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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去被你老婆欺负。”
“我不会勉强你的,一切按你心意办就是。总之不管你将来怎么选,我都会帮你。你如果觉得过意不去,也帮帮我。”
“怎么帮?”
“讲讲江宁吧。我是广东人,人地两生,诸事不恰,你是本地人,还是你来讲一讲,我心里才有数么。”
马湘兰一笑,“你不觉得像现在这样打问民情,感觉怪怪的么?”
“这样才对么,所谓赤诚相见,这样不是最赤诚么?我们彼此没有秘密,这种时候说的才是真话。我跟你讲,我在广东听说,有人专门在在洗澡时谈事情,就是因为那时候彼此对对方都是没有隐藏的,最容易说真话。何况现在咱们这个样子,你说的话我最相信。来说说看了。要说体察民情,你说有什么比这样更体察入微的?可见这种访查是最彻底,也是最能听到真话的,值得推而广之。”
“歪理。以后你要是敢这么私访啊,我就让五儿替天行道斩了你!”马湘兰笑着在范进脖子上轻轻一切,随即就被范进搞得一阵娇笑,连忙道:
“不许胡闹了……说正事啊。听说你这差事是张居正保的,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把你放到这里。你别以为他让你当官,就是同意你当女婿,说不定是要害你呢。上元前一个大老爷是个好人,可是被钱粮赋税逼死了。你来这里,也是个苦差,可要千万小心,别一不留神死掉了,那五儿可就要伤心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烧冷灶()
“你虽然来过江宁,可是来往的都是大贵人,于民间疾苦一无所知。你过去来往的都是天上神仙,管的都是天上神仙事。可是做知县是要和小鬼打交道的,要管人间烟火情。这种事,我就比较在行了。秦淮河上迎来送往,与大户人家以及衙门的老爷都打过交道,这些事瞒不过我。上元虽然是上县,东南也是膏腴之地,可是咱们江宁的钱粮,就从没收齐过。就说你要放的上元县吧,有十八乡一百五十个里,分为七区,每区一个总粮长五个副粮长每里一个小粮长。那管粮的老爷,每到收税的时候,从每个总粮长手里收十两常例,副粮长五两,小粮长每人一两。就这一笔进项,每年就是七八百两,足以顶的上一个绸缎庄东家了。凭什么?就是管粮官收粮时卖交情,能缓就缓,能免就免,再到太爷那里去请托,就说收不上来。县令又不能自己去收粮,对管粮官也没办法,日积月累,就一直欠下去。以往都是这么干的,可是现在朝廷里换了你那准岳父做相爷,专门盯着钱粮一途,看钱粮如性命。下面的管粮官还这样,县令向上面又交代不了,两头受气。你前任赖大老爷是个好人啊,可是又怎么样呢?最后还不是因为完不成课,上吊了。”
“那这么说,江宁的赋税很难办?”
“对,特别难办!”马湘兰表情很严肃,“所以你最好想办法在一年之内调走,要不就去求求你的娘子,让她跟你岳父那里说几句话,把你换到个闲散衙门去。总之,上元的税,是收不齐的。最后搞不好,要你自己拿钱填补亏空,那可是要死人的。不过一年还好吧,五儿手上有些积蓄,我也可以帮你挪借一些……”
范进心知,马湘兰红冠秦淮,眼下却很有些潦倒的重要原因,就是太过仗义。替手下姐妹担保借钱,对方还不起钱,她就得代替偿还。任是金山银海,也扛不住这种花法。他摇头道:
“这我就要说你了,做人讲义气是好的,但是不顾自身就是蠢了。你是个聪明女人,不要总犯愚蠢的错误。不是每次都能出苦海,以后不要再做帮人担保借钱的事。还有,一年时间跑掉,我是做得到的,但那样就太没用了。我不但要做地方官,还要把官做好,到年底时,把税交足,这样才算是男人么!四娘,你愿意不愿意帮我?”
“我帮你……为了五儿……”马湘兰忽然发觉,眼前这个小男人管教自己时,非但不令自己讨厌,反倒有一种莫名地安全感,让自己恨不得就真的任他管束。口内说的虽然是为了五儿,实际却是想说为了你。
她心知这种心态很不正常,一场露水夫妻不算什么,可如果真动了心,那不但对不起薛五,也对不起稚登。现在最为妥当的处置方式,就是远离这个男人,离的越远越好。可是强烈的好奇心又导致她忍不住想知道,这个男人有什么本事,做到这种在她看来根本无法做到的事。明知道女人一旦对男人产生好奇心非常危险,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打算怎么做?”
范进将嘴凑到马湘兰耳边,小声道:“别急么,这是个很复杂的事,容我慢慢说给你听啊。这个夜晚还很长,足够我们……慢慢聊。”
清晨,当旭日初升时,马湘兰的酒意已经基本褪去。由于范进阻拦得早,加上那连番活动及时把酒通过汗发散出去,昨晚的醉酒并没让马湘兰太难受。不像记忆中那几次宿醉一样,头疼欲裂四肢无力。在人前装出酒豪模样,事后自己受罪的事不知做了多少次,只有这次的感受最舒服。而舒服的原因……或许是这个正在摇船的男人吧。
范进摇着船,划向昨晚的停泊处。他赤着上身,摇着桨的样子,仿佛是个真正的船夫。初升的阳光撒在他身上,照出那一身雪花白肉以及身上那晶莹汗珠,马湘兰在船舱里向外看着,脑海里不由幻想出一副画面。他不是什么大老爷,也不是大才子,只是个船夫,自己也不是什么曾经的花魁行首,只是个普通船娘。两人一条船,就这样过一辈子。虽然生计艰难,但是却可以相濡以沫,白首终身。
一想到那种情景,她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随即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能对不起伯谷。”
站起身,慢慢地走出船舱,来到范进身边,伸手去接船桨道:“你是朝廷命官了,若是被人看到你这个样子摇船,会笑话的。让我来吧。”
范进看看她,笑道:“你行么?”
“别小看人啊,老娘也是水上人家,摇船也是从小练就的本事。要不然,你当老娘这两条腿是怎么练出来的。”
“可是……你还有力么?早晨喊着饶命的,是哪个?”
马湘兰脸微微一红,抬腿朝着范进踢过去,“好啊,老娘好心帮你摇船,你倒来消遣老娘,信不信一脚踢死你啊。还有啊,把昨天的事忘干净,不许再记得!老娘昨天就是寂寞得很,拿一两银子买快活,不许你再提了。”
范进看看马湘兰那双长腿以及纤腰,微笑不语,但是用意已经很明白。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管当事人怎么想,都不可能真的就此抹去。不提马湘兰的大姐头性子以及姣好容颜,就是昨晚的滋味就让范进不想放手,于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和王稚登争上一回。
等船回了泊位,正看到几个船夫模样的人赤着上身跪在岸边,每人身后各有个衙役,提了鞭子猛抽。张大受正吩咐道:“用力!使足气力打!连船都看不住,却去找女人,那等事真有这般要紧么?咱家生平最恨这等靠下半身想事情的混帐,杀光了他们才称心。反正咱家回程时也不坐他们的船,与我用心打!”
范进与马湘兰对望一眼,彼此脸上同时浮现出一丝笑意,马湘兰又警告似地朝范进抬了抬脚,随即做了个封口的动作,转身回舱。
在河道上,两个酒坛,以及一条竹席,一个被单,几件色彩鲜艳的女人衣服在水中载浮载沉。有早起的渔人将床单从水中勾起来,纳闷这么好的床单和这么好的绸制小衣之类的东西,怎么有人舍得扔掉。只感谢着好运气,欢喜的回了家。
与此同时,句容县城,客栈之内。
郑婵面红耳赤,紧张地摆着手,“不行……真的不行……我们不能这样……”
在她对面,宋氏面带微笑,神态很是和蔼,以诱导的方式说道:“收下吧,不算什么的。范老爷以后就是我们头上的父母官,做子民的孝敬一下主官,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将来还要仰仗大老爷多方照应,这只是个常例而已。再说郑姨娘这么美的一个人儿,合该有些首饰装点,有些好衣料才是。我跟你说啊,这江宁多的是美人,我们女儿家若是不把自己打扮漂亮点,当心男人被外面的野女人给迷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掩口一笑,“看我,说到哪里去了。范老爷是正人君子,怎么会像那些没出息的男人一样,被狐狸精迷了,该打。不过这东西,您还是得收下,如果不收……”她的美眸微转,故意做出个恍然的神情道:“我知道了,郑姨娘是嫌少。”
“不不……没有这个意思,这话可是不知从何说起呢。”
郑婵在京师时虽然也和人打过交道,但是碍于出身,接触的多是社会中下层人士,与杨家这种大富商家庭没太接触过。尤其宋氏这种善于社交且天生带着几分贵气的女人,她更是招架不住。
原本还骂过对方不正经,可是见面之后,却为对方身上那股贵妇气息以及社交手腕所折服。几句夸奖的话,外加拿捏适度的玩笑,让郑婵对其印象颇佳,觉得宋氏这女人还不错,值得交往。
再者,眼前那一盒珠光宝气的首饰,也让她颇有目迷五色之感。一路上范进为她采办了一些首饰,可是总归是小地方的货色,式样和做工与眼前这一盒根本没得比。在一旁还放着两匹光泽鲜艳的上好绸缎,一看而知就是上品。
她不是一个多有内涵的女人,出身贫家的她喜欢珠宝,喜欢首饰,喜欢好看的衣裳。于物欲上的需求,其实颇为强烈。不管首饰还是绸缎都爱不释手,哪个也舍不得不要。她也知道,这么贵重的礼物,已经超离了礼品馈赠的范畴,这样的礼收了,怕是有些麻烦。
可是宋氏的话又恰好说中她的心病。范进刚当上县令,昨晚便彻夜不归,想来是钻到哪个野女人被子里。即便是逢场作戏,自己心里也不舒服。如果不把自己拾掇漂亮点,真要是让外面的女人把他勾了去,自己可该怎么办?
她看看宋氏,怯怯问道:“这……真的没关系?”
宋氏哈哈一笑,“郑姨娘,瞧你这话说的。眼下只有我们两个加我的丫头,除了我们三人,谁又看到了。难不成我能自己送我自己的忤逆?我去告发了你,于我有什么好处?我这人虽然是个娘们,可是个男人性格,最喜欢爽利人。郑姨娘一看就也是个外场人物,最对我胃口,我还想着和你拜个金兰,做个姐妹呢。姐妹间送点东西,不是很寻常,怕什么?”
“那……那若是这样,我便收下了。”郑婵说着,将首饰盒向怀里一拢,又忍不住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家老爷可不会因为这些东西,就做什么坏事。”
“好妹妹,你说到哪去了?姐姐家是本分商人,哪里敢做什么坏事?只求官府不找我们麻烦,我们就阿弥陀佛了。妹妹回头跟大老爷面前求求情,让他手下的人不要总来我们这里查东查西,我们就见情了。我估摸着时辰,大老爷也快回来了,不管哪一院的贱货,也该是送客的时辰了。我先告辞,你穿戴起来,等大老爷回来,一准让他欢喜。”
郑婵想着自己一会把这些首饰插在头上,范进看到自己这般美,说不定就能和自己亲热一阵,便把最后的一点担忧放下。点头道:“那就多谢宋姐姐了,你且放心,将来谁要是敢欺负你,我不会答应的。”
“如此,将来可就都指望妹子了。”宋氏极有礼貌地行了礼,与扣儿离开房间,走到前院时,正赶上张铁臂练了剑回来。宋氏朝他略一点头,张铁臂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呆不动,直到两个女人消失在视线之外,才喃喃自语道:“这样的娘们,谁要是能玩一回,减几年寿数也值了……”
等到回了住出,那只雪白肥猫喵喵叫着踱过来被宋氏一把抱起,在怀里逗弄。扣儿道:
“小姐,那郑姨娘奴婢看着粗鄙的很,没见过大世面,何必送那么重的礼?只要四个银锞子就足够了吧。再说,小姐你是个正房,还要和个偏房拜姐妹么?太丢人了,为了个县官犯不上。”
宋氏摇摇头,“我就那么一说,又不会真跟她结拜,让她自己慢慢高兴去吧,口头说一句的事。范进可不是个县令那么简单,他是要大用的。眼下只是个开始,将来能到什么地步,谁又说得准?这样的人,越早结交越好,等到他真的封了大官,我们想要巴结可就难了。真到他大用的时候,区区一盒首饰,连人家的门子都看不上眼。小财不出,大财不入,别小家子气。我不是为了收买郑婵,而是要让范大老爷看到,我的诚意。他在江宁虽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