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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的平凡生活-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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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师陆尴尬一笑,“这……或许是下面小厮搞错了,但是小弟既然来了,就不再找别人,只请范兄多多成全。小弟现在要用心备考道试,道试之后尚有乡试,实在无暇分身,去应付这俗务官司。我辈都是读书人,自然知道科场大过天,还望范兄代小弟说句话,免得锦衣缇骑也掺和到这等事里。”

    锦衣卫眼下的权柄大不如过去,主要的存在目的就剩了发财。一旦找到可以赚钱的机会,下面的办事人员肯定不会放过。

    像是张师陆这种科举名门子弟,自身又有个才子名号,平时锦衣卫也不敢招惹,连萨世忠都要交他这个朋友。可是眼下他家因为军粮的事跌了跟头,正在内忧外患之时,威风大不及往日,锦衣也就找着理由,来斩这头肥羊。

    萨世忠与张师陆的交情只是普通,自然不会因为这点交情,就碍着手下财路,连面都不肯见,也是题中应有之义。至于自己,倒是可以为之说项,不过代价……显然不是这间房子加几十两银子。

    范进沉思片刻,忽然问道:“张兄,你家中是广州名门,与衙门里自然也有交情,六房书办面前,自可说的上话吧?”

    “那是自然,小弟家中是书香门第,与各位父母官都有些香火情谊,即便是府衙,小弟亦常来常往。不过这锦衣衙门若是插手,地方上的衙门,怕也多有不便。”

    “我明白,问你这个问题不是你这个案子,而是我有一件事,也要张兄代劳。大家打个商量,你帮我把一份呈文送到南海县衙,我帮你去跟萨兄那里说上几句。你也知道,我恩师现在佛山就任,其实我只要把呈文送到恩师处,也是一样。但是那样,未免太不给高二尹面子,所以我打算双管齐下,两个衙门各送一份。你必须保证我这份呈文送到高二尹面前,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洪家人知道里面内容,你可能应承?”

    张师陆略一思忖,脸上也自一笑,“范兄,你要对洪家下手?这等武断乡曲的土棍,小弟也早闻其恶名,正该给他些教训,此事包在小弟身上。”

第七十五章 我有寸铁可杀人() 
洪家在县里的人脉除了衙门里做管年的族侄以外,另一个主要人物,就是县学里二等增广生员洪波。他中秀才是几年前的事,熬着资历到了二等增生身份,笔下极是来得。只可惜场中不论文,到了乡试就总是莫名失败。好在洪家底子厚,每月供应无缺,倒也不至于因为不中举就难以生存,相反倒是县学里手面极阔的一个。

    在县学里读书的固然有些富家子,但是穷书生还是多数,洪波手面阔,人也四海,在同窗里名声甚好,有不少人买他的帐。像是上次请出几个附膳生员围攻范进,虽然结局是几个人被打伤,且有廪生陈望出面,让几个秀才不敢闹,但是在县学里没人派洪波的不是。论人缘,也是洪波远比陈望为好。

    是以当今天同窗赵起拉他去酒楼里见个朋友时,他也只当是普通的社交聚会且做好了付帐的准备。可是等看到久侯多时的客人,他的心里却开始犯疑。张师陆?他为什么会来找自己喝酒?

    张师陆这种世家才俊一向是洪波想要结交偏又结交不上的那种人。张家是科举名门,与洪家这种土棍不在一个圈子里,洪波虽然在县学里有点名气,张师陆没有功名,可实际相处时,张师陆反倒是比洪波的地位要高。毕竟洪家连个举人都没出过,也就是近两代开始读书,跟张家这种几代功名,又有钱财土地的士绅,不在一个级别上。对于他的邀请,洪波先是有些受宠若惊,随之又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对方找自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范进是你的同乡吧?他委托我办一件事,按说我是不该告诉你的,可是赵兄与我是朋友,与你也是朋友,看在赵兄份上,还是要跟你通个消息,免得将来赵兄埋怨我不够交情。跟你交个底,范进到衙门递了呈文,把老兄的族长给告了。”

    张师陆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洪波愣了一下,很有些不明所以:“他告我们……告我们什么?”

    “具体的事我也说不大好,据说是你们拖欠粮税的事。范进托到我头上,我也不好推驳他,治一经损一经,总归不是个为人之道。只好按着他的请托,找了个熟人办理,把状子放到了咱们高二尹的案头,怕是你们洪家在衙门里的人也未必清楚,特来你这吹个风,免得被打个冷不防。”

    “拖欠税粮?”洪波听到这里,方才的疑虑已经消失,代之而来的,则是笑怒夹杂的复杂情怀,看张师陆的眼光也与方才不同。

    对于张家的为人,洪波有些耳闻,知道城里的善人比自家族长手段高明得多,找到点机会,就会为张家行善积德募一笔资本。张师陆这次,是碰到自己头上了?

    他相信洪家的劣迹不少,可是说到拖欠税金,这是绝对没有的事。做了多年粮长,洪承恩在这方面的警惕性并不低,帐目做的天衣无缝,就算是老公事来查,也包准查不出毛病。张师陆拿这件事来讹诈,就未免有些可笑了。

    洪波交际的能力并不差,心里的想法,表面上看不出来,反倒是一脸关切问道:“张兄,这状子的具体内容您可还记得,如果方便,可否抄个抄底来,给小弟看看?”

    张师陆连忙摇着头,“这……这怎么行?我与范进也是朋友,怎能做那等事?来通个消息,算是尽了朋友之义,要我抄个状底,不成了出卖朋友?这事做不得,万万做不得。洪兄,听我一句劝,早做些准备。范进现在中丞幕中做事,说话可很有些分量,他的状子,太爷不会让它淹了。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可不能不做提防,到时候手忙脚乱可就要闹笑话了。”

    “张兄,您的好意小弟心领,这事,小弟自有分寸。今天这顿酒,算是小弟的答谢,一定要多喝几杯。”

    张师陆摇头道:“洪兄,小弟的事情也很忙,怕是没时间吃你这顿酒。等你家官司完了,我再来吃你的喜酒,告辞。”

    送走张师陆,赵起一连地埋怨着洪波,“洪兄,你平日办事很漂亮,今天这事办的可不好。张师陆明显是来做个说合的,若是给他点好处,说不定这官司就没了。你只肯请他吃一顿饭,这不是白得罪了一个人?这场官司闹起来,对你可不利。”

    洪波冷笑几声,“赵兄,您真是个君子,看不出张师陆这等人的用心。他分明是既做师娘又做鬼,两头卖好。范进的呈子是他递进去的,转过来又来我这里敲竹杠,这不摆明了就是要把我当肥羊来斩。洪某的银子只来交朋友,不会奉承小人。”

    “洪兄,你这话也不能叫错,可是宁得罪君子,莫开罪小人。张师陆在县里也是个遮奢人物,开罪了他,只怕是有后患,眼下这场官司,怕就不是假的。范进总归是在巡抚幕下办差,如果借了巡抚衙门的势力,洪兄又该如何?”

    洪波道:“三个人抬不动一个理字,就算范进在中丞幕下做事,也不能颠倒是非,谁还怕他不成?我家在衙门里也有人当差,到时候打起官司,须不惧他。再说,中丞的幕宾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他不过一个白丁童子,靠几手不成气候的丹青功夫,得中丞赏识,挣几口茶饭尚可,要是想靠着这关系包揽词讼颠倒黑白,中丞老大人先就放不过他。咱们弟兄只管宽坐饮酒,万事不用担心。来人,上酒!”

    如果范进此时在场,肯定会为洪波的言语喝一声彩。虽然不是亲见,但是其分析也堪称鞭辟入里,自己如果真的借凌云翼的大牌子压人,那些幕友同行第一个就会去告密,然后把自己掀下马来。

    几天接触范进发现凌云翼手面很阔,用银钱颇是散漫,做他的幕宾是一份待遇极好的工作。虽然表面上聘金每月只有二两,可是每顿饭开八个菜,又可借支薪俸,偶尔还会有馈赠赏赐,每月下来收入很是可观。

    也正因为此,那些幕宾才辗转跟随其游幕天下,实在是舍不得这笔收入。不过这种馈赠,一定要是让凌云翼满意才能得到,并非定规,能拿多少完全看个人本事。

    范进这两天因为着陪凌云翼下棋聊天,已经得了十两银子的赏,在幕宾里很引来一些非议。看的出,这些幕客里已经有人对范进不满,寻到机会,多半就要下烂药。即使是那位朱大世,也在向凌云翼建议,让范进去管管军粮采办的事,既能历事,也能为巡抚分劳,实际上就是想把他从凌云翼身边调开,让双方远离开。

    江湖险恶,官场险恶又何弱于江湖?这个时候自己如果真的做了什么逾越幕僚身份的事,那些同僚又怎么会放过这么个大好机会?

    一个没事就借助上级官威去解决自己麻烦的人,并不是合格幕友,这件事终归还是要靠自己的力量解决。巡抚幕友的身份,只是层吓唬人的虎皮,让对手害怕,自己却不主动提出来,才是合适的用法。

    但是胡屠户的事,一定要管。不论是为了胡大姐儿,还是为了自己,都不能让洪家再这么搞小动作。原本以为结交了萨世忠会让洪家知难而退,现在看来,就只能选择一次铲除这个毒瘤。

    再者,胡屠户这件事给了范进一个启发,他预备着搏上一搏,借这件事,为自己的未来铺出一条路。有关控告洪家的呈文已经递上了去,南海县,番禺县以及知府衙门每个衙门他都递了状,区别在于,南海的状子递给了高建功,其他地方的状子只到了书办手里

    第一件武器已经挥出,另一份武器也在纸上打造。时间随着笔端移动而逐渐流逝,夕阳西下,武器逐渐成型,其锋芒非但可以杀人,亦可为自己扬名。志得意满的范进起身准备搞一些食物来吃,院门忽然被推开。范进抬起头,只见一个瘦弱的身形踩着洒落一地的落日余辉,飞也似地随风飘入。

    “进哥儿……你……你在忙啊。”

    胡大姐儿与范进四目相对,初是一愣,随即脸就涨红了。自从那天突破了那一层关系后,胡大姐儿再看范进,就难免想到那天的情景,心就莫名地乱跳,人也变得很拘束。

    轻手轻加的放下包裹,又去倒茶,范进摇头道:“茶我自己弄好了,你自己倒一杯喝就好。如果肚子饿,我这里有点心,巡抚是太仓人,厨师是从吴中带来的,做的一手上好苏州点心,我带来的云片糕、马蹄糕,味道跟咱们广东不一样,你尝尝。”

    胡大姐儿好奇地看着那些来自广东巡抚衙门的点心,单是其出处,就已经让她心动。接连吞了两口口水,大着胆子伸出手,可是看看那雪白的云片糕以及金黄的马蹄糕,再看看自己的手,又懦懦地缩了回去。

    “不……我不饿,进哥儿回头留着吃吧。这么好的点心,我不能吃,进哥吃吧,我一会自己做点吃的就好了。”

    “这点心巡抚衙门里很常见,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你尽管吃。如果喜欢,我回头再给你拿。娘的身体怎么样?家里可有什么事?”

    胡大姐儿战战兢兢地将一块云片糕放在嘴里,三两口就吞了下去。至于什么味道,实际并没有吃出来,只觉得这是进哥儿要自己吃的,就格外的香甜。听到问起家里,她连忙喝了两口水,把嘴里的点心送下去,然后道:

    “大婶好的很呢,家里的田有人帮着种,大婶天天吃的好睡的好,怎么会不好?就是看到进哥的银子,有些害怕,直问我进哥儿在城里做什么,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为什么赚了这么多银子?还要我把银子带回来,让进哥儿在城里用。我说了好多好话,大婶才把银子留下,还给了我二两银子,要我不要声张,免得别人来借。。”

    “那娘说了没有,什么时候到城里住?”

    “大婶说现在不行,你刚发了财,又做了巡抚大老爷的幕宾,如果这个时候大婶就搬来城里,怕是被人说闲话。说是要在乡下先住一段,就连衣服都不能穿好的,先过一段穷日子,再搬进城里来。大婶也说了,银子再多使得完,家里的田地虽然薄,可是里面的庄稼却是花不完的银子。不能为了有数的银子,就舍了田地,将来还要多买些田,再盖几间房子……给进哥娶媳妇。”

    说到这里,胡大姐儿的脸又涨红了,低下了头去,不好意思说话。即使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正室,但是终究也是做了进哥儿的媳妇,眼下他身边的女人,就只有自己一个。只要没有其他女人出现,自己就是进哥儿的媳妇,那房子就是为了娶自己盖的,至少自己骗自己的时候可以这么想。

    范进笑着拿了一块云片糕放在她手里,“还叫大婶?罚你吃点心。下次记得叫娘。”

    “恩。”胡大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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