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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争辩的焦点在于革命和实业救国哪个更有效,各持己见,慷慨激昂,各不相让。但这是一场非常友好和开放的辩论,虽然观点不同,同样忧国忧民,谁也很难说服对方,可最终还是一团和气地结束了长达一个多小时的辩论。
冯鹏远深吸了一口气,笑着为薛念祖介绍道:“念祖,这位是杨先生,是巴黎华人留学生互助会的副会长,是我非常敬重的一位老弟。杨先生,这就是我昨日跟你提起过的薛念祖,汾县运昌隆酒坊的东家。”
薛念祖起身向杨先生抱拳:“见过杨先生。”
杨先生笑容温和,虽然他衣着俭朴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气势和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亲和力:“薛东家好。能在巴黎遇到同胞,尤其是像冯大少和薛东家这样的有志之士,杨某非常欣慰。当今中国,缺的就是两位这样有见识有抱负的爱国商人,杨某愿意交你们这个朋友!”
“刚才听了冯大少跟杨某的辩论,不知薛东家有何高见?”
薛念祖深吸了一口气,起身环环抱拳道:“各位远赴重洋来法国留学,所为的不是个人的飞黄腾达,而是忧国忧民,这一点,薛某敬佩之至。这是薛某第一次出国,方知世界之大,我辈国人坐井观天,实不可取。”
“薛某一介商人,以酿酒为生,见识有限,诸位高屋建瓴,有些薛某听得懂,有些薛某不是太懂。但无论如何,有一点薛某是认同的:国穷国弱必受欺凌,我们中国只有富国强兵,才能让英美东洋人正眼相看。窃以为,无论是何种道路,只要是对国家民族有利的,都是可行之道。发展实业可以富国,兴办教育,建设铁路、工厂,凡洋人所有之工业我国皆可效仿……只有国富才能强兵,如果我们的军舰可以像英格兰人一样航行于各大洋,哪一国的洋人还敢小觑我中华大国?”
“好!说得好!”杨先生率先叫好鼓掌,其他几个男女青年也纷纷热切鼓掌。
……
薛念祖和冯鹏远在巴黎停留了半月,然后离开再返马赛,乘坐法国邮轮公司的轮船回国。离别之际,杨先生和巴黎数十名相熟的留学生前来送行,互留了国内的联系方式。
马赛港口。
沈慕晴俏脸微红,静静凝望着薛念祖和冯鹏远登船而去,站在原地挥了挥手。轮船乘风破浪,汽笛长鸣,驶向汪洋大海。冯鹏远与薛念祖并肩站在船舷上,眺望着身影越来越小的沈慕晴,突然微笑道:“念祖,这一趟感觉收获如何?”
薛念祖深吸了一口气:“冯大哥,经此一行,小弟的眼界见识高了不止一筹,心胸也格外开阔,我已经向法国人订购了酿酒的机器设备,将来等机器到了之后,我准备在太原创办运昌隆酿酒公司,办一家大酒厂,日产白酒上万斤的大酒厂。”
“好,兄弟你心怀大志,假以时日,运昌隆一定会成为首屈一指的大公司,引领国内酒业之龙头。你放手大胆去做,如果你缺钱,尽管来找我!”
薛念祖有些汗颜:“此次定制机器设备,已经让冯大哥代垫了一万法郎,我这运昌隆欠兄长的越来越多,回想起来,念祖实在是汗流浃背惭愧之至!”
“你我兄弟之间,还计较这些身外之物作甚?别忘了,我还是运昌隆的股东,运昌隆做得越大,我面子上越有光彩。”冯鹏远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变得严肃起来:“但是兄弟你要谨记,我们虽然是商人,但祸国殃民的钱不能赚,损人利己的钱不能赚,见利忘义的钱也不能赚!你只要记住这三点,就永远是我冯鹏远的兄弟,若是……休怪冯某翻脸不认兄弟!”
薛念祖也肃然:“请冯大哥放心,念祖面向大海起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只要念祖在一日,运昌隆就绝对不做违背良心的买卖!”
海风徐来,薛念祖和冯鹏远对面而立,跨国邮轮汽笛再次长鸣,熟悉而又陌生的马赛港口终于彻底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之中。
第四十一章仁至义尽()
民国九年(1920年)五月初,冯鹏远和薛念祖回国经上海返回太原。此行虽来去匆匆,却也长达半年之久。冯家家业鼎盛,尤以在山西为巨。仅在太原城内,就有银号两处,商行四处,其他贸易及工坊数十处。
民国之后,山西都督韬光隐晦保境安民,大兴工商,山西成为全国富裕的省份之一。自明朝时代就成气候的晋商再次崭露头角,冯家就是当下晋商的领袖。太原城繁荣富庶,与晋商的营运密不可分。
薛念祖与冯鹏远乘坐冯家的小轿车缓缓驶入太原城,行人所遇无不避让。冯家在太原城内权势显赫,与本省政商两界皆往来密切呼风唤雨。冯家话事人冯叙雍还专门从德国订购了一辆加长版的黑色小轿车送给山西都督衙门作为官车,可见冯家在山西的地位。
冯家在太原城内有一套西洋建筑风格的府邸,这是太原城内仅次于都督官邸的大豪宅了。两人乘坐的轿车直入冯府,刚进了冯鹏远的会客厅坐下喝了杯茶,说了几句闲话,有仆从就匆匆来报:“大少爷,日本石野商社和一个姓周的商人合股开了一家酿酒公司,今日揭牌典仪,早就下了请柬,请大少爷过去赴宴!”
冯鹏远一怔,旋即皱了皱眉:“日本人和一个姓周的商人?莫不是汾县原宝増永酒坊的东家周长旭?”
仆从点了点头:“没错,大少爷,就是汾县的周长旭。石野太郎通过关系找上了都督大人,从城西圈了一块地,建起了日本人和周长旭合营的旭日酒厂,据说专门酿制东洋的清酒。”
冯鹏远沉默了一阵,扭头望向了薛念祖:“兄弟,日本人跑到太原城来开酒厂,还勾结了周长旭,似乎来意不善呐,你可有防备?”
薛念祖笑了笑:“冯大哥,日本人来咱们白酒之乡开酒厂,卖弄东洋人那不入流的清酒,虽然可笑,却也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石野太郎前番去汾县找我,想要跟我合伙开酒厂,我没答应,结果他反倒就勾搭起了周长旭——不过,他开他的酒厂,咱们开咱们的酒坊,互不相干,各凭本事经营吧。”
“兄弟,你不要大意。日本人阴险狡诈,那周长旭又无耻歹毒,这狼狈为奸,怕是要生出事端来。”冯鹏远端起茶盏小啜了一口,然后向仆从挥挥手:“告诉他们,我事务繁忙,无暇去赴宴,替我回了!”
冯鹏远不肯赴宴给日本人面子,薛念祖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去了法国往返这半年,没想到日本人和周长旭居然在太原城搞出一家旭日酒厂来,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在冯家用了午餐,薛念祖就向冯鹏远辞行,并准备在离开太原返回汾县之前去城东的杨家拜访一次。杨元舒虽然辞世,但杨家尚在,杨建昌母子定居太原,撑起了杨家在山西和全国的买卖,在这省城也算是一号人物。无论是过去与杨家的渊源,还是如今与杨曼香定了婚约,薛念祖觉得自己都要礼节性地去杨府一趟。
听说薛念祖要去杨家拜望杨建昌母子,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兄弟,为兄建议你不要去。这杨家已经不比过去的杨家了——杨建昌在太原花天酒地,多大的家业也不够他败的。这厮连续娶了三房姨太太倒不消说,可恨的是好赌成性,杨家在太原的两家商号已经被他卖了抵债,其他商行更是经营不善勉强支撑……”
薛念祖大吃一惊:“冯大哥,怎么会这样?杨家百年积累诺大家业,竟然要毁在杨建昌手里,真是让我想不到。这样,我倒是非要去走一趟了,杨家老东家于我有恩,我与曼香又有婚约在身,杨家终归是曼香的娘家,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杨家被杨建昌挥霍败光呐!”
杨建昌母子迁居太原之后,与汾县的杨曼香母女并无书信往来,早就断了联系。薛念祖是真的不知杨建昌如此不肖,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杨家的万贯家财就这样打了水漂了。真是守家难、败家易,出了这么一个孽子,气煞杨家的列祖列宗啊。
冯鹏远皱了皱眉:“兄弟,好赌之人难以相见。不过,既然你顾念杨老东家的情分,去一趟就去一趟。只是你小心不要让杨建昌觊觎你的运昌隆酒坊,这厮在外欠下累累赌债,你主动送上门去,我就怕他生出歪心思来。”
薛念祖深吸了一口气:“冯大哥,尽人事,听天命吧。若是那杨建昌实在不争气,杨家败落,我也没有办法。兄长保重,我这便去了,从杨家离开我自会返回汾县,就不来专门向兄长辞行了。”
冯鹏远叹了口气:“兄弟也保重吧。我一年之中,半数在太原,你若有事,随时给我来信。至于这杨家之事,尽尽情分即可,不要过于勉强。”
……
城东的杨家公馆看上去也颇为阔气,白墙绿瓦的别墅,厚重的铁门紧闭。只是与邻近几家富人权贵府邸的门庭若市相比,杨家公馆门口着实是太冷清了一些。
薛念祖乘黄包车来到杨家公馆,在门口凝立了半响,这才上前去摁响了门铃。
等了好久才有一个脸色忧郁的中年仆妇将大门打开一条缝,上上下下打量着薛念祖,见薛念祖衣着不俗、不像贫苦之人,这才勉强一笑:“先生找谁?”
薛念祖拱了拱手:“烦请大姐通禀一声,就说汾县薛念祖前来拜望冯氏夫人和杨少爷!”
仆妇哦了一声,然后关紧门,似乎回去通禀。又过了盏茶的时间,这才打开门来,懒洋洋地挥了挥手:“我家少爷不在,只有夫人在。夫人说了,请薛先生客厅相见。”
薛念祖笑笑,也不多言,就跟着仆妇走了进去。
杨府客厅宽大之极,但室内陈设却极空荡,有些器具家私似乎被搬走一空了。冯氏端坐在白色的真皮沙发上,神色复杂,凝视着一步步走来的薛念祖。
“念祖拜见夫人!汾县一别,一年又半载有余,念祖替曼香和崔氏姨娘向夫人问安了!”薛念祖向冯氏大礼参拜。不管怎么说,冯氏都是杨元舒的原配夫人,又是长辈,薛念祖不敢有半点礼亏。
冯氏本来是一个非常霸道自私的妇人,往昔对薛念祖也并不甚客气。在汾县之时,薛念祖向她问安,她顶多是端着架子点点头就罢了,但今日,看到薛念祖冯氏却忍不住眼圈发红,嘴唇哆嗦了一下,终归还是发出幽幽一声长叹:“难为你还记得我和建昌,你此次来太原是办事还是买卖?”
薛念祖恭谨一笑:“夫人,我年前与冯家大少去了法国一趟,刚从上海回来,路经太原,特来拜见夫人和大少爷。”
“去法国了吗?法国呀,那是很远的地方吧。”冯氏叹息着:“听闻你那运昌隆酒坊生意兴隆,居然吞并了宝増永的周家,过去我倒是小瞧了你了。”
薛念祖微微笑着:“小本经营,带着顺子几个过去广聚财的老兄弟混碗饭吃罢了。这段日子,夫人和大少爷一向可好?”
冯氏嘴角一抽,想起不争气不成器的儿子杨建昌,又看看眼前意气风发的薛念祖,一时间情怀激荡,忍不住悲从中来:“念祖小哥儿,建昌如今……如今都快要把杨家的家业败光了呀!”
……
冯氏开始像怨妇一般跟薛念祖数落杨建昌的种种不是处,往女人身上花钱虽然让冯氏心疼但还不至于动摇杨家的根基,可自打杨建昌好上了赌博,杨家的资财就流水般淌了出去,也堵不上那源源不断的黑窟窿,冯氏万般气恼也阻拦不住。
杨建昌突然闯了进来,他一身酒气斜眼望着薛念祖,冷笑道:“薛念祖,你来我杨府作甚?”
薛念祖缓缓起身,拱手一礼:“路经太原,特来拜见大少爷和夫人。”
杨建昌轻蔑地挥了挥手:“假惺惺!”
薛念祖笑了笑,“大少爷,听念祖一句劝,赌博害人害己,老东家创立诺大家业着实不易,你要知道珍惜才好。”
杨建昌一瞪眼:“老子赌赌钱管你屁事!少废话,赶紧滚蛋!”
“大少爷,古往今来,嗜赌者家破人亡的先例数不胜数。杨家百年基业,得来艰难,在大少爷手上即便不求增进,但也不能就此败光。还请大少爷三思!”薛念祖继续规劝。
凡是赌博成瘾的人,要是能被别人三两句话就能劝下来改邪归正,那赌博的危害就不会遗祸千年了。杨建昌听了薛念祖的话非但没有半点触动,反而怒不可遏:“你算什么东西?在老子面前指手画脚,来人,把这厮给我撵出去!滚!”
薛念祖其实也知道自己劝也是白劝。但念及杨家老东家的情谊,他又不能不劝。但言尽于此,也是仁至义尽了。对于杨建昌的无礼,他并没有生气,他转身向一脸哀色的冯氏拱手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