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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7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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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领们倒是比较钟意于向北面突围,通过孟津、小平津抵达河北,或是向北游荡冲入邙山,或是仗着马力充沛从河内冲回河北。

    但是一想到晋军在黄河水道上游弋的那些庞大战舰,再看一看他们那些简陋的小舟筏具之类,这种突围更像是找死。

    而且就算有一部分军士能够冲过晋军水军的阻拦成功抵达对岸,一旦离开河洛这一四困之地,接下来军众们只怕即刻就要失去约束,四散逃亡。更何况,河内之地尚有晋军数千骑兵,最终能够逃出多少,实在是让人绝望。

    选来选去,唯一能够做出突击的方向,似乎只有虎牢一处。虎牢这里关防牢固,便于增兵,而且关城外地势开阔平坦,便于骑兵冲锋突袭。

    虽然虎牢关外不远处便是晋军主力集结所在,但正因为此,将士难免会有疏忽轻敌之心,认为不会受到攻击。

    桃豹也不奢望能够凭着几千骑兵的冲击便能直接冲垮刚刚取得黎阳大捷的晋军,但只要能够趁着晋军松懈的时候初战告捷,小胜一场,便能够极大程度的稳定住军心,更加有利于后续的防守。

    由于耳目闭塞严重,桃豹并不知晋军在河北接受大量的俘虏生民,但这并不妨碍他将晋军的后勤辎重当作一个扭转战况的战机所在。

    晋军各路军队将近十数万人马,可想而知后勤压力会有多大。一旦他在虎牢关这里取得一场胜利,将动荡的军心稳定住,激起将士们顽抗之心,未必不能凭着河洛天险将战事拖延下去。

    只要捱到冬日水道枯竭,晋军如此庞大兵力势必难以维持,待其退军之际,便是反守为攻的良机。

    其实这一战术,桃豹也是学自沈维周。就像早年的淮上一战,赵国大军气势汹汹抵达淮上,结果却被淮南军水灌颖口而大败一场,结果士气丧尽,而后淮南军又谨守淮水一线,将战事拖延下去,最终获得大胜。

    眼下这个时令,包括黄河的地势环境,决定了桃豹并无洪水助力。但兵法妙用,存乎一心,也实在不必拘泥于形式异同。桃豹虽然借不到天地之力,但他却有强大的骑兵。

    他也不奢望能够取得淮南军在颖水上那样辉煌的战果,只需要能够小胜一场,对他而言便有着极大意义。

    所以早在两日之前,桃豹便暗暗向虎牢关城增兵,只待敌军稍有松懈,即刻下令出击。他记得虎牢对面敌军督将郭诵乃是早年淮上一战中颖口守将,如今便以对方的手段再施加到对方头上!

    果然,桃豹在抵达虎牢之后,便发现对面的敌军营防颇有松懈,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虎牢关将有外攻反击的可能。甚至还有一些零散乡勇直接越过阵线冲到虎牢关城附近游荡叫嚣,狂态毕露。

    为了能使突袭发挥出最大效果,桃豹不独严令兵士不得出击,更将关墙旌旗都次第撤下,军士昼出夜归做出撤军假象,刻意示敌以弱。

    果然,敌军表现越来越狂妄,甚至于主动推平此前所设置的阻拦骑兵出击冲锋的诸多防御工事,似乎打算直接兵临城下。

    “今次一战,数万将士前途性命所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桃豹如今已经年迈难逞血勇,不能亲率冲锋,但却立在城门前,亲自将负责出击的三千骑兵将士送出城外,壮声激励。

    那三千骑士俱为军中严选精锐,无论骑术还是武技都为军中翘楚,弓刀俱备,一俟冲出城外,此前数日势弱的闷气也都倾斜一空,直往敌军阵线冲去!

    那阵线绵延数里,此前因有设置的大量工事阻拦难作驰骋。此刻虽然也残留许多,但在后阵全无敌军压阵阻拦的情况下,区区障碍并不足以阻拦住这些精锐骑士们,很快便纵马越过这些残留的防事。

    而此时对面的淮南军早已经乱作一团,营垒之间充斥着越营出逃的身影,正当面的营垒早已经为之一空。

    眼见此幕,虎牢关冲出的骑兵将士们俱都忍不住狂笑起来,更扬鞭策马加速往敌营冲去,直接冲入那空荡荡的营门,挑翻那些被遗弃的营帐。

    他们也都谨记今次出击使命,旨在制造更大的动荡混乱,因此对于遗弃在营地中的械用物资全都视而不见,直接在营中纵火,而后更往四方营垒冲去!

    此时郭诵看到敌军在营地中肆意践踏驰骋,一时间脸色也变得更加阴沉。敌军来势如此迅猛,可见必是蓄势良久。他虽然当机立断放弃中营,从而获得一个短暂整军的时间,用原本的营垒限制住敌军的冲势,但目下情况仍然不足乐观。

    如果不能对这一路出击的敌军造成重创,任其往来,那么他这一时失察其罪大矣!

    “谨守营垒,死战不退!”

    郭诵在几座边营之中游走,驱令鼓号严守剩下的几座营垒,同时也下令向那几座被遗弃的营垒放火。幸在他此前设置营盘时便充分考虑到了防火,营垒之间间隔不小,也多备砂土之物,能够阻止住火势继续向外蔓延。

    很快,那几座被遗弃的营垒浓烟便滚滚而起。眼见这一幕,郭诵才稍稍松一口气,最起码浓烟升起后,荥阳后方大营会有所警觉。

    但这还远远不够!

    “督营随我,截断敌军退路!”

    郭诵大声叫嚷着,两手抓住长柄的斩马刀,率领数百名悍勇的督阵士卒,由边营侧方冲出,直往营盘外的边界土丘冲去。

    此时冲入营垒中的敌军们也渐渐察觉到了不妙,他们在冲出营垒最初,的确是所向披靡,几无遮拦,四处纵火,制造出极大的场面。但问题是太顺畅了,几乎没有遇到一个敌兵,所见俱是死物,仿佛对方乃是主动放弃营垒以为陷阱,而不是被他们冲击惊散一般。

    尤其当他们继续往其余营垒冲击的时候,很快便遭遇了强力的抵抗,箭矢雨泼一般降下。他们本身还要分心驭马,难以全力引弓反击。

    “撤出营地,整阵再攻!”

    乱糟糟的营垒中响起将领们的号令声,其实骑兵本就不适宜冲营,可问题是他们冲得太迅猛,淮南军根本没有时间在营外列阵野战。更何况几座空荡荡的营垒摆在面前,他们若还过营不入,那么今次冲击意义何在?

    而这也正是郭诵主动放弃中营的玄机所在,骑兵不适宜冲营,那是在彼此都保持一定战斗力水准的情况下。淮南军今次本来就是应对仓促,本部将士们主要便集中在中央几座营垒。

    周边几营则是前来投军的乡勇驻地,那些乡勇们本身就是无甚组织、各自为战,仓皇应敌之下,只会变得更加混乱,越营出逃那是必然的。

    如果敌军从边营发起冲击的话,便可以直接将这些边营乡勇们冲击大乱,向内逃亡,继而冲垮淮南军本部所在的中营,如此便能撼动整个大营。郭诵即便再有心顽抗,但在全军混乱的情况下,也难再有作为。

    这种临战之时的灵活应变,便是一名将领素质才能所在。虽然中营里集结着更多的军械物用,但郭诵为了保证防线的完整性,仍然毫不犹豫的放弃掉。而边营那些乡勇,早被淮南军驱逐出营外,更制造出一个营防被完全撼动的假象。

    至于敌军临战督将,首先是为空营所迷,其次是过分相信了己方的冲击力,想要打一个中心开花,结果却陷入了一个被四方围击的窘迫境地。当其军察觉不妙再要撤出时,此前那种气势已经不存,而军阵也难再保持原本的完整性和冲击力。

    “杀!”

    眼见十数名敌军骑士凌乱的从浓烟滚滚的营垒中冲出来,郭诵手持斩马刀蓦地斜向劈下,当先一名骑士从人到马顿时血肉翻飞!

    数百名督阵士卒们各持利刃,以郭诵为中心凝结成一堵牢固的铁刃战壁,吼叫着将浓烟包裹冲出的敌军骑士尽皆斩落!

    敌军在接连死伤十数人后,便又纷纷后撤转从别的方位冲出,待察觉到此方兵少之后,便又狞笑着拨马冲来。

    淮南军督阵士卒们眼见敌军渐成包抄之势,当即便从方墙转为内扣外圆结阵,外围将士们仍在悍不畏死挥刀劈斩,一旦某一方士卒被杀伏尸,内中自有士卒飞快踏步补上圆阵缺口。。。

    郭诵眼见着身边士卒越来越少,而圆阵也渐渐收缩起来,将牙关一咬抹去脸上血水,毅然持刀上前踏入外围圆阵。他不恨自己半生英名毁于此处,只是深恨一时迷于乡情,致使麾下将士枉送性命!

    “郭诵在此,谁能杀我!”

    他咆哮着斩落一名冲杀上来的敌军骑士,状若疯虎,希望以自己为目标,将更多敌军吸引到近畔来,让外围淮南将士能够将更多敌军围杀于此。

    “郭侯勿忧,某奉大都督所命伏近等候贼军久矣!”

    混乱的厮杀声中,战场侧翼突然涌出大批的晋军将士,徐州战将许宁在自家部曲簇拥下,手持劲弓左右引弦,口中大声叫嚷着直往厮杀最惨烈处冲去。

    而在更广阔的战场上,晋军游骑穿出封锁虎牢关城外大片战场,另有数路刀盾、劲弩方阵四方而出,将这一路冲出的敌军团团围于场中!

0953 白身督军() 
荥阳晋军大营内,沈哲子端坐于营帐内,座前郭诵深跪于地,帐内便再无旁人。

    “末、末将辜负大都督信重,未能察知贼军异动,未能严制将士,未能稳镇乡情……”

    郭诵刚刚从战场上退回,甲衣未除,血迹斑斑,甚至连伤情都还没来得及处理,便匆匆入帐请罪,言中充满愧疚,更是不敢抬头望向沈哲子。

    “郭侯之错,只怕还要加上一桩,王师两万余众,次第补入广武四边,大凡稍有戒心,岂会懵然无觉?”

    眼下私室相对,沈哲子也并不刻意再给郭诵保留什么面子,在其言后又加了一句“若是寻常战将,功过孰重,据实以论即可。然而郭侯你,实在是不应该。”

    “请大都督责罚,以明军纪!”

    郭诵听到这话,顿时又将头颅深埋涩声道。其实同袍各军的调度,他是有所察觉的,毕竟他所驻守的广武营区范围不小,且周边多乡众集结。

    不过当时自己既受困乡情所扰,心内又不乏忐忑,甚至隐隐猜测友军调动乃是不乏取代他的意思,甚至怯于去见沈哲子坦言相陈,将这件事当作一桩禁忌,不敢多看,不敢多谈。

    “且不言郭侯之过,其实这一桩事,我也有错。以乱相诱,四面伏击,在阵督将居然临战尚且不知。”

    沈哲子讲到这里便叹息一声,从席中站起行至郭诵身畔,避开他肩臂创伤将之扶起,而后退了一步望着郭诵,沉声道“我是在等郭侯入营进策,或是前来相询。不意战事发乎猝然,也多赖郭侯临阵巧应,才使贼军未能深虐,全歼其众。”

    “大都督,末、末将实在惭愧……”

    郭诵听到这话后,神态更显扭曲,旋即便要再次拜下,但因手臂仍被沈哲子托住,身形趔趄不稳,他头颅垂得更低,涩声道“末将实在、实在是……”

    “相知经年,我岂不知郭侯何等性情。只是这一次,你我俱为杂念所误啊。”

    沈哲子自然明白郭诵要说什么,只是有的念头可以想,言语实在不好表达,尤其郭诵眼下心绪正是紊乱,更不知该要如何讲明白自己近来所困。

    广武伏兵,只是沈哲子一贯谨慎使然。他虽然不是什么拥有神鬼奇谋的军事天才,但却明白大势每崩于细节的道理。

    黎阳一战几乎未损一兵一卒便摧垮石堪数万之众,更是生擒石堪,攻取邺城,甚至就连沈哲子心情都难免浮躁,更不要说那些将士们。

    不过沈哲子有一桩好处那就是每当这种将要得意忘形的时刻,便会下意识想得更多,尤其在抵达虎牢关的时候,难免会想起围绕这一关城的经典战例,比如李世民大败窦建德。

    其实与郭诵出现沟通障碍,也确如沈哲子所言乃是杂念所误。如今淮南众将尤其是督护一级的将领,郭诵可以说是沈哲子第一个主动招揽而来,彼此之间除了上下级关系之外,更有一份相识于微的交情。

    像是此前郭诵主动请求镇守荥阳,沈哲子尽管觉得郭诵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但还是迁就他,也算是是对自己心腹嫡系的关照。结果就是当王师主力抵达荥阳、成为晋军大本营之后,这里暴露出了很多的问题。

    早在此前,大军在征用荥阳土地、渡口等各种资源的时候,许多乡豪跳出来以郭诵为借口而施加阻挠。而淮南军上下又都知郭诵乃是沈哲子真正的嫡系,难免会有所忌惮,因此便出现许多本可避免的纠纷与拖延。

    如果仅仅只是淮南军一部至此,沈哲子也不至于为难,直接摘掉郭诵督战镇守的职位即刻。可是眼下还有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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