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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办法,跟内兄那……”
宋氏把脸一沉,“免谈!让我跟娘家借钱,我张不开这个口,你不要脸,我还得要脸呢!就这么点破事,就跟我娘家张嘴,将来真用钱时,你怎么办?”
杨世达听媳妇话里有话,连忙道:“娘子,你别绕弯子,听你这么说你是有钱?”
“嗯。”宋氏指了指自己的脚,“把我这点丹蔻涂了,我给你想办法。”
杨世达素知自己妻子极有谋略,天大的事到她眼前总是无事,连忙来到床边,从扣儿手中接过丹蔻在自己妻子脚指甲上用心地涂着。他也是脂粉阵中常客,做这事驾轻就熟,手段高明。本来他还有些借机会调起女子火头成就好事的本事,可是眼下,自然是不敢施展了。
宋氏看了一眼丈夫,心头一阵冰凉,自己连这手段都用了,依旧提不起他的兴头,将来岂不是注定要守活寡?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颇有些扫兴道:“你个老爷们,还是干爷们事,扣儿,还是你来涂,我跟相公说正事。”
见她严肃起来,杨世达也一脸郑重地看着妻子。宋氏道:“要说钱,家里还有两笔。一是老太太那有一笔棺材本,预备着将来救急的。数字不会少于五万,若是能拿到一部分,就能周转开。另一笔就是表小姐那,姨奶奶给她留了一万两银子,虽然不至于解围,但可以过关。”
杨世达摇着头,“这办法行不通。我娘那笔钱不许人动,钥匙在胭脂手里,想偷都偷不到。至于表妹那嫁妆钱,咱已经支了六千,将来她嫁人都不知道怎么交代,剩下的四千如何能动?”
宋氏哼了一声,“那六千里为你还赌债用了多少,你自己心里有数吧?还有脸说呢。要我说,既然做了初一,就索性连十五一起做。把那些钱都用了过关,等到将来周转开再补回来就是。反正眼下表小姐还没婆家,不至于需要嫁妆。”
“话不能这么说,她这说婆家就快。爹前几天还说,表妹岁数大了,没了爹娘,咱们得帮着操持,要给她说媒。”
宋氏眼珠一转,“那就这么着,咱让她自己不想嫁就是了。别忘了当初老爷和老太太都有话,不管嫁谁,都得她自己乐意。”
“那怎么个不乐意法?”
“这事容易。让她心里有个人,这人偏又成不了夫妻,不就先不嫁了?”
“胡说!”杨世达把脸一沉,“那是我表妹,难道你想让她做些什么伤风败俗之事?我告诉你,要是你敢打我表妹主意,别怪我……”
“别怪你怎么着啊?我的杨二爷,您倒是说说,我也听听!”宋氏横了他一眼,见丈夫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又噗嗤一笑,
“看你那德行,我知道你那表妹金贵着,我又没说要她学那崔莺莺去会张生。就是让她心里有个人,谁也不肯嫁,那我们就先过了关了。一两年之内把亏空填上,就漫天乌云散。只要你学了好,咱们两口子一条心,万把两银子,一两年怎么也赚回来了。”
杨世达犹豫道:“她……她那性子你是知道的,这天底下有能让她看上的?而且那人还得是个好人,不能真的就和表妹……女儿家的名节不能坏了。”
“放心,坏不了。人选现成的,范知县啊。那是有名的大才子,人又俊,表小姐一准是中意的。她拉着一帮丫鬟在家里组了个什么文社,全都是看范大老爷的话本,听说他要来老太太的寿宴,脸上难得有了笑模样,你说她愿意不愿意?”
杨世达摇着头,“那也不行。范进有老婆,表妹是知道的,怎么会动心?”
宋氏一笑,“真难为你玩过这么多女人,敢情连女人的心都没摸透。女人要是看上谁,哪还管对方有没有老婆,是什么人家?尤其表小姐这个岁数,看上谁就是飞娥扑火,不顾一切,有没有老婆都不是事。范老爷又是父母官,哪里会做那窃玉偷香的事?这样她既是心里有人不肯乱嫁,嫁妆钱便不动,这一两年的时间,怎么也拖延下来了。”
“那……那要是一两年后表妹念头还转不过来?”
“那时候范老爷多半就转去他处做官了,表小姐再想,也惦记不上,日子一长,也就那么回事了。总之我们只要等过两年,就万事大吉。眼下这四千两银子是救命的,不拿这钱,你从哪弄本钱?”
杨世达想了想,“这……这说来对咱家是有好处,可是委屈了表妹,她的身子不好,再受了相思之苦……再说那范进胆子特大,连张江陵的女儿都敢偷。万一弄假成真……”
“深宅大院,去何处偷?等老太太寿宴时,让两人见一面,难不成就这一面,就能有了私情?我跟你说,女人到了岁数,难免害些相思,能为范大老爷那么个俊品人物害相思,也未必就是坏事。也就是你家的女子金贵,我要是有个妹子啊,早就上赶着把人送到县太爷床上去了。”
杨世达看妻子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又想到两人在句容见过,现在还有生意上的合作,心里莫名泛起一阵酸意。可是自身的隐疾却又让他拿不出男人的脾气,只好不提这事。
宋氏又道:“冯邦宁那畜生,一直对表小姐有邪念,正好借着范老爷这事,借一层虎皮护身。若不然那混帐东西可不比范老爷,真要是做出点什么来,那可真是要出人命的。”
杨世达也知冯邦宁对自己表妹有企图,为了保护表妹不被其祸害,现在自己与黄继恩那边也有些疏远。虽然黄恩厚还是会介绍生意合作,但关系上比过去疏离了不少。
旧有的靠山摇摇欲坠,也是时候找一个新靠山。仔细想来,如果表妹真的能到范家做小,也未必就是坏事。只是她性子古怪,不肯居于人下,做小的事多半不认同。但是以妻子的办法做个稳军计,再借范进来抵挡冯邦宁,正是两全其美。
他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了。至于那银子……”
“我来想办法就是了。不过你可得小心点,这笔贡使生意光是利钱就两千,本钱所费必多,千万大意不得。”
“放心吧,这事交给我办,保证稳当。”夫妻说了阵闲话,杨世达就被父亲杨宝财叫去对帐。见他出去,宋氏叫过扣儿道:
“你找个机会,把咱的东西悄悄送到仁和当铺,那是我家的生意,到那里就说大小姐当当,他们自然省得。这事办稳当点,别让杨家人知道。”
“啊?”扣儿一愣,“小姐,您这是?”
“傻丫头,你真当你家小姐是神仙,万事都能化做无事?我这不过是死棋肚里谋仙招,想个死中求活的办法。眼下杨家看着大,实际就是个空壳子,这么多年拆东墙补西墙,亏空越来越大,各房子弟还不知节制,每人都使费无度,眼看着这墙就补不上。这一关能不能过得去,没人说的好。要真是到了那一天,咱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小姐放心,奴婢自有分寸。”
“知道就好。记住,脸上千万别挂相,让人看出来就麻烦了。”
她嘱咐了几句丫鬟,又想起方才丈夫所说言语,“官商合股,把这上元的放债都自己拿过来,这雄心可是不小啊。他这是第一步,接下来只怕是还有后招。按说他在任上混一年也能升转,看来这是准备着真刀真枪干一仗了……这个男人,不简单。在句容看他手段就知道他厉害,没想到他比我想的还有本事,这……才是个男人。”
她叹了口气,将猫叫过来一把抱起,摆弄着猫的爪子道:“小东西,你说,我是不是在句容错过了什么?要是当时胆子大一点,跟这么个有本事的男人要是真来一次,那是个什么味道?”
猫以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主人,高贵的王者理解不了铲屎官这么复杂的感情,只以一声长长的喵,做为回应。
第三百八十三章 谋事布局()
与宫中很多太监前辈一样,黄恩厚也是个信佛的人,每天到时必要烧香,雷打不动。而每次烧香之后的半个时辰,都是他心绪最为平和的时候,任何事都能冷静的面对处理,从不会在这个时间段内发脾气,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时间段是属于黄恩厚的贤者时间。
当然,他也有着自己的忌讳,比如这个时间段内不许人打扰,不许人大声喧哗,以免惊动佛祖。是以当黄继恩在他面前大喊大叫时,他连续丢了两记眼刀过去,手上的念珠也转得飞快。但是口内,依旧是波澜不惊并未做雷霆咆哮。
“乱喊什么,惊了佛祖,那是大罪,你这点福分扛不住。”
“干爹,您别这么坐着啊,咱得想办法啊。范进那狗东西,根本就不把咱们爷们放在眼里。自打来了江宁以后,也不说上门来拜见您老,就来了两封书信,其中还有一封是要咱放人的。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让咱放就放?要是按儿子的想法,直接把那姓董的打成残废扔给他,他不是要人么,这就是人!现在倒好,还敢放话,不许高利放债,利不能过本,凡是利过本者,概不须还。他以为自己是谁?海瑞么?”
“他不是海瑞,海瑞是举人,他是进士。海瑞骂了世庙,要不是有徐少湖疏救,早就砍了。范进简在帝心,太后和皇上都知道有这么个人。再者说,海瑞也没有一个当首辅的准岳父。”黄恩厚不阴不阳地打断了义子的发言。
“我前几天让你陪张大受他们,就是让你多跟他们那扫听一下,范进的根脚。结果你还是认为他不能比海瑞么?”
“不儿不是这个意思。儿是说,他这是挡咱们财路。放出去那么多债,说不还就不还,还不许拿那些人的老婆抵债,这天下还有王法么?干爹,要儿子说,他是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干脆您参他一本,就说他是什么与民争利!对,儿子听人说过,这就是与民争利!”
黄恩厚看了他一眼,“这是你手下的先生对你说的吧,回去让他卷铺盖走人,我们不用了。与民争利?你爹我这个位置,就是与民争利的位置。我拿这款参人,你是怕别人不拿你爹当笑柄么?”
“这这倒是儿子疏忽了。可是他这不许放债,可怎么得了?咱那当铺,就指着放债维持,不许放那生意怎么做啊?”
“他是全县人都不许放,又不是只不许你放,没有刻意针对你。别人能活,你怎么就活不了?要说能活,怎么也是咱比其他人禁折腾,他们不怕咱们就不怕。上元县不许放,你不许去江宁县放?他的人又管不到那么远?”
他睁开眯缝的眼睛,看看黄继恩,“我不是教过你么,顺风顺水的时候,不要跟他碰,碰不过。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干爹,儿子是替您着急啊。这么多债,说免就免了,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是女人白花花的肚皮吧?”黄恩厚看了这个义子一眼,“你跟了我这么久,还是当初做泼皮时的格局,一点长进都没有!不就是一点钱么,又算得了什么?让咱家出面干涉,总得师出有名,他做的有错么?当初海瑞在应天,连咱家都得老实待着,为何?因为人家占住了道理。现在的情形,跟那时一样,海瑞那时能忍,怎么换了范进,你就觉得受不了?论官,他不如海瑞大,可论靠山,三个海瑞也不及他。他做这事要是拿到朝堂上说,准有人站出来说他办的对。眼下是他在上元搞,真搞大了,就是整个应天都搞,到时候你去哪放债?脑子聪明点,别最后替对手办事。董小五我已经让人放了,你已经把他老婆睡了,人都死了,还扣着他干什么。再说,是杨世达先下的手,姓董的最恨的是杨世达,你犯的上为他去做恶人么?至于债的事,整理整理,把债条送到上元县,就说这些债只要还本就可以,利息不要了。”
“不不要了?那是好多钱”
看到黄恩厚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之色,黄继恩就不敢再说话。黄恩厚哼了一声,“我现在心情好,你别逼我发脾气。多涨点脑子,欲擒故纵听过么?这么个小小知县,做这么大的事,损的又不是我们一两家好处。自然有人看他不顺眼,要对付他,这个时候你犯得上向前冲么?冲阵先登的勇士,往往最先阵亡。懂得趋利避害,才能活得长远,学着点吧。当日海瑞在应天遮奢无比,最后不还是被人给就赶去做了都堂,把巡抚位置腾出来?这种年轻人,你越顺着他,他越不知道天高地厚,等到撞了不该撞的人,碰了不该碰的角色,自有他的苦头。江宁这地方什么都少,就是一样多,惹不起的人多!早晚有人能收拾他,不必我们出面。眼下就有一支兵可用,你怎么想不到?”
“谁啊?儿子实在是想不出来。”
“蠢!天天跟你在一起,你玩他女人,他睡你老婆那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