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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1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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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仆下敲门行入时,顿时被室内情形吓了一跳,只见杜赫恍如魔怔了一般坐在案前,伏案疾。而在他身侧的地,则抛洒了诸多写满了字迹的纸张。

    对于仆下的呼唤声,杜赫充耳不闻,借着胸那一股孤愤之气,将自己所知功筹律章尽数写下,仍觉意犹未尽,索性便继续疾,将他这半生所学,将他对南北时局看法,统统付诸笔端。

    时间渐渐到了正午,砚墨渍已干,而杜赫也难以再一言,他才将毛笔一抛,起身在房来回踱步,顺便将昨夜至今所写内容一点点整理起来,尽数放在了一个木盒,交给早在门外徘徊良久的仆从,吩咐道:“将此物送至沈园,告诉沈家门生,沈郎若不观此,将有半生遗憾”

    说罢,杜赫便转回室内,倒头便睡。

    ——————

    回到都后,沈哲子一行先进了位于乌衣巷的公主府。

    休息过一夜之后,第二天一早,沈哲子便召集都管事的刁远、任球等人,循惯例聊一聊自己离都这一段时间都各项产业的经营状况。

    如今沈家在都盈利最大的产业自然是南苑,几乎垄断了整个建康奢侈消费市场。说一句较矫情的话,都这些权贵人家们并不需要知道他们需要什么,只需要在每一季购买南苑各种新,能享受到时下最尖端精致的生活。

    对于南苑的经营,沈哲子始终遵循一个理念,那是奢华、高端以及稀缺。这样的经营理念,不只在后世能大行其道,在时下更是深刻的切入到时代的脉搏。那些高门权贵们,本身便眼高于顶,自认为高人一等,乃至于心内深恨与寒庶卑流共戴同一片天,共饮同一江水。若是条件允许,简直要嚣张到天。

    人傻、钱多,这是建康市场的特点。早先的市场商和生产技术并不能将高门与寒庶完全区别开,因而不乏高门子弟转为标新立异的服散炼丹,这些娱乐方式既奢靡浪费,又对身体有极大戕害,但仍有人乐此不疲,奋不顾身投入其。

    南苑的出现彻底解决了高门子弟们这种不同于俗流的生活质要求,因而都各家对于南苑商简直痴迷到疯狂的程度。像是早先屡次在兴男公主面前哭穷的章武王家,哪怕时下家境已经大不如前,仍然常年在南苑账户存着百万钱以的巨款。

    各家开户预存货款,这是沈哲子为了杜绝南苑营业之初,宗室们组团打秋风蔚然成风的恶习而设立的一个规矩。只要在南苑开户并且预存一定量的钱财,每月每季都会赠送一定南苑兑票,用来购买一些特供商。

    无论是南苑的兑票,还是如今隐爵和商盟内部流通的金钞,其实严格意义而言,并不能算作货币。仅仅只是产业内部用来结算的一种凭据,尚不具备普世的流通性,而不能流通,便丧失了货币的最大属性。但即便是如此,最起码在商盟等这一圈产业,因为有了这种结算凭据的存在,便节省了大量的管理成本。

    言道这些票据的发行,沈哲子也是有苦往肚子里咽。在防伪、储存等方面进行了大量的技术改进,虽然成是达到了要求,但是造价却始终压不下来。金钞还倒罢了,像南苑兑票这种主要针对权贵人家的票据,在做工用料都是尽善尽美,抛开购买力不谈,本身便是价值不菲的精美工艺。

    南苑的欣欣向荣,不免让沈哲子庆幸早在运作南苑之初,他便用手段将南苑所在的地产转移出了公主府。倒不是他要与公主强分内外,而是少府本身对公主府产业有一定的管辖权,沈哲子自然不能容许旁人在自家产业指手画脚,防患于未然,如今看来是没错的。

    毕竟南苑在都,少府眼皮子底下,还不像吴兴乡那些渡埭产业鞭长不及。财帛动人心,眼见南苑兴旺,少府那些官吏们不可能不眼热,可是现在他们却没有插手的理由。

    产业欣欣向荣之外,另有一个制约发展的问题是人才难求。如今不只刁远、任球等公主府掾属各自分管一大摊子事务,其他属员也都没有闲职。连公主的侍女云脂,还有沈哲子的侍女瓜儿这些亲厚之人,如今也都在南苑负责接待各家权贵女眷。

    对于人才,沈哲子的要求始终是宁缺毋滥,宁可稍微放缓一下发展速度,也绝不勉强任人以致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像沈沛之这个沈哲子倾力培养的名士族叔,向来没有什么任事才能,沈哲子也始终将之丢在沈园跟那些名士厮混,并不委派任事。

    而家其他一些才能不堪之辈,沈哲子也是宁可花钱圈养在家里,由得他们醉生梦死,也不放出去给自己添麻烦。

    总体来说,如今沈家各项产业的管理构架还是很清明的。一方面是监督得力,一方面眼下远远未到发展的一个极限,但凡任事者都深知此节,为了一个更宏大壮阔的愿景,他们宁愿放弃眼下唾手可得的小利。

    人才的缺口,沈哲子除了在自家内部打造一个人才培养梯队之外,眼下最主要的还是从外部延揽。虽然他如今还没有任事,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去征辟掾属或是收取门生,但每天前来投献者也不在少数。毕竟相对于人才难得而言,苦于没有进身之阶对苦困之人来说所害尤深。

    午后时分,沈家门生送来几大箱的拜访名帖或是投献,沈哲子指着那几个箱子笑着对任球等人说道:“见证我家祸福存亡的危急时刻又要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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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9 危言耸听() 
0259 危言耸听

    刁远和任球等人听到沈哲子这么说,皆是会心一笑。且不说如今南苑在都一时无两的声势,单单沈园已成都名列前茅沽名养望的名利场,因而每天都会有大量拜访求见者或是想要人前邀幸,或是想要投献入门。

    而为了在众多求见者脱颖而出,想要获得更多关注,便不乏人故作惊人之语以耸视听。沈哲子戏谑所言,正是针对这种现象。

    只是在微笑的同时,任球和刁远他们心也不乏庆幸。凭他们各自的家世背景,若非早先有幸先人一步投靠入府,眼下定然也会在门外那些费尽心机想要得用者当,断无眼前的这种从容悠然。

    嘴虽然在戏谑笑言,沈哲子还是让人将箱子搬到身前来,邀请室几人一起前来看一看这些求见者究竟有无贤良之才。而他首先拿到手的一件呈献之物则是一个彩缎包裹、装点花哨的竹木盒子。

    若是不知这盒子来历,突然拿到手里,沈哲子还要以为是什么仰慕自己风采的情窦初开少女壮着胆子送来府的传情之物。

    想到此节,沈哲子便不免有些丧气。他自问自己的仪容风度也不算差,哪怕与美颜世家的江夏公卫崇站在一起也是各有千秋,不落下风,也能当得起“美姿容”这种评语。但是在都居住经年,出出入入也算频繁,却向来没有遇到掷果盈车之类的疯狂追捧待遇。

    苦思良久,沈哲子觉得或是因为都物价被炒得太高、人们舍不得抛扔时令鲜果,或是因为家有悍妻都闻名,让那些爱好美颜的老幼妇人们都望而生畏。总之,不可能是自己的原因是了。

    注意力再转回手这个锦盒,这盒子虽然外表精美,香气怡人,但附在面的话却让人侧目:“不闻正始雅音,其与披毛挂鳞何属?沈郎清丽人,岂可长流于禽畜之类?”

    这群名利之囚言辞真是越来越放诞,真当自己没脾气了沈哲子心内冷笑一声,撕下那纸条随手丢在了一边,然后便打开锦盒,要见识一下能让禽兽化人的正始雅音究竟是什么东西。

    锦盒乃是一卷色泽古旧的轴,展开一览之后,沈哲子却是忍不住笑起来。

    这所谓的正始雅音不过是一些燕乐古谱而已,时下所谓燕乐便是房乐,还不同于后世唐宋所谓的先王之乐,虽然也属于雅乐的一部分,但却是闱妇人奏来助兴之音,颇多旖旎婉转,哪里是什么将禽兽教化成人,分明是将人煽动成为禽兽

    关于燕乐,沈哲子研究不多,览过一遍后,便随手将之递给任球。任球涉猎极多,接过这燕乐旧谱后眸子便是一亮,两手轻挥拟作弹奏状,片刻后才笑语道:“此曲仍异于正始之乐,或为先汉所传,大概这位进献者也是不辨其微差,偶然得之,时人确是少有弹此音。”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本不是沈哲子关注的重点,摆摆手交由任球去处理,不必再向自己请示,转而又去翻看其余。

    可是在看了十几份投献之物后,沈哲子不免有些失望。这些投献之物或为乐谱帖,或为诗赋之作,也有不少雅趣古物,但真正能够具有实用性的却一件也没有。由此一节,沈哲子便能感受到如今都越来越趋于玄虚的世风气氛。

    沈哲子深知,此一类风气除了肇始传承于朝之外,也实在与时下的环境有关。无论是国运家运,或得一时安静,但其实却是始终隐患重重,让人颇有尘世艰辛、人力有穷之感,不知该由何处着手去扭转处境局面。

    错综复杂的局势让人无从下手,继而便生自暴自弃,这一类现象古今皆同,世向来最缺百折不挠,越挫越勇之人。

    沈哲子也深知,他如今在都虽然也算颇具影响力,但若说能够硬撼风潮,彻底扭转世风,则仍是力有未逮。只是这些投献者皆同此类,便更让沈哲子生出良才难得之感。他眼下并无正当名义去大肆招揽人才,只能通过这种权宜之计大浪淘沙一般的筛选,也确实收效甚微。

    虽然有穿越前的记忆可供参考去招揽历史证明过的人才,但那些人要么出身高门,要么尚未完全成长起来,却非眼下能够御使。

    譬如谢家那个谢奕,史接替堂兄出任豫州刺史,让他家方伯之位更加稳固,能力应该也是有的。但前不久沈哲子借来帮忙打理一下南苑事务,做事却是一塌糊涂,没有条理,于是沈哲子又打发去庾条那里做个跟班继续磨练。

    其实这些高门子弟绝大多数能建立功勋,其本身的才能固然不容抹杀,但绝大多数其实也不过人之姿,若不是在这个特定的历史背景,有诸多裙带关系可以依靠,若换一个历史背景士庶同流相竞,其相当一部分都要泯然众人,竞争力实在太差,能力方面并不具备无可取代的特质。

    心一边感慨着,沈哲子又一边耐着性子翻看了几份,仍是一无所获后便渐渐没了耐心,正待要将这些事情交给任球等人去处理,突然任球手捧一个木盒惊语道:“郎主请观此,其所载囊括诸多,实非我等能够目量。”

    沈哲子闻言后心便是一,接过那木盒来先看一眼门生记载的送信者留言,见面写着“若不观此,遗憾半生”,虽然也透出一股自傲气息,但较之旁人那些动辄便威胁沈家家业无存的留言却是平和得多。

    待将盒章取出刚看一个开头,沈哲子眉梢便禁不住蓦地一扬。且不说这章所论述内容,单单用词便是朴实严谨,并无太多浮华虚词堆砌,迥异时下那种艳丽空洞风。这让沈哲子心不乏期待,坐在席位认真翻阅起来,越看下去,眉目之间惊异之色便越浓。

    这篇章前半部分描述了一个地处关的坞壁经营状况,其关于时下关风物描写详实细致,哪怕沈哲子这种从来不曾踏足关的人读来,都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一种乱世板荡复杂的厚重感扑面而来。

    但这些风物描写还在其次,最让沈哲子感到诧异的是,章重点论述坞壁存在的一种名为功筹的计量之物。这功筹便类似于坞壁这个小型社会流通的货币,章作者将之引用与南苑兑票进行类,其许多观点都让沈哲子有耳目一新之感,关于功筹和兑票的认知见解颇为深刻,已经颇具后世的许多金融理念。

    沈哲子从不会因自己脑海那些后世知识观念而小觑古人,尤其是在制度构架方面。其实所谓的制度构架,不过是人与人交流的常态,以及资源管理调配的一种方式而已。

    或许古今有异,但原因不在于古人的短视,而是化背景不同、生存环境不同和物质基础不同,脱离了这些去谈论制度的优越性,只不过是越辩越混沌,缘水捞月,劳神费心难有一得。

    而在金融和市场管理方面,古人的认知也未必逊于后世。如管仲治齐,无论在什么年代而言,都是政府刺激经济、管理市场的典范后世许多打磨多年、引以为傲的观点和方法,其实早在两千多年前,先民早已经认识到并且熟练应用起来。

    沈哲子手这一篇章是如此,对于货币替代的票据认知非常让人惊艳,或许其许多观点尚存在一些模糊,但也有许多地方都非常高明,甚至较之沈哲子援引后世理念粗暴应用更能契合时下的情况。

    将这章通览一遍后,沈哲子又返回头去将其一些章节反复阅读咂摸深意。

    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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