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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3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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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之所以好奇,那是因为原本都觉得此事与他们无关,不过是看吴中和丹阳人家吵来吵去而已,兴之所至或许可以发声拉个偏架。可是现在看来,他们似乎是想错了,几个凶徒居然死在廷尉,这是几个意思?

    莫非太保也看着吴人在建康太活跃,想要插手打压一下那些吴人的气焰?又或者借此整顿一下都中整体的情况?事情发生在廷尉,卞敦是难辞其咎,要付出一位九卿高官为代价,太保所图不小啊!

    看到众人询问的眼神,王导张张嘴却没说出话,倒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是羞于启齿啊!

    蔡谟见状后,先看了王导一眼,然后才开口道:“卞仲仁居于其任,却发生这种不该发生的疏忽,委实失职。不过他也终是壮烈门第,旧日乡人。稍后议事时,还请诸位善施援手,不要让场面太难看。”

    一些反应慢的,听到这话后还在思索深意。而类似诸葛恢等人,闻言之后旋即便皱起了眉头,这叫什么事儿!

    相对于太保官署的气氛压抑,台中其他区域则要活跃一些。

    将作大监本属少府,南渡中兴以来并不是常职,只有在遇事时才会设立。沈恪能够出任将作大监,时下而言已经是一个显职,等到事后论功,必然也是无愧九卿。所以,如今他在台中也是有一座独立的官署。

    如今在沈恪的官署内,大大小小也聚集了二三十人。

    以往吴人若非特别清望人家,其实是不怎么乐意在台中任事的,一来担任不到清要显职,往往都为鞭下吏,二来远离乡土,没有亲友帮衬,升迁也是无望,远不及在乡中任事从容快活。

    但是随着今次乱事平定,这一风俗却得到改变,大凡有资格的人家,多多少少都挑选一些族人安置在台城。尽管都不是什么要职,但起码人多势众,如果在台中遭遇了争执,吵起架来一人一句也不怯场!

    这么一群人凑在一起,各抒己见,场面纷乱成什么样子可想而知。有的人在痛骂丹阳人家无理中伤构陷,有的则在忧心忡忡的猜测青徐侨门人家是何居心。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之际,沈牧自外间大步行入。他从都南工地上赶来,衣衫上满是尘埃,入门后环望众人一眼便不满道:“诸位是要做什么?为何要将资货物料封存,不许匠人再取用?眼下都南已是生乱,诸多流言滋生,若没有个说法,将要弹压不住啊!”

    众人听到这话,便纷纷望向沈恪。他们也都是从沈恪这里得了通知,所以才勒令各家产业收好物资,乃至于随时押运离都。

    “二郎你叫嚷什么?这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既然物料供应短缺,那索性就停工罢。让那些将人劳役各自归去,趁机休息一下。”

    沈恪摆了摆手,浑不在意道,他也是接了沈哲子的通知才这么做。现在凶徒死在廷尉,已是死无对证,对方还不知会有什么攻讦,闹出什么乱子。哪怕为了乡人财产安危计,也该有所防备。

    “可是,哪里是短缺?各处仓房都是满盈,这要是贻误了工期……”

    沈牧近来天天蹲在工地,满脑子都是想着赶紧完成任务好换一个新的职事,因而对工事也是紧张得很。不过他总算也是没有太迟钝,话讲到一半便皱眉道:“莫非时下都南那些传言是真的?因为台臣反对,朝廷将要罢止工事?是不是那个被暴民殴打的薛姓人家不肯罢休?”

    其实眼下都中的闹腾,还都只集中在台城,底层民众根本不知道这两日已经发生了这么多大事。哪怕是沈牧因为在都南,消息也都滞后得很,只是偶尔听人说起有位台臣被殴打,所得消息也是失实的严重。

    “他有什么不肯罢休?这种狂言妄语之辈,何止该打,更是该杀!可问题是,人不是我们打的,却被人栽赃,如今凶犯也死在廷尉监,已是死无对证……”

    有乡人忿忿言道:“廷尉卞敦是什么路数,大家谁不心知?做出这等劣事,他们打得什么主意?我等乡人也是忠义之徒,拳拳报国北上建康,难道就是为的要被人栽赃?此事不能没有一个说法!”

    听了良久,沈牧也渐渐勾勒出一个事情的大概,待明白沈哲子居然被人这么污蔑,心中已是气急,当即便要往外冲。沈恪唯恐他再出门惹祸,连忙让人拉住了他。

    太保召人台中议事,但却迟迟没有确定时间。台城内人越聚越多,各自都聚成一个小团体针对近日之事议论纷纷。

    在台城内草草休息了一夜,其实许多人都是夙夜未眠,可是等到天明出门一看,却发现整个台城都已经被宿卫团团包围,一副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众人心内不免惊骇,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便被通知速往太极前殿议事。

    一时间,怀着忐忑的心情以及各自的算计,众人都纷纷转行向太极前殿。这会儿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之下,即便彼此相看两厌,也都不敢再随便说话,各自噤声,免得招惹到什么无妄之灾。

0442 血溅殿堂() 
众多台臣齐聚太极前殿,气氛较之昨日却有不同。

    除了因为突然变得森严得多的宿卫警戒而各自心怀忐忑之外,彼此之间对立的氛围较之昨天也浓厚得多。

    昨天的争论虽然很是激烈,但还大多只是中下层的台臣讨论,可是今天这种对立的情绪却是自上到下一以贯之。

    丹阳尹作为京畿官长,职位不可谓不显重,褚翜虽然不是越府出身,但南渡之后也是文武皆履,名望和资历都极为深厚。入殿之后,他便默然坐在席中,视线偶有扫过堂上的王导,眸底却是一片冷漠。

    人还没有到齐,新任大尚书钟雅已经频频前后观望,甚至已经忍不住沉声道:“廷尉为何又是缺席?卞仲仁倒是一个前后如一的纯人。”

    听到这句话,上首这些台中两千石者已经有人忍不住冷笑起来。卞敦这个人,风评素来不高,不止一次的怯战不前而贻误战机,原本对其出任廷尉,台中已经对此不乏微词。但是因为太保力荐,最终还是得任。

    哪怕抛开各自的立场,单单就事论事,这样一个犯错连连、没有担当的人,居然还能高居九卿,不得不说是执政的失职!钟雅这会儿直言卞敦本性难改,惹出事端后便龟缩不出,确是直接说进了人心里。

    王导听到这话,脸颊已是忍不住颤了一颤,心情不免更恶劣。昨日他们这一众乡人齐聚议事,其实也有人提议将错就错,直接联合丹阳人家将近来过分活跃的吴兴人家踢出朝堂去。

    可是,且不说眼下江东新进平定,不宜有太过猛烈的动荡。单单在台中,他们想要完成这个任务就不容易。诚然吴兴人家在台中话语权确是不高,但他们也不是孤立无援。

    豫州侨门虽然因为没有了庾亮这个领头人而有些势弱,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全成一盘散沙。假使青徐人家表现的过分咄咄逼人,必然会招惹他们的警惕乃至于对立,一如眼下。

    这样一来,原本只是吴中人家和丹阳人家的争执,即刻就转成南北人家针锋相对的对立。因为死无对证,一方可以放心的栽赃,而另一方则是抵死不认,已经争不出一个结果。

    王导之所以要急着赶往护军府,就是在必要的时候用强硬的手段将争执各方弹压下来,不让事态进一步扩大,尤其不能蔓延出京畿,让各地方镇也加入到这场争论中来。

    但是很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虽然他对护军府的影响,并不只限于顾和一人。但是温峤却是奉皇太后诏令暂统护军,这就让他陷入了被动。

    好在温峤也明白眼下局势如何,抢占护军府并不是为了斗争,只是要维系自己的存在感和话语权,这才让王导不至于完全的一筹莫展。

    钟雅在那里不客气的鄙视卞敦,席中诸葛恢叹息道:“此事确是廷尉失当,但那几名凶徒悍不畏死,在郡府就已经流露出死志。若一心求死,旁人又如何能活之啊。廷尉统理刑讼,一时或有疏忽……卞仲仁眼下应该也是在详查哪处出了纰漏,定会给诸公一个交代。”

    “给出一个交代?莫非卞公有通幽勾魂之能,可下于黄泉问究?如此明显构陷污蔑之局,却被生生做成悬案,人非尽贤,未必都能明辨是非。被伤者、被陷者身与名毁,卞公却又迟迟不见,该要怎样给出一个交代?”

    沈恪昨日一直喑声,今天终于抓住了机会,哪还会沉默坐望。

    “将作非廷尉,倒是颇有代劳之念啊。与其劳心旁人案牍之事,不如恪尽己守。如今都中民众,久不得归乡返籍,多受劳役之苦。乱后须静,如此大兴土木以夸功劳,半点不恤民力,致使众怨沸腾!将作可曾给朝廷一个交代?给小民一个交代?”

    沈牧话音刚起,席中另一方便响起了反驳声:“薛籍田稍有异论,继而遭厄。如今凶徒死于廷尉监中,怕是已经有人已经暗里欢庆了!”

    砰!

    突然一声脆响在殿上响起,众人心内一凛,再抬头看去,只见温峤手中如意重重敲在案上,脸色已是板了起来,各自心内一凛,都不敢再开口议论。

    “暴民行凶,人臣遭厄,凶徒归案,死于监中!我所知者,仅止于此。诸位如此有兴致,中朝尚有几宗悬疑命案,不如分发案上,都观览一下,看看有什么独到见解?”

    温峤嘴角噙着笑意,视线却是肃然,落在何人身上,何人便将头颅垂下,不敢对视。此公归台以来,一直没有什么醒目的言语举止,可是一旦出手,便让人猝不及防,已是不敢再有顶撞。

    “大乱新平,如今内外都有诸事待定,诸业待营。各位俱为时之高选,朝廷所厚,万民所仰。各自处理好自己案头之事,乃是当下第一要务。各司其命,各掌其职。诸事皆论,诸事皆问,这是将太保置于何地?”

    讲到这里,温峤对王导拱拱手,示意对方说话。

    听到温峤的话,王导心情极为复杂,明白经此之后,温峤日后在台中是不可能再安然静处了。其实行到眼下这个位置,没有人是恬淡无争者。就算以前再怎么安分,那也只是时机不备而已。

    一俟抓住机会,然后便主动出击,温峤是表现的淋漓尽致。今次这意外,他的应对有所疏忽,若是在以往,倒也可以转头补救,可是现在有了温峤立在身侧,只怕未必会给他从容的机会。

    他刚待要开口,殿下却有一名宿卫将领匆匆行入,先对殿上施一礼,然后才神情略显古怪的禀告道:“籍田令薛嘏归台请见。”

    听到这话,殿中众人都是微微一愣,诚然这几日他们争论的焦点都是薛嘏,可其实每个人在考虑问题的时候,都下意识将薛嘏忽略了。

    实在是在众人看来,这薛嘏不过是个倒霉蛋,适逢其会招惹出自己不能应对的麻烦。所幸作为受害者,本身也有逃避的理由,安心在家养伤,避开台中纷争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

    王导听到这禀告,心内下意识觉得隐隐有些不妥,便在席中起身道:“薛籍田身受此厄,理应长养家中以待康健,实在不必急于职任。诸位也应予以体谅……”

    可是没等他说完,席中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口道:“今次恶事,薛籍田深受所害。如今凶徒死于监中,追查已是困难。眼下若能听听籍田是何看法,倒是有助于平复争端。”

    此言一出,不乏人发声应和,眸中各自闪烁异芒。

    反观吴兴那些台臣,脸色都是一沉。薛嘏遭袭,表面上的理由就是因为反对营建新都、乃至于言语攻讦吴中人家,可想而知他若进殿来,必然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这世上终究是惟恐天下不乱的人多,而且吴中人家近来在都中也确是高调得很,不免会让人有所怨望。这会儿苦主出面,发声支持薛嘏入殿的人便越来越多。

    这种众人大集会的场面,其实本就不好控制。原本王导是打算直接召集各官署长官,开一个闭门会议沟通一番,然后让这些主官回去之后约束各自的属员。

    但是温峤在控制了台城后,便直接通知了众人,大概是想直接在众人面前彰显自己的存在吧。

    眼下殿中人人都发声议论纷纷,场面已是不好控制,王导见状,只能摆摆手让人去将薛嘏请来。

    薛嘏年在四十岁许,相貌倒也没有什么特别高的辨识度,只是脸色苍白,眼中分布着很严重的血丝,看起来精神极差。他穿着一件綀布素袍上殿,双唇微抿,视线黯淡,那模样让人一望便忍不住心生同情。

    待到薛嘏与殿上诸公行礼完毕落座之后,席中已经忍不住有人开言道:“薛君不必忧虑,你仗义而为乡人直言,却遭如此卑礼对待,无论廷尉是否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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