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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道:“多谢夫人厚爱,范某一介寒生,自不入这些名门大绅法眼,他们所图者何,范某心知。只是被牵扯到里面,颇觉得是无妄之灾。”
他心里有数,表面上出现的是这几个京师的豪门大族,其背后肯定还有人在。几代朝代更替,北方的豪强义门,早已经被打击的元气大伤,不复昔日强悍实力。是以这些豪门虽然有田地有族人,但是在京师大佬眼里其实不算特别要紧的势力。每一家豪门背后都有着皇亲国戚又或是勋贵武臣撑腰,否则也不敢这个时候跳出来作死。而这些后台里,很可能就包括眼前李夫人的娘家。
这其实也不奇怪。一个大家族想法各异,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比如李太后,她其实并不支持父亲的一些做法,其在政治上也更支持张居正。但是父女走的是两条路,各自的利益不同,追求的方向也不同。而眼前这位李夫人,她的利益跟李太后大体一致,细微处又有差距,只要张居正不动庙产,她就不会与其对着干。至于能减免利息,就更是给面子。
她不肯说出自己娘家,一来当然是亲亲相隐,二来说出来也没用,范进也不敢把国丈怎么样。只说眼前这几个豪族,其实也不是范进当下所能颉颃的。
李氏道:“在放榜以前,范公子不妨就住在庙里。庙里带发修行的贵女不少,她们见过范公子的画技之后,都惊为天人,希望能请公子为她们画几张画。你也知道的,男女有别,如果到了外面,你也不容易看到她们的脸。只有在这佛门之中,大家无男女之别,你才好当面做画。”
范进道:“夫人有令,小生不敢推辞。”
“这便是最好了。”李夫人一笑,“范公子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上次你究竟是为谁画像,多余的话妾身就不说了。你放心,有那位为你做主,你的功名就不至于坏了。区区几个土豪劣绅,还不至于动摇范公子的根本。”
“一切仰仗夫人护持。还有,这次那几个画本……”
“恩,我最近正好要进宫一趟,先请慈圣过目吧。万岁还小,虽说开卷有益,但也要有所取舍,总要慈圣看过,确定这些画本有益无害,才能给万岁看。”
“自然,范某明白。”
范进嘴上说着,心里暗道:我恨大京师保护法案!为什么给皇帝看的话本,也要先过审核啊!幸亏自己早有防范,这次没开车,否则非翻了不可。
固然有着李氏夫人的交情,功名上应该有个保障。而且这女人对自己的交情有点不寻常,名义上是出家人,但和自己交往中,总让范进觉得她有些别的意思在里面。总指望她还是不够放心,毕竟在科举这事上,就算李太后亲自说话,也未必有张居正这个现管好用,范进也不想坐以待毙,他的反击手段就是绕过张居正,直接到皇帝那留个名。
这种事其实说绕开张居正也不恰当,在递话本之前,他已经把话本拿给冯保看过,这位内廷大铛同意之后,才继续下一步行动,委托李氏带进宫里,给皇帝看。给冯保看跟给张居正看本来就没多大区别,两下就是一回事。
为了教育皇帝,张居正也搞过名为帝鉴图说的连环画册,通过插画方式给皇帝讲解做君王的道理。又在宫里屏风上画了许多明君故事,借以教育万历。
可问题是这些教材的编撰都有一个问题,强调思想性,忽视娱乐性,是把万历当个道德君子塑造的。可范进看来,这万历除去皇帝身份,就是一胖宅,弄那么多高大上的东西,其未必看的懂,更未必有兴趣,还不如先从趣味性出发。
范进这次献的,不是文字话本,而是连环画,其性质有点像是后世的小人书。之所以没搞成连载漫画,还是考虑一个接受度的问题,如果没有铺垫直接给漫画,很可能遭遇大话西游似的失败。而在题材上,海盗王或是血统忍者这一类的东西虽然在后世很红,这年头未必效果好,更关键是张居正未必喜欢,是以还是谨慎的选择了一个万金油选题:岳飞传。
说岳的故事早已有之,真正形成完整体系则于清朝,眼下明朝还没形成系统的说岳故事体系,范进出过话本,但是否卖到京里来难说。他这次直接用的小人书版岳飞传,头两卷是讲岳母教子,岳飞学艺,母慈子孝,师恩重如山,不管是故事整体,还是单独这两卷,都算政治正确。而且是传奇故事,又有周侗收服王贵等人的趣味情节,完全可以吸引一个中二胖宅的注意力。所欠缺的,就是一个渠道,既然李氏愿意送书入宫,范进心里就有了把握。
这些小人书上,是有着自己署名的。不需要皇帝看过小人书后拿自己当什么大才子,只要他知道有自己这么一个人,再记得喜欢看自己的书,这就足够了。那些士绅豪族要借他为棋子,他自然不能甘心受其摆布,以小人书直达君前,再拉上李夫人的关系,至少足以与之颉颃三合。
有此考虑,这位手眼通天的夫人,范进不好得罪。再者对方眼下虽然不是很庄重,但也不至于真的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他也就虚与委蛇与之周旋,笑道:“夫人帮了我这么多,范某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了。”
李氏很是和善地说道:“公子太客气了,我与公子一见如故,最是投缘,再者公子确有才华,帮你也是应该的,还谈什么报答,太见外了。若真想报答我,就在这里多住几天,多为那些贵女画几张像就够了。这些女人大多有一肚子苦水,能让她们笑一笑,也是大功德,范公子帮帮她们,就算帮我的忙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万历的试探()
距离发榜的日子渐近,紧张的除去举子,还有万历。按照规制,会试发榜之后就要筹备殿试,自己就要亲自去考校这些新科举子,为之排定名次,选拔栋梁。
上一次殿试时,万历的年纪尚小,自身的学识十分有限,于所谓试只是走个过场,连题目都看不明白,更别说衡文,实际上做主的还是张居正,他只做个傀儡。
当时的情景,万历还记得很清楚,庄严肃穆的大殿,一群衣冠才子奋笔疾书,即使当时尚未成年他也看的出来,那些人很紧张。实际上,那位御座上的天子比他们还要紧张。生怕自己哪一点做的不好,就会被恩师批评一顿,回到宫里还要挨母后的骂。
一群人在下面答卷,皇帝既不能说又不能动,行如受刑。下面的举子好歹还能书写行动,自己却是半点不能挪动位置,还要时刻注意仪态,不能殿前失仪,其中辛苦实非一言能尽。乃至殿试结束之后,小皇帝已是汗湿龙袍,险些虚脱。
作为一个体型偏胖身体又不算多好的男孩,这种监考其实是一种折磨。眼看监考之期又到,万历一方面对于可以掌握权力,把几百个才俊收录为天子门生而欢喜,但同时也为那番折磨而苦恼。
于小皇帝而言,宫中能排遣苦恼的地方,便只剩了嫡母仁圣陈太后居住的慈宁宫。
陈太后虽然是隆庆天子正妻,但是性子老实本分,又有些懦弱,自身才学又差,除了老实以外基本没什么优点。虽然贵为皇后,实际上就是一普通农妇水准,不具备母仪天下管理六宫的能力。所以在隆庆在世时,她便将内宫的管理权给了皇贵妃李氏。等到万历继位,李氏作为贵妃是否有资格称太后一事本有很大争议,可她这个皇后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于是想要阻挠两后并立的人,就没了说话的余地。
虽然李氏是万历生母,但是由于对万历要求严格,性子要强,万历对其是畏远多于爱,真正亲近的反倒是嫡母陈太后。至少在慈宁宫里,他可以像个孩子一样随意折腾,不用考虑自己的身份以及身份所带来的责任。
陈太后于万历自幼投缘,对这个儿子亦极宠爱,在她眼里皇帝也同样是个孩子,反正还没大婚,怎么也不能算大人,于一些行为上纵然有荒唐处,也不必过分苛责。
像是万历上次在慈宁宫和宫女有染,事后也只是将宫女交给冯保处理,对皇帝没半个字的批评,只当成是小孩子的胡闹。再者在陈太后看来,宫女本就是给皇帝收用的,承欢也没什么大不了。
一见皇帝过来,陈太后吩咐着宫女去拿小厨房新送进来的糕点,又拿了些时鲜瓜果来与天子吃。万历猴子献宝似地,从跟班太监张诚手中拿了两卷书来,送到陈太后面前道:
“母后,这是宫外进来的两本书,您看看好不好?”
陈太后笑道:“陛下喜欢读书,这是极好的事。哀家不比你亲母,认识字一共没几个,还是她教的,读书读不全,也就不必看了,只要陛下你看着好就好。”
“母后您看看就知道,就算不认识那些字也没关系,上面有画只看画也可以。”
“哦,那就好。这书你娘那边看过了?”
“恩……是李夫人先送到娘那,才到了朕手里。母后也知,年前因为搜检的事,烧了儿几本心爱的书,从那以后也不许儿从宫外自己买书看。想看什么书,都得是娘做主。”
“那也是为了皇帝好,陛下年纪还轻,脑子又聪明,正该是多读圣贤书,多懂道理的时候。道理懂的多了,才能管好这个国家,不至于被人挟制。”陈太后说着,已经打开书籍,见那所谓的书上,其实画远多于字,一篇纸上画的都是人物,字只寥寥几笔,对于她这种半文盲来说,倒是更适合观看。看了封面部分的人物画像,陈太后点着头道:
“这画画的好啊,看看这人都何等威风,仿佛天神似的。这是谁来着?”
万历凑过去道:“母后,这是岳武穆。”
“岳飞啊。这书是写他的?这是史书还是话本?”
“话本,叫精忠大传。专门讲忠臣孝子的,所以娘才要朕多看看。这两本一是荷花缸,另一本是岳飞学艺讲周侗收岳飞为徒,教他本事的。母后请看,这里画的就是周侗,看他这武艺……”
万历是少年性子,还是喜好武艺高强的人物,匆忙翻到那页,指着书上的画,手脚不自觉地比画起来。陈太后微笑道:
“陛下喜好这等书,这是好事。不要只看武艺高低,武艺练的再好,也不过是个武夫没什么用,还是要看懂不懂做人的道理。岳鹏举最该讲的不是他武艺有多高打仗有多厉害,而是他有多忠心。他当时是个带兵的大官,可是皇帝要杀他他也不肯造反,也不许部下造反,这才是武臣的典范。若是朝中武将都如岳飞一般,咱们的天下就太平了。”
万历点头道:“是啊。听说这书是有全话本的一直到岳飞尽忠,就是没几张画,可是京师见不到。上次找到一本也是残本,很是可惜。好在这次写这书的范进进京赶考了,若是他能被录中会试,朕就能见到他。”
陈太后点着头,“画这话本的叫范进?这人是应该中的。能写出这等忠君之书的人必是个忠臣,他若是不能中,就不成话了,咱们不能伤了忠臣的心。”
“朕明白。可惜,做不得主。”万历有些气沮,“到底他能不能中,不是朕说了算。”
陈太后笑道:“皇帝,你又耍小孩子脾气了。抡才大典自有体制在,便是你父皇在世,也一样做不得主,那是那些翰林学士们管的事,咱们不能干预。”
“母后,若是天下都是岳飞一样的忠臣,朕确实不用插手,可若是有奸臣胡作非为,朕不插手,他们不就越发无法无天了?”
“皇帝,你年龄还小,哪里分的清谁是忠臣谁是奸臣,不许听了些流言蜚语就随便说谁忠奸。朝中有张先生,宫中有你娘还有冯大伴,哪有什么奸臣可以无法无天。”
“朕听说冯大伴的侄子就在崇文门那里横行霸道,欺男霸女,言官参他的奏章很多,可是朕却一份也看不到,您说这是不是有奸臣?”
陈太后连忙道:“陛下不许乱说。冯大伴是宫里老人,做事老成可靠,自是天大的忠臣,哀家不许皇帝乱讲。谁在你面前乱说话,你就直接罚他,不许他胡乱诽谤忠良。”
万历应诺着,又认着错,陈太后素来宽厚于这事没当回事,很快也就忘了。母子又像平日一样说着闲话,聊着家常,不知不觉间,天气已经很晚了。陈太后催着万历快走,万历道:“朕想留在这,陪母后。”
“那不行,皇帝已经快是大人了,不能像小孩子一样耍赖了。你母后到时候又要生气,快些回去。过两天张了榜,皇帝就该准备殿试的事,你得自己像个大人,百官才会尊敬你,你才能真正担起担子来。张诚,快送陛下回宫。”
见太后一个劲的催,万历便只好起驾,由张诚陪着转回乾清宫。等进了寝殿,张诚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