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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的平凡生活-第2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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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的。何况做官的体面不能不讲,您真把这案子翻了,高阁老脸往哪放?何况这案子打翻了,庆云侯家不还得出来人闹事么,到时候京师里锦衣卫和刑部捕快又去哪找凶嫌?大家背后都得骂您范老爷给人找事,凶手已经正法,又不能死而复生,您办这事图的什么啊。”

    范进道:“夏司库不必担心,范某来刑部是来观政,不是来乱政,更不是来害人。就算想要做些什么,也会自己把事情担下,不会牵连夏司库半分。若是司库实在为难,就当范某没说过这话,这顿酒菜便是酬庸您方才那番肺腑之言。”

    夏梦海道:“范传胪您这么说,就把夏某当成不上路的人了。夏某与您一起吃了饭,喝了酒,这瞒不了人。等将来这案子发作起来,我不管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逃不了干系。您这一动啊,下官就怎么也跑不了,除非是先去报告。可是报告给谁?算了吧,谁让我运气不好,卷到这种事里,现在就只能舍命陪君子,与您把这出戏唱好。那卷宗,下官回头就给您送过来,不过那东西看不看,都一样。整个案子不在卷宗上,都在这呢。”

    他拍拍自己的脑袋,“这案啊,那还是隆庆皇爷升遐那年的事了……”

    夏梦海就着酒菜向范进介绍着情形,周世臣住家比较僻静,周围没有邻居。本来这种人被杀了,也不那么容易被发觉,还是当天晚上五城兵马司巡城指挥张国维带队查夜,发现周家房门洞开大为可疑,带兵进去查验才及时发现情况。

    案发现场一片凌乱,周世臣住处房门被斧子劈开,其本人持棍棒与来犯者进行了搏斗,不敌被杀,身上刀斧伤多处。现场除他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尸体。

    周世臣虽然是外戚之后,生计并不算太富裕,也没有娶亲。平日只有一个奴仆王奎,一个婢女荷花同住。

    王奎是个短工,每天为周世臣当门房,晚上锁门回家,不住在周府,荷花则不知所踪。这样的案子一出,张国维自知责任重大,为了破案,很自然地先到王家。结果在王家不但发现了王奎、荷花,还在王家床底下发现一个大汉卢锦,乃是京师里一名屠户。除此以外,又在家中搜出几两银子,经查皆属周世臣所有。

    既有了物证又有了嫌疑人,案子就容易定性。人先在兵马司衙门过了一堂,定性为荷花私通卢锦,买通王奎劫财杀人,三人皆有亲自画押的口供,也就成了所谓铁案。夏梦海道:

    “案子怎么回事,就放在这,明眼人都看的出,这里面是有古怪的。当时三位副审主事也都认为不应草率结案,可当时是先帝升遐,大家的心思都在新君即位,官场调整上,谁还真在意死了个指挥使?又或者杀谁抵命?只要案子破了,周家人不闹事,就是皆大欢喜,范传胪现在把这一案翻出来,没有多少用。就算打翻了官司,也无非说荷花他们三个是冤死鬼,人死不能复生,这时候昭雪意义不大,再说正凶又去何处寻觅?到时候为了找正凶,再多出几个冤死鬼,就与范老爷初衷不符,还望三思。”

第二百八十六章 铁案() 
范进留神询问着夏梦海有关周世臣一案的细节,于其他的话只当没听见。按其描述,荷花等三人每次在刑部过堂都会被打的皮开肉绽不成人形,尤其事关皇亲,刑罚所有更为酷烈,乃至到了非刑拷打的地步。

    这三个人都不是能挨刑的,每次被打的鬼哭狼号,好几次几乎被打死在公堂上,自然有问必招。可是每到回到牢房以后,又开始喊冤,动刑之前必然推翻上次的口供。王奎直言对周世臣遇害一事一无所知,卢锦更是说自己是去找王奎喝酒的,一切不知情。因为他素日怕官,听到有兵上门,下意识躲在床下,并不是做贼心虚。

    根据荷花描述,那天晚上她与往常一样收拾床铺,准备伺候周世臣休息,忽然听到动静。她胆子小,就藏在了屏风后面不敢动,只看到几个强盗冲进来,举着武器向周世臣攻击。两下互相打斗直到周世臣死亡,强盗们发现了桌上的银子拿了离开。由于其来去很匆忙,并没发现有个女人藏在那,银子也遗落了几两,她拣了这几两银子是想当证物,又因为是女性不敢去衙门,找王奎,正是想要其去报官,不想反倒吃了官司。

    整个案子里,荷花的口供算是最有价值的线索,不过当时没人在意这一点。翁大立急于把这一案了结,免得庆云侯家狮子大开口,借这个事索要太多补偿。而且其本人最恨奴仆欺主,是以主张重办。

    张国维身负维护地面的责任,如果按荷花口供,京师地面不靖,导致堂堂皇亲被强盗所杀,他的位置就不稳当。但是奴婢私通谋主,这跟五城兵马司就没了关系,从自己的利益出发,他当然也是希望把罪过定在荷花身上,这也是人之常情。

    整个案子就是在这么一种利益氛围之中变成的铁案,也算是给了周家人交代。事后荷花等三人家里,也有人出来打过官司上告,甚至连鸣冤鼓都打过了,最后都不了了之。

    案子成了铁案,人在前两年也杀了,考虑到三家都不是富贵人家,倒是没要他们赔偿什么银子。从那以后三家也不再大闹,只是听说王奎老母在儿子被杀之后不久,即抑郁而终。荷花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哭成了瞎子。这种事在京师发生得多了,没谁同情,也没人在意。

    范进道:“若是王奎被买通杀人,那怎么会用斧子劈开房门?王奎自己就掌握钥匙,完全可以以钥匙开门进去,周世臣没有防备,更容易杀。再者卢锦是个见了官就吓得躲到床下的胆小鬼,又哪来的胆量提了刀去杀皇亲。又不是所有的屠户,都一般孔武有力。还有,荷花提到了银子,周世臣不是说日子过的一般么,哪来的银子?”

    夏梦海道:“周世臣遇害之前,刚得了一笔钱,整整一百五十两银子。按荷花说,那笔钱是他准备用来讨个娘子的,所以没存起来,就放在家里。不想事情未办,就被杀掉了。事后搜检,只找得了几两散碎银子,整数银子并未得见。”

    “凶器可有?”

    “屠户人家,刀子是有的,斧子寻常人家也有。只是刀斧之上,并不见人血痕迹。”

    “那这案子怎么个结法?翁司寇亦是持重老臣,总不能就这么糊涂过去吧?我在江宁时,与他虽然没正式会过,但也听说过他办案是有些手段的。号称铁面无私,铁案如山,这么个二铁司寇,不会胡乱断案吧?”

    夏梦海冷笑一声,“翁儒参除了这两铁,还有一铁,叫做铁口直断。他说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不容人置喙。偏生他的年岁大资格老,别人还不敢去惹他,日久天长便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哪还有他人多嘴的地方。这一案里他就咬住了一条,人犯在兵马司已经招供,那就一定是他们做的,否则怎么会招认?至于到了刑部喊冤,那是刁徒为逃避王法,故意来滚堂熬刑的,不足为信。银子可以是藏匿在某处,刀斧已经扔掉,至于劈门则是其为了转移视线,故布疑阵。当时在公堂上三位主事都认为他这断法太过草率,可是毕竟翁司寇是主审,其他人又有什么办法?现在这卷宗拿出来,若是咬着这条,倒是可以尝试去翻翻供,但是肯定有人要问,既然你说人不是荷花她们杀的,那是谁杀的?这口锅丢下来,谁接?”

    他将酒一口饮下,又夹了块鸭肉丢进嘴里。“范传胪,夏某看你这人不错,你恩师更是少见君子,便好心多几句嘴吧。京师里从来不少聪明人,你看得到的事,别人未必看不到。可是为什么别人不说话,留这这么大的破绽让你找?无非是大家知道,一个破绽扯出来,就得有十个破绽等着自己去弥缝,实在犯不上。荷花不是你的老婆,王奎几人与你素无瓜葛,为他们出头惹翁大立,犯不上。再说这一案最后定案的是高阁,他当时急着办大事,随便就批了个斩,有他这个批示在,谁敢翻这个案?大理寺、都察院,这里面明白人多着呢,可越是明白越不能碰这个烫手馒头。你是二甲传胪,未来的前途在翰林院,不在这刑部。学学其他进士,每天画个卯,然后呢找个地方坐坐,喝几杯茶,看几份卷宗,不管看不看的明白就装模作样的看。混到馆选的时候一进翰林院不是很好,何必为这点事劳心劳力?再说当年的人许多还在,若是为了旁不相干之人,误了自己前程,这就划不来了。”

    范进笑道:“夏司库说的是人间正理,范某极是感谢,不过在范某看来,夏司库你自己也没放下,否则就不会和我说这么多了。”

    “我家在刑部干了几辈子,见过的冤狱冤鬼不计其数,习惯了。”夏梦海拍拍自己那大肚子,“笑口常开,笑天下可笑之人;肚大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修炼不到我这火候,在刑部怎么待啊?不过呢,我的道行确实没到家,每每想起那几个犯人在公堂上喊冤枉,被烙铁烫的皮焦肉烂鬼哭狼嚎,依旧喊冤不止的模样,心里就总觉得不舒坦。这不是给他们家里几个钱,就能买回来的心安,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做噩梦的。我当然希望有个人,能把这案子厘清,还死者一个安宁,也给生者一个公道。可是这实在太难,范传胪不是本地人,拿什么查这些?用这个要求你,就是强人所难了,这么混帐的要求,老夏说不出口。再说,你一个大好前途的进士,一般是没耐性听这种杀人案的,既不能给自己得名声,又不能养望,管他做甚?难得你有份好心眼,肯听肯想,就为这个,我就跟你说说,但是不能让你卷进来。”

    范进道:“夏司库有这份好心肠,便是犯人的福分。如果刑部所有人都能有一副不忍之心,不妄动杀念,这天下苍生就有救了。至于这一案,范某想要试试看,或许能找出几条可用线索来也未可知。但不知夏司库在刑部多年,可有靠得住的捕快朋友?”

    夏梦海点点头,又摇摇头:“刑部的衙役跟我一样,都是祖辈吃这碗饭,大家几辈子交情,怎么能说不认识人。不过要说在这件事上,能用的怕是一个都没有。不是手段不济事,就是人不可靠。如果有合适的人,我早就想了。再说,这事查来查去,不知道牵连到谁头上,这么要紧的事,你敢相信一个衙役?”

    “受教了。”范进郑重的一抱拳,向着夏梦海行了个礼,“多谢夏司库解去我心头一个疑难。至于那份卷宗……”

    “明天我会混在几份积年老档里,放在你的案头,别人问起只说我找错了。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剩下的事,我这个胖子可就无能为力。对了,郑家那卤煮不错,回头等郑大郎伤好了,我得去好好尝尝。”

    范进道:“怎么,夏司库也知道他的事?”

    “我好歹也是在刑部吃饭的,又不是你们进士大爷,没有功名撑着,再没有点真本事,那便不好混了。要想保住这一身肥肉,总得有点本事才行,耳聪目明,只能算是根基。”

    “哦?那根基之上呢?”

    “装聋作哑,醉生梦死。”夏梦海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随即摇头道:“我原本以为,对于这几年的书生已经看透了。大家都想着做翰林当阁老,最不济也要做清流任京官,没人会想着跟我们这些小角色抢活干,日子过的便很惬意。不想现在出了范传胪你这么个异数,分明是惦记着和我们这些老公门抢饭吃,本来还想着吃过酒,就去坊司那边耍耍,这下可是得赶紧回家再把大明律翻出来看看。要不然啊,用不了几年就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异数……异数!这年头真是怪的很,居然出了你这样的书生,这世道……有意思。”

    等范进回到郑家铺时,心里对于案情虽然尚不算十分清楚,但至少有了个方向。他前世也不是刑侦人员,对于破案实际是没什么能力的,纯粹以技能论,这个时代的那些公门捕快老公事破案本领,都远非范进所能及。

    他所凭借的,只是后世司法体系下先进的理念,重证据轻口供,对刑事罪犯疑罪从无,而不是明朝当下的重口供轻证据,先把嫌疑人当成罪犯,再要人自证清白。更不会像翁大立这样,先入为主把人当罪犯,再用削足适履的方式把案子作成所谓铁案。

    在他看来这一案子简直就是千疮百孔,想要推翻它是轻而易举的事,以恩师侯守用或是花正芳的能力,都足以把这案子踢爆。之所以不这么干,固然是考虑翁大立年事已高,想要他平稳到站,正常致仕保留体统,也要考虑踢爆之后如何善后的问题。

    周世臣的关系在锦衣卫,按说他遇害后,锦衣系统应该介入调查。可是整个案子从发生到结案,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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