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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那拉氏接了荔枝,便传了和贵人来。
那拉氏将自己所得的荔枝里,辟出来一瓶,赏赐给和贵人。
和贵人吓了一跳,连忙行礼推辞,“这荔枝金贵,况且妾身已经得了赏赐,如何还敢再受皇后娘娘的赏赐?”
那拉氏轻笑一声儿,“你从西域来,荔枝却生于岭南。你便自然没吃过,也没见过。你得了那一瓶,怎么够你尝鲜儿去,怕是还没吃出来味儿,就都吃完了。”
“这便别跟我推辞,拿去吃吧。皇上赏给你的是恩赏,我给你的就更是咱们关起门儿来体己的亲热了。”
那拉氏说着还笑笑,抬眸望向窗外去。
“不过呢,虽然我是中宫,却也只得了三瓶去。我宫里却有林贵人、伊贵人和你三个人呢。我若每个人都给,也不够的;我今儿啊,便偏些心来,单独给了你这一瓶去吧。”
“你少时离去时,便也好歹遮掩着些,也省得叫她们两个瞧见了,心里再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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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贵人不由得抬眸,怔怔望住那拉氏。
从她进宫以来,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这还是第一次如此和颜悦色。
更何况,这还用“单独赏赐”,来突出给她的恩遇来。
和贵人知道这会子或许应该笑一笑,至少也应该行礼谢个恩……可是她自己也不知怎地,就是觉着膝盖弯儿有些僵直,怎么都屈不下去。
脸上,便也跟着实在无法挂起“受宠若惊”的神色来。
她便依旧还是那么僵僵地站着。
那拉氏瞧着,当真是甚为失望。心底忍不住呲呲地冒火,无声呐喊着“不识抬举!”……可是,她还是强自暂且忍了。
“和贵人啊,你是不知道这荔枝有多金贵吧?‘红尘一骑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古往今来后宫宠妃,不过如此了。你怎么,还不高兴似的?”
和贵人轻轻咬唇,勉强屈膝道,“……我们回疆,什么样儿好吃的果子都有。反倒是这荔枝,我吃着并不觉得怎样。不见如何甘甜,比不上我们的甜瓜;若说水灵,也没比我们的葡萄便好了多少。”
“它是金贵,或许也只是对于运输之难吧?总之我的家乡,自然有的是比这好吃的果子去。所以,我当真不用再多一瓶;我反倒担心,皇上赏的这一瓶都吃不完。”
那拉氏举起手来就要拍桌子,真想大喝一声“大胆”……可是她的手还是停在了半空中。
忍,她提醒自己,此时暂且要忍。
她面上的怒容便缓缓变成了一缕笑容,她耸了耸肩,“也是。我也早听说过,西域盛产瓜果,甘甜无比。你不爱吃便罢了,不过我既然赐给你了,你便拿回去慢慢儿尝尝。”
“先前觉着不好吃,兴许是还没吃惯;多吃些,习惯了那味道,说不定便自然喜欢上了。”
和贵人蹙了蹙眉,勉强道,“那好吧~”
那拉氏这才欢喜了,点头笑笑,“知道明儿是什么日子么?明儿是七月十五了。皇上按例会在园子里看河灯……”
那拉氏眸光一转,“我听说,你们回部的女子,都善舞回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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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6章 26、下霜下霜,为何都下在了柿子上(毕)()
这日傍晚,斜阳洒金。院子里福海畔,忻嫔领着八公主舜英,由乐容和乐仪陪着,沿着海子边岸,缓缓走着。
福海虽是园子里最大的海子,可却不像后海周边儿都是皇帝和后宫们的寝宫,人多眼杂;这福海周边儿,倒清静些。
只是今儿已然是七月十四,便是寻常清静的福海,此时也已经不清静了。
内务府、宫殿监还带着人在海子上装饰灯盏,以为明日中元节,皇帝奉皇太后、携六宫观灯所备。
忻嫔等人自是避开工匠,只在迢迢的另外一边水岸瞧着。
那海子当心儿,正紧锣密鼓忙着一处工程,已经初具模样,是一朵新搭起来的巨大金莲。
中元节放河灯,最多的自然是莲花灯。故此最大的灯台设为莲花形,如水中浮生,亭亭净植。
看见这巨大的莲花台,忻嫔不由得轻轻闭了闭眼睛,手里将八公主的小手攥紧些。
她没办法不想到七月十五又是七公主的生辰,而七公主的小名儿就是“莲生”……没法不想起,她当年那般算计周详,却反倒竹篮打水一场空,反倒叫皇上对那七公主疼爱尤多……
故此所有的莲花,在她看起来,都觉着扎眼。
八公主手上被捏得有些疼了,她抬起头来纳闷儿地望住母亲,轻声道,“额娘,我手疼了。”
乐容见状忙上前来低声提醒,“主子……”
忻嫔这才深深吸一口气,松开了女儿的手儿,蹲下来替女儿搓着,“是额娘手重了,舜英不怕不怕。”
乐容与乐仪使了个眼色,乐仪便忙哄着八公主到一边玩儿去了。
乐容望着那水里的莲台,轻声问,“主子说,明儿晚上,和贵人会不会在这金莲台上起舞呢?”
忻嫔哼了一声儿,“若她不肯起舞,那这金莲台又是为何而建?这必定是皇后私下里都安排好了的。”
乐容便也笑了,“也是。难得有皇后抬举,令贵妃又怀着孩子,这真是天赐的良机。那和贵人自然该有点眼色,这样的机会不抓着,难道想在宫里一辈子不得宠,落寞终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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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日,中元节,是小七的生辰,同时也是八阿哥永璇的生辰。
八阿哥永璇整整比小七大了十岁去,这几年在淑嘉皇贵妃薨逝之后,也没怎么好好儿过过生辰。今年婉兮便特别请旨,将永璇也接回了内廷来,与小七一起过生辰。
九公主的生辰虽说是在七月十四,早一天,婉兮也都叫妹妹随着姐姐,一并在七月十五这天一起过,这便不必另外再靡费去了。
其实……若是小十四还在,他的生辰也就在两天后。从前便是连小十四的生辰,也汇总在七月十五这一天一齐过的。可是今年,却终究还是少了小十四。
不过好在是还多了个永璇一起来热闹,这眼前儿一起过生辰的就依旧还是三个孩子了。
这日一大早,不光是永璇早早便来了,连福康安都天儿还没亮透呢,就早早进宫来了。
福康安这么积极,婉兮自是不惊讶,她只是忍着笑问,“麒麟保,你今儿怎么也跑来了?我才不信上书房里的师傅和谙达也放了你的假去。”
今儿也是永璇的生辰,又是婉兮去请假,自然能给一天的假;拉旺因身份特殊,师父和谙达们便也准了一天的假。
福康安在上书房为皇子、皇孙的侍读,每年便也都跟着守规矩,除了过年那几天,以及皇上的万寿节、皇太后的圣寿节之外,端午、中秋等传统节日之外,其余都是没有假的。
福康安扁了扁嘴,“我生辰的假也没请呢,我也改在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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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蕤进来听见了就笑,“哎哟,这生辰还有自己给随便儿改的呀?保哥儿自己乐意,怕你阿玛、额娘还不乐意呢!”
婉兮只是笑,其实倒是不惊讶了。七月初九那天九福晋进宫来,其实早就将这事儿说给婉兮了。
福康安的生辰也在七月里,却终究不是七月十五这一天。可是福康安却什么浑不管了,非要将自己的生辰的假也请在七月十五这一天不可。
生辰自然是没有乱算的规矩,更何况是傅恒家的嫡子。只是今年婉兮倒也容了福康安去——终究这会子四公主还给纯惠皇贵妃戴着孝,且九福晋还要帮着四公主开始提前给三阿哥预备后事,故此傅恒家里是没心情给一个孩子再庆贺生辰的。
与其叫他跟着家里哀哀戚戚的,也不得个乐呵,倒不如就跟着进宫一起热闹罢了。故此上书房那边儿,其实还是婉兮叫人去跟师傅、谙达们暗地里打好的招呼。
福康安冲着玉蕤扮了个鬼脸儿,也不说话,只转身就往外头奔,“莲生呢,怎么还没来呢?”
刘柱儿赶紧给蛐蛐儿使了个眼色,蛐蛐儿窜上去一把抱住了福康安,“哎哟我的康哥儿,这会子天还没大亮呢,咱们七公主还在婉嫔主子那边儿没过来哪!奴才忖着啊,七公主怕是还没起身儿呢,这宫里规矩严,可没的保哥儿天不亮就乱跑的啊~~”
从前进上书房前,福康安还能住在内廷里的时候儿,就是屈戌一块伺候他和拉旺的。后来进了上书房,福康安不得不家去,只白天进来上学;拉旺也叫婉兮托付给豫嫔了,屈戌这才改了差事。
虽说福康安不在内廷住了,可是跟屈戌的情分好歹还在的,这便给了屈戌个情面,却是直窜高儿往窗户外瞧,“那行,我暂且给你个面儿。不过你得到外头给我瞄着去,看拉旺来没来。我非得赶在拉旺前头去不可!”
这宫里啊,只要有福康安,就不用担心冷场。婉兮含笑放下心来,这便只抬眸望向玉蕤和刘柱儿去。
刘柱儿便又冲屈戌使了个眼色,屈戌这便哄着福康安到偏殿去玩儿了。刘柱儿忙上前回话,“一大早奴才就叫了蚂蛉儿和蚂蚱到外头去听信儿了。”
婉兮听了都忍不住笑出声儿来,玉蕤更是忍不住轻啐一声儿:“瞧瞧,这都什么蚂蛉儿、蚂蚱的呀?”
刘柱儿“哎哟”一声,忙虚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是奴才们私下玩笑惯了,今儿是公主们的好日子,奴才心下高兴,这嘴上就没有把门儿的了。二位主子可饶了奴才。”
玉蕤哼了一声儿,“你也甭一口一个主子地叫我,总归我在你面前儿是从没将自己当成什么瑞常在、瑞贵人的。你以后可别‘二位主子’这么叫,仔细我反倒跟你没完!”
婉兮便也笑,“他们那么闹,倒也情有可原。原本就是从屈戌变成‘蛐蛐儿’那,他们的名儿啊就彻底全都乱套了。我这么一听,也一时没听出来到底谁是蚂蛉儿,谁是蚂蚱了。”
刘柱儿便也笑了,“回主子,蚂蛉儿是马麟,蚂蚱是张朝恩。”
婉兮便也笑着点点头,“马麟的名儿,倒是谐音‘蚂蛉儿’,这倒也罢了;反倒是张朝恩跟蚂蚱也没什么关系啊。”
刘柱儿嘿嘿一笑,“他不姓张么?张跟‘蚂蚱’的‘蚱’字儿叫白了就是一个音了。况且这小子善蹦,原地一个旱地拔葱,脑袋都能过墙头儿去,故此奴才们就管他叫蚂蚱了。”
婉兮便也点点头,“如此说来,你叫这个蚂蚱去听信儿,倒是找对了人。”
刘柱儿噙着一抹子笑,狡黠地道,“……他们得了信儿,和贵人今早上已经早早预备起来了。主子都瞧好儿吧,今儿必定有一场好戏。”
玉蕤也是一声冷笑,“可不。今儿是咱们公主们的生辰,可得好好儿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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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一大早,那拉氏起的也早。
因今晚上皇太后必定从畅春园移驾回圆明园来,那必定得住回“长春仙馆”来。故此那拉氏一大早就得亲自监督着岛上的太监和女子们,洒扫归置,半点儿都不敢出了差错去。
忙完了这些洒扫,午时前后她就得到福海那边去,再亲自盯着那边儿的筵宴、河灯的预备。
这后宫的女主人啊,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上有老、下有小的不说,还有皇家这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便是有内务府和宫殿监呢,不用她自己伸手,可是一应的事儿却也得她都亲自盯着才能安心。否则若是出了哪一点差错,皇太后便第一个会说她没本事当家。
可是,饶是今天还一大堆的事儿呢,她却也起身来第一件便问起的是和贵人。
“她预备得怎么样儿了?去叫她过来,再给我跳一遍。”
德格这便亲自去请和贵人了。
如同往常一样儿,便是那拉氏宣召,和贵人来得也都磨磨蹭蹭。不过今儿那拉氏倒没计较这个,她便坐到妆奁前,叫塔娜和梳头的太监来给梳妆,优哉游哉等着罢了。
她心情这样轻松,一来是因为今早上天色还早,毕竟还没亮透呢,和贵人还没起身呢也是有的;当然更要紧的是,昨儿和贵人的反应,倒是叫她心下满意。
虽说和贵人对她单独赏赐下的荔枝不那么待见,可是当她给和贵人说了今天的安排,和贵人虽有些抵触,不过却还是应下了。
塔娜瞧出来主子高兴,这便一边替那拉氏试着钿花儿,一边含笑道,“昨儿和贵人终于有些开窍了,终是明白在这后宫里,谁才是真正的女主。”
那拉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今儿看着自己的气色都好,这便越发显得年轻了些。
今晚月圆,本是中宫之相,便也合该她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