年岁和这些年后宫的阅历,她便已经隐隐感觉到舒妃已经变了。
所以舒妃走到今天,能在原本是人生巅峰的时刻,偏偏彻底走入了死胡同,她也说不上奇怪了。
既然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她便只能放弃这个孩子了。
相信这些年的这些事,耿格格老姐姐在天上一定都能看见。她已经没办法扶着舒妃,走得更远了。
她自己也老了,也累了。十一年的耳提面命,换不来舒妃的半点进益,她便没力气再做下去了。
皇太后抽完了这袋烟,歪头看抗上那多宝格子上摆着的“龙船香漏”。
那是令妃去年送给她的万寿贺礼。
去年她的六十万寿,前朝后宫、内廷外藩进献的寿礼,可说是满坑满谷,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有。
可是她却偏偏看上了这个香漏,叫拿过来,搁在了手边的多宝格上。
是因为新鲜,因为听说这个是用了元代郭守敬所创的“屏风香漏”的原理,将香巧妙安在了龙船里。春夏可以当冰箱,里头放冰,冰融化之后的冷气便如香烟一样,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