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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往前冲,运气不好的则早已经被推倒踩踏,已无抬头之日!
宿卫们只是奉命防守,却没有接受到反击的具体军令,眼见对面劳役们发狂,稍一迟疑,便见那些民众早已经冲过半程!再要反击已经来不及,见机得快的已经转身拖刀飞奔,而动作慢一些的,则已经被翻过防线的劳役扑倒,旋即便被人潮淹没!
刹那之间,长长的防线近半都被吞没!
沈哲子他们到达的时候,所见到便是这一幕,溃败的宿卫们有的已经冲过了太极殿前方的广场。如此纷乱的景象,让人不寒而栗,那些原本埋在尘埃泥沼的民众们一旦爆发,一个个仿佛冲出了黄泉地狱的凶鬼,咆哮着摧毁眼前一切!
还是来晚了!
沈哲子心内叹息一声,来不及再作感慨,抽出佩剑吼道:“上马,列阵!”
他本来可以到的更早,只是刚才又扯皮一番要不要调战马入台城。差了这么一点时间,性质已经不同,原本这些劳役还只是请愿的民众,可现在已经成了作乱的暴民!
这会儿,一路跟来的台臣大多都已变色,这个时代虽然动荡诸多,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亲临战阵的经验,有胆量小的这会儿早已经骇得脸色惨白,两股战战,口不能言。
“听驸马号令!”
温峤和虞潭齐声叫道,场中众人内他们算是深悉军务,深知这时刻已经不能再做什么妇人之仁,如果不能迎头痛击杀得这些暴民心寒,等他们在台城内扩散开,局势将会更加糜烂!
宣阳门处抽调来的宿卫们还在调整阵型,跟随沈哲子进入台城的百余兵众早已经翻身上马,摆出了冲锋阵型,齐吼一声而后便引弓控弦向前冲去!
暴民这会儿虽然已经丧失理智,但也尚存本能,眼见被甲骑兵飞矢而来,下意识往左右逃窜想要避开正面。
然而这本能的举动并没有让他们活下来,十数丈的距离或许不能让马速飙至最快,但也非人的双腿能够摆脱。双方还未接触,已经有十数人被利箭掼透身躯抛飞而起,继而又有人或被马蹄踏翻,或被马身撞飞!
“驸马冲阵,伏地不死!”
杀意凛然的吼叫声惊雷一般撕开这混乱喧闹的场面,清晰的传进场内每个人耳中!
一轮冲锋之后,暴民前冲的势头已经被强力扼制,继而飞骑横掠,沿着原本的防线弧形疾驰,待到骑阵掠过,便在场中划过一条刀切一般的生死分界线!线这一边横尸杂陈,线那一边则是惶恐无措的民众,原本那肆意挥洒的戾气陡然泄空,尚有几分扭曲的脸上写满了绝望!
这一轮冲锋,被杀死的除了几十个冲到最前的暴民之外,尚有十数名躲避不及的宿卫也都抛尸当场。
骑阵再整,沈哲子高跨马背上,拉开系带甩掉兜鍪,战靴上滴落的血水这会儿已经不再是刚入台城时的故作姿态,而是真真正正滚烫人血。
他髻发散乱,两鬓发丝紧贴在脸庞上,两眼却是凛冽生光,抛掉手中短矛,继而抽出佩剑来遥指正前:“敢有寸进者,杀!”
“驸、驸马……”
“求沈侯活命!”
劳役们先被一轮冲锋杀懵,继而又看到一个熟悉面孔。只是早先这面孔对他们而言意味着生机,这会儿却是催命的刽子手!情绪大纵大收,已经不乏人崩溃,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悲恸模样揪人心肠!
台中那些人眼见到骑士们在沈哲子率领下如群狼肆虐,敌我俱残,心中已是震惊。再看到那些劳役们嚎啕大哭,原本的惊惧已是荡然无存,继而悲悯丛生:“何至于此……”
沈哲子脸色沉凝却无动容,只是两腿一夹马腹,拨马上前肃容道:“退后!一鼓未归竹栅后者杀无赦!”
“驸马不可!这些乡民俱都忧苦……”
听到这不近人情的命令,陶回身后一名台臣站出来大声说道。
“住口!”
沈哲子厉目横扫过去,继而便望向站在最前方的几名重臣说道:“此獠阵前惑民,请杀之!”
闻听此语,台臣们纷纷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退后一步。而陶回脸色也是蓦地变得冷厉起来,恨恨望了发声那人一眼。方才局势失控,现在好不容易被控制住,这人却冒出头来挑衅战将威严,真是愚不可及!
不过,心中虽恨,他却不能坐视对方真被杀掉,忙不迭转向王导并温峤,刚待要开口求情,耳边已是劲风骤起。他下意识横跳一步,再看去,发声那人胸膛已被羽箭贯穿!
“退至栅后!”
沈哲子看着那人横倒在地,继而又面对民众大声吼道。他眼下已是深恨这些煽动乡民之人,名为救民,实则是要将这些小民推入死地!
如果自己不能及时赶来,被这些人家得逞,那些被他们用来对台城施压的民众却不会有好下场,最好的结果便是这些劳役们最担心的成为现实,万数众统统被抹去民籍,成为屯田军户!
朝廷可以对抱团的世家妥协,但是绝对不会对小民妥协!法不责众,对小民而言只是一句空谈。
听到沈哲子不近人情的命令,小民们俱是绝望嚎哭,甚至不乏人还要冲至沈哲子马前。年前沈哲子都南赈灾,已经在这些小民们心目中竖起一个仁厚形象。他们之所以被煽动起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听说沈哲子被陷害开革官职,而他们这些受庇于驸马的难民也不会有好下场!
“求驸马为我等谋求……”
“杀!”
沈哲子手中佩剑一挥,那几个冲向他坐骑的小民即刻便被射杀途中!他不是心狠到对这些绝望求助的难民视而不见,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表现的太宽厚,事后反而不好再为这些人说话求饶。
眼见这一幕,难民们终于放弃所有侥幸,恸哭着往竹栅退去。
待到难民彻底退回了竹栅后,谯王率领着宿卫们将这些人包围起来,喝骂驱赶着逐回丁营。
沈哲子下了马,厌弃地将弓剑抛在了地上,缓缓行至几位重臣面前,下拜道:“幸不辱命。”
“驸马快请起!”
王导以下几人纷纷上前扶起了沈哲子,心中何想暂且不论,嘴上多少都要赞赏几句。
场中还有更多人想要上前恭喜沈哲子击退暴民、再创功勋,不过看到沈哲子脸色有些难看,甚至比那些丹阳人家在场者神情还要阴冷几分,心内不免有些犯怵,便不再急着上前。
不过场中还是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丹阳陶回上前一步冷笑道:“驸马临危刚猛,出事果决,难怪事功彪炳,远拔同侪。今日掠阵亲望,冲杀攻无不克,斩首如屠禽兽,赫赫威名,血肉筑成……”
沈哲子冷冷望他一眼,漠然道:“驽马之才,不敢自夸,将士用命而已。北军若是仰慕,我倒愿倾囊相授,若有一二所得,今日之患可以绝迹。”
“你……”
陶回听到这话,已是目眦尽裂。他职任北军,所部对于后苑丁营便有监督之责。沈哲子直言他不能让将士用命,自然是意指北军所部职责有缺,致使劳役生乱。
“驸马此言差矣……”
眼见最后杀招被摧枯拉朽的解决掉,丹阳人家这会儿已是心乱如麻,再见到陶回被不留情面的羞辱,更生出一种兔死狐悲之感,当即便有数人发声想要反驳挽回些颜面。
然而沈哲子却不给他们机会,直接转头望向王导等人:“晚辈职外之人,适逢其会暂得遣用,如今已经事毕,请先退去拜见皇太后并皇帝陛下。”
“台中生乱,我等也要入见请罪,不妨同行。”
说出这话的时候,王导心情隐隐都有些麻木,颇有一种虱子多了不怕咬的觉悟。他先留住沈哲子,然后又望向温峤说道:“虞公虽已归都,毕竟尚未面君。眼下台中虽然已经归安,还是要请太真暂时坐镇。我与虞公并驸马先行,有劳太真了。”
温峤闻言后便点点头,明白王导是要争取机会与对方沟通一番,他跟上去反而让双方有所顾忌不能畅言。而且,台中也的确需要有人坐镇,他也不想再去被皇太后或训斥或埋怨。
经过这一番波折,众人也没有再开会议论下去的必要,局势已经明朗。丹阳人家这次是栽了个大跟头,势位不如人,财力不如人,就连斗狠也被人大杀一通,屁都不敢放一个,彻底的落败,到底还能不能留一口气,就要看对方这随后一刀砍下去会有多狠。
那些丹阳人家这会儿也没心情再搭理旁人那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眼神,待到王导表态可以各自散去后,便都纷纷足不沾地的往台城外跑。
沈哲子刚才那凶狠手段他们可都看在眼中,而刚刚入台城时那浑身的血浆也让人记忆深刻。他们可都要急着回家打听一下损失究竟有多惨重,到底这个小貉子昨夜杀了多少人!
看到丹阳人家人心涣散的各自离开,王导忍不住叹一口气,不过眼下他也没有心情替别人感到可惜,自己这边仍是一屁股烂泥没有擦干净呢。
沈哲子就近去台中某处官署换下了沾满血水的铠甲,自然不能带着冲天煞气去见皇太后,否则皇太后还不知要被吓成什么样子。
他这满身的血水,除了台城这一场冲杀沾染之外,其他都是涂抹上用来吓人的。昨夜虽然接连赶场,但总体问题并不算大,只是小乱而已。
那些被鼓动起来的劳役被呼喝一番便都乖乖归营,最浪费精力的就是揪出那些分散在丁营中散播流言之人。如今那些人都被关押在石头城周谟那里,这些人掌握在手里,对于虞潭快速掌握宿卫禁军也有帮助。
沈哲子沐浴的时候,纪友隔着一道屏风听他讲述昨夜之事,忍不住感叹道:“这些人家也真是不智,若是京畿长久不宁,他们就算占住乡资又有什么用?”
“各家都目乡土为私产,无论朝廷又或别家,敢有太大举动,便是夺产之仇。世风如此,倒也无关贤愚优劣。文学你准备一下吧,周边郡县物用这几日就要运抵都中,有了这些物用充实京畿,想来今次乱事不会伤损太多元气。”
听到沈哲子这么说,纪友又忍不住翻个白眼,这是屠刀血未干,便又要下手夺人资产,连喘息的空闲都不留,丹阳人家面对这一连串的打击,若还能安然无损那才见了鬼。
不过眼下他也没有心情去同情那些乡人,因为他家正要趁此而起,成为丹阳乡土担当。还有太多事情要准备,乡土中这些人家,哪家该拉扯,哪家顺势抹去,远近亲疏都要筛选。所以纪友也没有久留,再商议几句后便离去。
0447 伤情赋()
黎明时将士彼此在台城外互泼血浆,结果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手重灌了沈哲子一脖子,等到台城内冲杀一阵,结果整个后背都是血淋淋一片,换了几遍水身上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加上还要思考接下来的行动步骤,沈哲子沐浴完毕换上清爽衣衫,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待他行出来时,便看到堂中坐着一个年轻人,赫然也是熟人王胡之。
见沈哲子行出,王胡之便站起身来彬彬有礼道:“太保已经与虞公先行一步,临行前嘱我送驸马前往建平园。”
沈哲子磨蹭这么久,也知道王导不可能还在等他,这点数他还是有的。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可跟王导谈的,虞潭归都后大佬们交涉自然要交给虞潭。
老爹和虞潭还乡治土,这些年来两家联系也渐渐紧密,乡资实利方面自然是沈家帮扶虞家。而在学术上,虞家也是拉扯沈家,如今沈家族学里还有几位虞家饱学之士在授业。
所以沈哲子也不担心虞潭会绕过他跟王导有什么私谋,毕竟王家也拿不出来什么足够的代价。一旦有了大势,许多小节反而不必过分计较。正如王家达到如今的位置,就连王敦作乱都没有撼动太多,而面对庾亮的咄咄逼人,王导也能淡然视之,这便是底气所在。
不过对于王胡之来见自己,沈哲子还是感觉有些意外,这小子还曾经是他情敌呢。不过眼下再计较那些旧事,显得不够气量,他笑着上前说道:“有劳修龄兄久候,还请贤兄入座稍待片刻,发干着冠之后便起行。”
“驸马不必多礼,我不过陪客,一切都从主便。”
王胡之说着便又坐回席中,只是面对着沈哲子,神态不及刚才悠然,总有几分拘束。
刚才沈哲子在太极殿旁大杀一通,因为要回避谯王,王胡之并没有到场亲见。不过那一位被沈哲子射杀的丹阳台臣尸体,王胡之却是见到了。
说起来,前不久他还与此人在台城外一次聚会上宴饮过,没想到转头再见已是魂飞魄散。一方面王胡之是觉得貉子终究悍气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