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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蕤凝着婉兮的眼睛,忽地笑了,“唯有五阿哥的所里越热闹,皇后主子才能越分不出神来惦记咱们十四阿哥。”
婉兮点头。
玉蕤便屈膝一礼,“主子安心,这事儿交给奴才了。”
婉兮忙伸手扯住玉蕤,“……别为难英媛格格。她终究也刚失了孩子。”
玉蕤含笑摇头,“不为难。既然加入帝王家,她便从第一天就该明白在这宫里的安身立命之根本。这会子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心下理应清楚。”
。
天寒地冻的,婉兮洗漱之后便窝进了被窝儿去。
夜已深了,皇帝才一挑门帘进来。
抬眸瞧着那已经挂上的门帘儿,长眸里笑意如醉,悠然一荡,故意道:“我先去瞧了瞧她们三个,最后才来你这儿。故意来晚了点儿,急了么?”
“为何要急?总归养心殿这么近,爷要是不来,我找上门儿去又不难~”婉兮歪头瞟着他端详门帘儿的得意,便也轻哼了一声儿,“今儿奴才宫里来的人多,送什么礼的都有,哪儿有皇上这样儿的,诏封一回,竟赏个门帘儿啊?”
这门上新挂的门帘儿,正是皇帝今儿密秘赏的。
皇帝给婉兮的赏赐,在内务府和养心殿库房的记档上,总是最奇怪的。旁人无论是生辰,还是册封,得了赏赐,该赏赐银多少两,赏的物品都是什么,记载得都是清清楚楚;唯有赏给她的,时常在档案里落的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儿“赏物”。
至于究竟是赏给了什么物品,又是赏给了多少件儿,压根儿就不记。
这便没人能查的清楚,总不能去直接问皇上去;婉兮明白这是皇上的私恩,不叫外人知道,可她偏说皇上赏给的物件儿都是“见不得人”的。
便比如这大清贵妃的诏封恩赏,皇帝竟然就给赏了个门帘儿来。
——这本就不算庄重吧?更何况这门帘儿还是个大红的,尺幅都不是挂在外面门上的,只能是挂在内里小暖阁隔扇门上的。
虽说高云从也算聪明的,来送的时候儿还临时编了个口彩,说这叫“喜气盈门”;可不管怎么说,这挂在内室的门帘儿,用在这诏封的时候儿,当真还是“见不得人”了呢。
更何况这门帘儿的制法还是有些特殊了些——不是简单一层门帘子,而是大红库缎上绣了凤鸟之外,帘子楣上还格外不同宽窄地罩了三层罩子。
第一层罩子上绣拜天地,第二层罩子上绣百子图……两层罩子下都垂下九彩穗子下来。
这样还没完,门帘左后还各垂下一条彩祱一般的“压门条”,彩祱的上端都是镂刻彩绣的莲花童子……
整个门帘儿用料都是江南织造上进贡的厚实致密的库缎不说,这些彩绣就更都是精细的苏绣,整个门帘连同罩子上都是满幅绣了。光这个绣的工量,没几个月都赶制不出来。
用这么多的织工、绣工,只为制作这样一条门帘,婉兮心下当真有些惭愧。
婉兮噘嘴道,“便是宫里用的门帘,冬日里为挡风寒,皇上也一向都说应按着祖宗从前在关外创业的规矩,皆以简朴为宜。便是用花缎的,也都只用素色暗花就够了,不准额外加绣的。”
“可是皇上赐给奴才这条,不但大红分彩,这还彩绣了,还用了金丝银线绣,而且是满幅绣……实在有些靡费了。”
这内里的秘密,便是外人不知道,因婉兮的兄长德馨此时就正是主管内务府缎库的员外郎,故此早已随这门帘儿将话给递了进来——只说单这一个门帘儿,连料带工,所费银两便不亚于一件龙袍去。
婉兮上回陪着皇上去过江南织造,故此记得其中一件龙袍的底档,上头记载一件“鹅黄缎细绣五彩云水全洋金龙袍”,需用绣匠六百零八工,绣洋金工二百八十五工,画匠二十六工……每件工、料银合计为三百九十二两二钱一分九厘。
若一件门帘的工、料银与一件龙袍相当,便也要三百两银子左右了。这便是一个妃位一年的份例银子了!
便是贵妃的年例银子,比照妃位加倍,为六百两一年。那也只够置办不到两条门帘儿的啊……
。
皇帝自在地脱了靴子盘腿坐上炕,瞟了婉兮一眼,哼了一声儿。
“怎么啦?这门帘儿也不是只给你自己用的。爷来的时候儿,难道不是先看见这门帘儿,难道不是爷的手抬起来捧着这门帘儿?”
“那爷自然得选个好看的,爷自己看着先好看了,心下才得劲儿;况且是爷手碰着呢,那自然要高于后宫的规制,得按着‘上用’的规矩来。”
婉兮瞪着皇帝,竟都无言以对。无奈只能笑了一声摇摇头,“爷又噎人!”
皇帝一双手伸过来,故意伸到婉兮胳肢窝下头去。
“哪儿噎人了?那你说说看,爷说错了似的?”
婉兮连忙躲闪,“爷!没错就没错呗,何苦咯吱人啊!”
皇帝仗着胳膊长,这会子已是得了手,傲然挑起长眉,“谁胳肢你了?爷这是找个暖和地方儿焐焐手。”
婉兮忙着躲闪,又被痒得直笑,面颊已是一片桃红。
皇帝望得失神,不由得凑上前来,嗓音已然沙哑,“别动啊……若是动了,你自己痒痒了,可怪不得爷。”
他的手紧贴着婉兮的胳肢窝,唇已然落了下来。
婉兮怕痒,只得乖乖不敢动。在他的唇之下,整个身子已是不自觉地柔软下来。
像是热锅子里,融化了的奶疙瘩。渐渐瘫软得不成了形儿,却在他鼻息之间,漾起一股子无法形容的香气……那香气又热又软,搅得他的心都跟着痒了。
耳鬓厮磨间,空气渐渐滚烫了起来。
皇帝咬牙切齿地算日子,“……两个月了,嗯?”
婉兮伏在他怀里低喘,“爷,不成。至少爷还得再忍一个月。”
尤其这一回是掉了孩子去,也许着身子的恢复,便格外更需要长一些的时光才行。
皇帝一时情动,难以自抑,便伸手向下去……
婉兮惊呼,“爷!~真的,真的暂时不行。”
皇帝沙哑地笑了声儿,“别怕。爷就是想摸摸——那小门帘儿。”
婉兮身子陡然一紧,已然不敢呼吸。
皇帝哑然低笑,贴在婉兮耳边,“爷就爱赏给你门帘儿……叫爷瞧瞧,是不是跟爷赏给你的,一样儿红了……”
一室大红,宛若初婚。
。
夜色深沉,两人并肩躺着。
皇帝虽逗弄了好一会子,终究无法尽兴,身子还是有些滚烫的。
婉兮怕皇帝干燥,便起身端了一盆水进来,座在炭盆上,给暖阁里加些水汽来。
她这一忙碌,身上细汗,加上水汽,惹得皇帝又是情动,以唇来嘬。
两人直忙到天色隐约见明,婉兮才求饶。
皇帝闷哼着躺下,轻轻咬着她的耳,“你给爷下了什么蛊去,嗯?明知道这会子不能碰,就是忍不住。”
婉兮自己何尝不是情动?这便也难耐地在皇帝心口上故意咬了一口去,“……那爷呢?爷又给奴才下了什么蛊去?叫奴才都这几年没一年得闲儿~”
皇帝大笑,将婉兮紧抱在怀里,“……就是想要,怎么办呢?”
待得西洋挂钟当当地敲响了三下,皇帝再过一个点儿就要起身了,婉兮这才抬手盖住了皇帝的眼睛,又索性用自己的抹额将皇帝的眼睛给罩上,叫他好歹睡一会儿。
只是她还是忍不住淘气,将那蒙着眼的皇帝,还是拖过来给亲了嘴儿一记。
皇帝又好悬……再不想睡了。
。
西洋钟敲四下,皇帝该起身了。
皇帝难得懒得不想动弹,抱着婉兮,又往内里紧紧按了按。
婉兮轻声笑,“爷去忙吧。待会子,奴才起来给爷炖汤,补补。”
皇帝懊恼地笑,“呸,还补?!都没地儿使去,再补,还不冒漾了!”
婉兮便一张脸更红了。
皇帝这才心满意足地坐起来,伸手捏捏她的鼻尖儿,“……贵妃不贵妃的,倒不打紧;爷真正想看见的,是你因为这件事儿,又再度露出此时的笑模样儿来。”
过去的那两个月,虽说婉兮也都刻意不在皇上面前说起那个失去的孩子。她也笑,可是那不过都是强颜欢笑,又如何瞒得过他的眼。
该怎么叫她欢喜,该怎么找回她从前的笑容,便是他这两个月以来,最想实现的心愿。
婉兮含羞垂首,“奴才谢爷恩典。”
皇帝便又掐了她面颊一记,“呸,别瞎说!爷想给你的恩典,不是这个……爷想多多给你的恩典,你,懂的。”
婉兮当真快要羞死了。
爷这是憋着了?今晚上说的这些话,可真——坏。
她真想提醒一声儿:爷,五十岁了嘿……这么着,合适么?
外头魏珠已是提着灯笼候着了,婉兮不敢再造次,便收了笑谑,含笑点头,“爷去吧。”
皇帝捏捏婉兮的手,“……爷也明白,晋位贵妃,你心下未必就都是欢喜。可是爷这回想要这么任性一回——你虽不计较名分,可是爷却不能不计较。”
“不管你在乎不在乎名分,爷也非要叫你名正言顺——这心愿,当年在盛京,爷拉着你的手一起跨过大清门的时候儿,已然许给你了。”
“爷不准你忘,爷自己更不会忘。”
皇帝说完,一纵身,终于下了地去。
婉兮含笑目送皇帝的背影,眼里那么热。
便是心底还有对那个孩儿的放不下,便是还有对这进封贵妃之后岁月的担心,可是就凭皇上这句话,就凭这多年的“不忘”,她便不止眼中热,心更全都暖遍了。
忧虑会叫人心下生寒,可是深情,从来都予人燠暖。
暖尽所有的寒。
。
紧接着,十一月二十五日,便是皇太后的圣寿节。
皇帝亲诣寿康宫行礼,宗室王大臣在慈宁门外,众官在午门外,行庆贺礼。
庆贺礼毕,皇帝又带领六宫,奉皇太后幸静怡轩、重华宫,皇帝亲自为皇太后侍宴。
六宫齐聚,今年进封和新封的几位嫔妃,自格外受瞩目。除了六宫按着常规给皇太后的行礼之外,婉兮又率语琴、颖妃,以及伊贵人、郭常在等,再度至皇太后座前行礼。
皇太后望着为首的婉兮,除了叹息,只能叹息。
那拉氏与皇帝一左一后,分别站在皇太后两侧,为皇太后侍膳。那拉氏瞟着皇太后的神色,便含笑抬眼望住皇帝,“皇上二十一日下旨进封令贵妃等,因二十五日就是皇太后的圣寿节,妾身一时忙不过来,故此也忘了与皇上提及;这会子倒是想请皇上示下:庆妃多年随愉妃居住,从前的位分倒不打紧;如今庆妃也在妃位了,妾身觉着,倒不宜两位妃位共同挤在一个宫里了。”
“只是庆妃该挪到哪个宫里才合适,还要皇上和皇太后定夺。”
皇帝倒并不犹豫,“庆妃挪到景仁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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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如此的毫不犹豫,叫那拉氏和皇太后都惊得抬眼望住他。
皇太后都忍不住低声喝道,“皇帝!”
那景仁宫,是康熙爷诞生之地,又是皇太后当年为熹妃时的寝宫,特别之意不言而喻;况且淑嘉皇贵妃曾居住此宫,此宫的仪门与永寿宫规制相同,为龙形石影壁。
就因为这样的特殊,皇太后才将兰贵人放在这个宫里。可是这会子皇帝竟然叫庆妃挪进此宫去!
那拉氏也尴尬地笑,“回皇上,景仁宫里,此时已经有了刚进封的豫嫔;再说永和宫也只是婉嫔独居,若将庆妃挪过去,也合规矩。况且庆妃与婉嫔,本就素日亲厚……”
皇帝倒是淡淡的,“永和宫里已是婉嫔多年居住,再挪一个高位过去,不合适;况且婉嫔抚养小七,那宫里已经有个孩子了;再挪庆妃过去,岂不永璐也要一并挪过去?那便闹腾了。”
那拉氏张了张嘴,仿佛还有许多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皇帝静静抬眸,望了皇太后和那拉氏一眼,“此时住人的东西六宫里,除了忻嫔的咸福宫之外,唯有景仁、永和二宫。朕权衡之后,还是觉着景仁宫合适。便这么定了。”
婉兮与语琴对视一眼,语琴面上的神色倒是从未有过的坚毅。
她朝婉兮一笑,轻轻拍了拍婉兮的手,这便起身行礼谢恩,“妾身谢皇上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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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罢,众人各自回宫。
语琴先送婉兮,一捉婉兮的手,都是凉的。
语琴点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终究那景仁宫里,还有兰贵人和鄂常在。”
“不过就算有她们两个又怎样?终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