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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她待人向来严厉,如今对阿琉都是如此。沈哲子,你可不要因此气恼她。”
公主虽然在苑颇受责难,但却担心沈哲子与母后相处恶劣,拉着沈哲子的手指小声说道。
沈哲子笑着拍拍她手背:“你放心吧,太后纵使对我有不满,但我毕竟是外臣,彼此没有多少常相共处的机会,能避则避。只是公主你以后若再入苑,勿要在太后面前过于要强。”
公主听到这话,小脸便有些落寞:“我以后也不想再入苑了,母后本厌见我,如今肯定更加气恼。父皇也不在了……我在苑,也只是牵挂阿琉一个人而已。旁人待我,本没有多亲厚,小弟阿奴连我叫什么都还不知……”
讲到这里,公主神情突然一转,拉着沈哲子神态不乏热切道:“沈哲子,你愿不愿去陪阿琉读?前日阿琉说过大舅要帮他挑选师、友,阿琉对你也颇有好感,愿意跟你相处……”
沈哲子听到这话,倒是微微错愕,旋即便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皇帝陛下学业那么重要的事情,我可不敢担当。况且我也没有太多时间,还是交给那些真正的饱学之士吧。”
他确实没有去陪那小舅子读的意思,调教小皇帝看似较带感,但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有必要做的事情。况且,庾亮也未必肯让自己成天跟小皇帝混在一处。如今这位小皇帝,可是与他家休戚相关,怎么能容许旁人接近以施加影响。
听到沈哲子拒绝,公主便不禁有些失望,她是真的希望沈哲子能够跟小皇帝亲近起来。
“你放心吧,算我不陪陛下读,等以后我们在都住下来,也是能时常有机会见面的。”
沈哲子微笑着安慰一下这女郎,过不多久,牛车缓缓停靠在乌衣巷内公主府门前:“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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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2 挚友相陷()
0242 挚友相陷
兴男公主下车,抬头望着那恢弘的仪门。 早先大婚时,她离苑来到这里,包括离都前往吴兴,都是乘坐在辇,始终没有机会仔细看一眼自家府邸。
此时她站在自家门前,神态认真又透出一股兴奋,小脸都泛起光辉,拉着沈哲子的衣角低语道:“沈哲子,这是我们的家?我们自己的家?”
“是啊,这是我们的家”
沈哲子能感受到小女郎那种骤然拥有的满足感,拉着小女郎的手腕踏入府。诸多府内仆役在庭列队迎接:“恭迎公主、郎主归府。”
小女郎听到这话,双肩微微一颤,神态间更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振奋,喃喃道:“这是我的家……”
接下来的几天里,这小女郎始终处于这种恍惚的兴奋,像一个领地观念极强的小兽一般,将这府邸里每一间屋舍,每一寸土地都行过,都熟记在心里。更有甚者,每一个跨院都分配了不同的用途,并让仆下罗列标注下来,让人谨守不准混淆。
于是,按照这一个安排,沈哲子一个月便要换三四次住所。实在是这府邸相对于他家情况而言过于大了一些,如今他家除了小夫妻两人,便只有一众王府属官和仆役,自然是任性到房屋怎么住都住不完。
府内的事情,沈哲子由得这小女郎自己去张罗,等到这股兴奋劲儿过了,大概她自己都要嫌太繁琐废弃这些规矩。
至于沈哲子自己,每天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国丧过后,都气氛又有转变,时局会滑向何方,各家要如何立世,都是一个需要认真考虑的问题。于是在沉寂月余之后,整个建康城内又是宴饮成风。享乐之外,各家也在借此或是探听消息,或是表明立场,充满着浓浓的政治意味。
因此,沈哲子哪怕每天只是安坐家,类似的邀请也络绎不绝。邀请的人多了,他也不耐烦每天连轴转的去赴宴,索性便将宴会场地挪到了自家。隔三差五的大宴,小宴则每天都不间断,渐渐地身边也聚集起一个尚算稳定的交际圈子。
沈哲子这个圈子,成分要时下都其他的小圈子都复杂一些,并不以地域或政见而区别。像是他家影响力极为深厚的吴人家自不必提,而江东其他州郡也多有人加入进来。至于侨人,因为隐爵的关系,同样不乏人成为他家座宾。
能打造出这个圈子出来并且维系下来,除了沈哲子的身份使然之外,他也毫不客气的将之归功为自己的个人魅力。出众的谈吐,不俗的外形,自然能更加让人亲近起来。
于此同时,筹措良久的秦淮园墅,沈哲子也趁着眼下难得有暇,正式开始投入建筑。他打算在建康城兴建一座地标性的建筑,不免要向台备案请批。
发生了宗王密谋那一件事后,如今只要沈哲子在都能安分起来,等闲庾亮也不想再去搭理他。类似这种吃喝玩乐、兴建园墅的事情,他心内虽然不喜,但也随手批复下来,顺手打包将自家几个子弟都送去了公主府。
尽管他对沈哲子诸多看不惯,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少年确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在都未久,身边便聚集起一群为数不少的各家子弟。这一项禀赋,是他家子弟所不具备的。但既然有这便利,不用白不用。
虽然庾亮并不觉得这些高门纨绔聚集在一起能成什么事,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声势一旦经营起来,也确是有不小的益处。
一方面能让自家子弟早早混出些许清望,对于日后定入仕都有好处,即便越级提拔升迁也不至于招惹太多物议。而另一方面,通过这些人家子弟去了解各家诉求,子弟们私下即便有所争执,也有求同存异的余地,不至于因为立场不同而完全交恶。
于是,在庾亮的默许下,庾家这一群子弟几乎吃住都在沈家。而沈哲子也有幸见到了庾彬的夫人,那位名字极为彪悍的诸葛彪小姐。这位娘子虽然不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但也算得温婉知礼的世家女郎,只可惜是那种典型的形象被名字毁了的可怜人。
时下“彪”字虽然不是什么恶词,甚至不乏人家将之用来作为子弟小名,小老虎听起来沈哲子的“青雀”要威风一些。但若用在女孩子身,则不免给人以怪异感。
沈哲子也不知道那位侍诸葛恢是咋想的,大概极不喜欢他的几个女儿,又不是不识字,起的都是啥名,诸葛彪,诸葛熊……听着这么刚猛彪悍,让人不敢有所怠慢。
对于庾亮大肆往自己这个圈子里掺沙子的举动,沈哲子也是无可奈何。他连在都饱受冷眼的陶弘都接纳进来,总不好堵着门将庾家人赶出去,尤其庾怿的儿子庾曼之乃是自己的小粉丝,庾条的儿子庾怋还给他当过马夫。尽管有些不满,也只能容忍这群厚脸皮每天在自己家里蹭吃蹭喝。
至于庾翼则更过分,好歹也是一个长辈,到了饭点来公主府。自己来还不止,动辄呼喝成群,一旦饭食酒水供应稍逊便要叫嚷不已,吃饱喝足拍拍屁股走。沈哲子跟他混的又不是一个圈子,也实在拿这种无赖无可奈何。为了免于虚耗自家米粮,只能耐着性子劝这些人去京口考察,顺便鼓动他们去收购股份。
这群人去倒是去了,回来的也快。对于京口隐爵的盈利倒是颇为动心,但却没有几个入股进来,原因倒也简单,没钱。
庾翼这一群友人,包括庾翼自己在内,是一群穷鬼庾家虽然在隐爵有庾条这个大拿获利巨丰,但庾翼自己却没有什么收入,年过冠礼仍然没有入仕,白身一个连爵位都没有,日子过得很窘迫。纵然从几位嫂子那里讨点零钱,也都用来置办鞍马武器,又哪有余钱去入股隐爵。否则也不至于每天恬着脸来公主府蹭吃蹭喝,谁让这里好吃好喝好招待。
对此,沈哲子也只能感慨谁家都有几个穷亲戚,彻底放弃了在庾翼这一群友人身榨油水的打算。
但这么一直被庾家占便宜却非沈哲子的作风,于是他的关注点便落在了庾彬身。这个年轻人虽然已经成家立室,但因为有庾亮这么一个父亲,可想而知人生乏甚乐趣,从外表看简直是一个活脱脱缩小版的庾亮。不过大概是因为父亲太强势,加之老婆又是母老虎,这庾彬性子便有些柔弱。
在沈哲子特意关照之下,庾彬在他家里经历了许多人生的第一次,第一次饮醉,第一次学会樗蒲博戏,第一次背着老婆出门喝花酒……总之,在沈哲子这一众友人的调教下,这个年轻人终于有了一点执政之子该有的纨绔气象。
努力了许久,终于有一次趁着庾彬饮醉,沈哲子与众人起哄,挤兑得他下不来台,借这家伙之手将纪友送去曲阿担任县令。
纪友好端端在台城做着著作郎,正等着平流进取坐至公卿,几天没来公主府,便突然接到诏令要去丹阳民风最劣之县,气得眼泪差点掉出来。尽管一贯的好脾气,但还是扬着麈尾大吼着冲进沈家来,要找沈哲子算账。
“沈维周,你好歹也算我的长辈,算不为我仕途发力,我也只当你是一个公私分明的谦谦君子。竟敢如此陷我,你对得住我大父传经之厚?”
纪友是真的怒了,一路追赶到公主府后宅。
他算有任实事之心,但江东如此多的州县,何处不可安放他?凭他门第家世,无论在哪一处历练个数年,等到资历够了,进望大郡都非不可。哪知被损友暗算,居然被派去曲阿这个在江东早已臭名昭著的县。
曲阿的乱民乱起来,几万禁军都压制不住,他去了那里,可想而知会面对怎样彪悍的民风,乡民冲击县府简直是家常便饭,这让他如何压制得住
沈哲子也知道自己这事做的不地道,眼见纪友动了真火,只能暂避锋芒,一路冲进后宅藏匿起来,打算避过这阵风头,等到纪友气消了再跟他仔细自己这布置的深意。然而却没想到纪友这家伙如此锲而不舍,竟然一路追赶来,看样子今天不出气是不打算罢休了。
最后,沈哲子只能躲进公主房间里,由公主出面拦住这家伙。
兴男公主少见沈哲子这么狼狈,见他在房转悠着寻找藏匿地,更是乐不可支,抚掌大笑起来:“沈维周,你也有今天总是自诩多智,今天怎么还要托庇于妇人房?”
沈哲子闻言后更是尴尬,对公主连连作揖,示意她出门去安抚住暴跳如雷的纪友。
公主又笑语几句,然后才行出门去,单手掐腰一指在庭门外徘徊兀自叫嚷不休的纪友:“纪学,你们平日在前庭喧闹竟夜,我都能容忍,今天居然到内宅来叫嚣,真当我家没有规矩吗”
纪友听到这话,眼眶都红起来,这家人不要脸啊不过吃他家一点酒食,竟然挖这么大一个坑给自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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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3 寸丝之利()
0243 寸丝之利
沈哲子在公主房内一直待到了傍晚,听这小女郎絮絮叨叨讲述近来家种种,虽然都是琐碎小事,但却不乏温馨。%
“对了,沈哲子,我们家是不是没钱了?”
突然,小女郎皱眉问道:“前日我让刁家相准备十金,打制一套首饰,等到南顿王妃寿日做贺仪,到现在也没得回报。”
“十金?你要给南顿王妃打制一件金胄吗?也不怕把她脖子给压断”
沈哲子听到这话,顿感肉疼,这小女郎真是过分豪迈,但凡有人来府拜会逢迎几句,都要厚礼相赠,这让千金公主之名在都喊得更加响亮。尤其那些没皮没脸的宗室们,都知道公主妆奁丰厚,更是隔三差五来他家打秋风。
“哪有你说那么夸张”
公主笑斥一句,旋即又叹息道:“我也知这贺仪过分贵重,但若礼数薄了,她们难免又言道我家吴人门庭,总是……”
兴男公主又不是傻子,那些宗室们一次两次来还可以,次数多了,她也渐渐看出玄机来。有时也会刻意不以礼相赠,那些妇人们便要言道南北差异如何如何,这让兴男公主更加不自在。同处都又是宗亲,总不能彻底隔绝了往来。反正那些财货在她看来也无甚用处,索性换几句好话来听听,养几只禽鸟也要勤喂不是吗。
沈哲子这些时间也忙碌得很,还真不知公主与那些命妇们往来的细节。此时听公主言道这些,眉头顿时深蹙起来,这小女郎的心理倒也瞒不住他,略加沉吟后,沈哲子便说道:“我家本吴人门户,但无论是褒是贬也非她们能够臧否。她们若再说这些怪话,直接逐出府去也不必客气。我倒要看看她们哪一家敢对我吴门户瞪眼”
“我喜欢看你这张扬的样子”
公主笑眯眯说道,旋即便又皱起眉头来:“若非你成日都在前庭宴饮,都不来同我说话,我在府内又是无聊,否则我才懒得理会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