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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8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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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追,但由此也可见慕容氏仰习诸夏衣冠传统由来已久。

    慕容廆去世后,其子慕容皝继位,继而慕容部便发生了东胡部落最常见的兄弟阋墙的内讧,慕容仁占据了原本的辽东故族聚地,整个慕容部因此分裂成了两部分。

    原本这应该是关乎整个部族存亡的大危机,无论此前还是此后,都有许多东胡部落因为这种原因而由盛转衰,乃至于最后消亡,包括段氏和宇文氏在内。

    可是慕容廆留下的底子非常雄厚,哪怕是已经分裂而彼此敌对,但这两方各自实力也都不是左近一些小部族能够随意挑衅。

    而且正在这时候,中原石赵内部也发生动荡,石虎集结大量兵力围剿辽地杂胡,收其部众而为驱使。鲜卑各部之中,段部与宇文部本来都是有力量挑衅慕容部的,甚至慕容部内讧的一部分就是由于段部的挑拨,慕容皝兄长慕容翰叛逃投入段部。

    可是在石虎的穷攻之下,段部首当其中,其首领段辽溃败东逃,却又被此前所收纳的慕容翰反水,与慕容皝一起将段氏余部吞没大部分。

    至于势力范围更偏东北的宇文部,这一任的首领宇文逸豆归同样是僭主上位,本就群情不附,且宇文部本身实力便比不上段氏,在面对气势汹汹的石虎大军的时候,只能选择归降。

    所以在如今的辽地,除了石赵屯守于段氏故地的大军之外,仍以慕容部为最强。而慕容皝在吞下了段部残余之后,声势也渐渐恢复过来,一定程度上抵消了本部分裂的恶劣影响。

    不过在没有了辽西段部这一缓冲存在后,慕容皝便需要直接面对石赵兵锋所指,而且还要面对北方宇文部的频繁骚扰。

    原本段部初亡之际,慕容皝势力已经外探到了辽西,可是随着石虎的继续进逼加上辽地其他势力的推波助澜,慕容皝原本吞下的辽西之地尽数吐出,甚至大本营之一的昌黎都受到石赵兵锋威胁,迫得慕容皝不得不退守大棘城。

    慕容皝诚然是胡中不可多得的英主,可他所面对的对手却已经不再是辽地杂胡这种区域性的敌人,而是曾经一统北方的石赵。尽管石赵也经历内乱,加上南面晋军王师北伐尽取黄河以南,仅仅只保留下了河北疆土。

    但就算是这样,石赵的底蕴和能够集结的战争能力也绝非眼下仍然陷在内讧分裂中的慕容氏能够匹敌。

    正因如此形势迫人,以慕容皝之能早前也要身受石虎所开出的权位诱惑而选择投向石赵,结果被石虎反目一击,失去相当一部分精锐兵力,甚至连爱子都被废掉。

    如果不是因为辽地恶劣的地域和气候环境使得石赵只能在固定有限的时间里发动攻势,再加上自立于辽东的慕容仁并没有趁机落井下石,慕容皝才能保住大棘城一片区域,不至于步了段辽的后尘。

    眼下的大棘城,便是慕容氏名义上的大本营所在,也是宗庙所在。

    得益于慕容氏尤其是慕容廆长达几十年的经营,大棘城所在可以说是辽地目下最为繁华的一片区域,原本的密林荒野开垦出大片的农田桑园,多达十数万生民聚居于此,大棘城便位于这一片区域的最中央。

    若是在盛夏之际来到这里,也多能看到男耕女织、鸡犬相闻的祥和画面,与中原一些城邑都没有太大的区别,根本看不出来乃是一个胡人部落的聚居地。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统治这一片区域的虽然乃是慕容鲜卑,但真正创造出这一片辽边乐土并作长久维持的,还是大量逃难而来的晋人民众。耕织乃是晋人本业,自来号有白虏之名的鲜卑慕容部,虽然在很早之前便定居于此,但于营建方面却是收效甚微。

    大量晋人的到来,带来了先进的耕织技艺与经验,慕容部受惠于此,才逐渐摆脱了此前那种渔猎谋生的主业。

    辽地乏甚开发,类似大棘城周边这样大片的农田桑园,几乎是绝无仅有的。而没有稳定的农耕作业单纯依靠渔猎的话,单位区域内所产出的物资实在不足以养活太多的部众人口,所以原本的慕容氏也如其他的杂胡一般,整个部族化整为零,以小团体觅食于这一片山水之间。

    从这一点而言,慕容廆率领部众们徙居大棘城正式定居下来以耕织谋生,对整个慕容部来说意义是巨大的,自此才有了建立起稳定且有效统治的可能。

    否则慕容部必然也要向其他杂胡部落一样,或是一盘散沙集聚不起来,要么聚集起来只能通过频繁的寇掠维生谋食,而后由于大量青壮的战死而实力损耗,最终被其他更强大部族兼并同化。

    不过就算是这样,慕容部也并没有彻底的转变为农耕形态,仍然在相当程度上保留了原本的部落习性。慕容皝继承了大棘城这最大的遗产,而他的其他兄弟们也都各拥部众,有着自己的领民和兵力。

    也正因如此,内讧才会成为权力交接的常态。慕容廆的其他几个儿子都保存着不小的独立性,像是实力强的慕容仁就能选择直接独立,而像慕容翰这种母系卑贱的庶子也因为才能卓著而被其他部族所拉拢。

    时下正值七月,正是一年中最为适宜耕作的良时,所以大棘城周边郊野俱都是劳作的农人,田野里则生长着大量的菽、粟等作物。

    慕容部在耕垦方面政令可谓宽简,民众们凡自作垦荒,无论开垦多少,俱都划入其人名下,且几乎没有什么赋税。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晋人民众们就福乐满足,生活在天堂一般的人间。辽边久乏开垦,密林横生,而且每年适宜耕作的时节实在太短,垦荒非常的困难。一片农田要送荒地养成树田,往往需要四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而在这垦荒其间,田中所得根本就不足糊口,需要别的劳动来补充。就算是名下田产养成了熟田也并不意味着就会有稳定产出,扣除干旱酷寒等恶劣的天气环境,郊野中还横生大量野兽,虎狼游荡伤人频有发生。

    慕容部治下虽然赋税几近于无,但那是因为征税手段的缺失。他们又另一种剥削民众的方法,就是每年秋日尤其是秋收开始,便大规模的狩猎郊野,名为护民护田,实则就是在征用民资。

    民众们一年收获的大半都要在这一时期上缴养军,否则就意味着将自身完全暴露在虎狼之下,不会有人来保护他们的人身和财产。

    而且慕容氏不独对小民宽简,对本部中的权贵更是近乎放纵。大棘城周边这些农田,其中过半都是那些权贵的私人庄园,劳作的农人则同属于他们的财产农奴。侵吞良田,豪取民户,这一点根本不受制约。

    郊野中一条河沟近畔的草地上,有一群骑士们正在飞奔狩猎,追赶一群惶恐逃窜的鹿兽,为首乃是一名十几岁少年,头戴着白狼皮做的风帽,整个人都显得意气风发。

    其人年纪虽然不大,但弓马却是极为娴熟,手持两石强弓,每有扣弦发矢则必有猎物倒地。如此精湛骑射技艺,就连身畔一众拱从者都远远不及。

    而这个少年,正是辽东公慕容皝爱子慕容霸。

1143 谋杀封氏() 
一行人在野地中逐杀未久,那一群猎物已经死伤殆尽。眼见视野中挣扎飞逃的活物越来越少,慕容霸颇有意犹未尽之意,又驱令随员们继续扩散开搜索驱逐新的猎物。

    “都尉,不是群卒懒慢,实在今日猎获太多,若再诛杀下去,只恐稍后猎物都搬载不下啊!”

    一名随员上前,苦着脸小心翼翼说道。

    慕容霸听到这话,脸上不免流露出些许失望,手指空弹着弓弦忿忿道“一群蠢物,既然知道我今日出城行猎,怎么不多带一些车板!”

    他年纪虽然不大,但却已经有了战场杀敌的经历,且因功被父亲用为骑都尉。他也长长以此为美,命令身边随员以此相称。

    “卒等确是愚蠢,但也实在是因为都尉技艺高超,勇冠诸军,行猎半日就杀获这么多的猎物,实在不是卒等拙才能料啊!”

    那随员脸上挤出一丝谄媚笑容,恭维说道。

    听到这话,慕容霸仍存稚气的脸上才流露出些许笑容,继而又爱不释手摩挲着手中强弓并鞍上佩刀之类器具,叹声道“我虽然勇能,但也多亏这些得自中原的利械搭配才好啊!”

    慕容霸幼来壮勇,因而得到父亲喜爱。早前封弈南行在晋廷的淮南都督府得到一批精良械用运送回来,其父便赏赐一批给了慕容霸。勇武之人看到这样的精良械用,正如好色者看到倾国倾城的美人,那喜爱之情怎么样都按捺不住。

    此前慕容霸一直都在大棘城北面军伍中防备宇文部的侵袭骚扰,并不得闲,今次放假归城便忙不迭让人取来这些械用出城试手,一试之下那种喜爱更是溢于言表,只觉得唯有如此强械才配得上自己一身勇武。

    一行人在左近徘徊片刻,其他随员们则散开收捡沿途射获的猎物,将之堆放成高高一堆。很快后方几驾马车赶上,随员们又将那些猎物搬载到了马车上。

    “丈夫自当纵马奋进,司马安坐车上,可是少了许多快意啊!”

    眼见自己斩获如此丰厚,慕容霸也难免少年沾沾自喜的卖弄,在马背上指着其中一辆车上的年轻人笑语道。

    年轻人名为阳禄,右北平人士,眼下正担任慕容霸的军司马。这个阳禄的父亲阳鹜乃是慕容皝所任命的司隶,也是目下辽地排名靠前的重臣,将阳鹜之子派给慕容霸为军司马,由此也可见慕容皝对这少子喜爱之情。

    阳禄听到这话,便笑着摆手道“或车或骑,各得所乐。都尉乐此阔行,我则乐于静览意趣,虽有异趣,但也是各有所得啊。”

    慕容霸年纪虽然不大,但武勇之余也是不乏机敏,自知北平阳氏在辽地非同寻常门户,阳鹜又是父亲所倚重臂膀,因此对阳禄也不敢过于失礼,闻言后虽然不甚认同,但也只是笑笑并不反驳。

    他看到车上自己先前为了减重而卸下的甲胄,心内又是一动,行上前下马披挂在身,继而望着阳禄笑问道“以司马所见,我之此态较之岛夷沈维周何如?”

    阳禄此前也曾随同使团前往淮南,自是见过江东沈大都督,此时听到慕容霸的问题后便笑着摇头道“沈维周其人不愧南士优异之选,使人望见便觉雅重,言行类比辽东公。但若论及弓马英武,仍是其人不及都尉所在。都尉勇才不独秀于辽边,即便较技中原,也实在乏人能及。”

    北平阳氏在辽地多有超然,就算慕容霸乃是辽东公爱子,阳禄也不必对其一味迎合。他这么说就事论事之余,其实也是觉得慕容霸这么比较还是有些不自量。

    无论从哪方面而言,辽地能够跟沈维周比较的应是辽东公那类人物,慕容霸虽是少武英雄,单就眼下来说两者还是乏甚可比性。

    慕容霸少年心性难免好胜,对于阳禄弦外之音也能听明白,闻言后便冷哼道“南人多崇虚美,不意司马竟也持此调。我倒觉得那沈维周应是誉大于实,假使我为彼方官长,若能得于如此精械,再简募壮勇,三年练军,三千军士足够直扫贼庭,岂能容其继续骄狂存世!”

    少年难免狂烈志向,阳禄闻言后也不在这方面与其细作争辩,转而欣赏起周遭的景致。

    眼见阳禄不答,慕容霸也觉扫兴,注意力很快便又回到身畔的精甲良械“今次封公南向载运这些械用,正为当下族内所缺,正宜整编精军,扫荡四面之敌,痛击贼赵。可惜父王却不听我言,偏要分赠于众,又怎能发挥出最大物用!”

    虽然目下慕容皝对外宣称仍是晋廷所封辽东公,但内部一切都已经自比王制,这倒并非只是单纯的贪慕名位,在稳定内部人心方面也有需求。

    “中原械用精良,但也非凭空拾得。未来若想大宗取用,还需集货商贸得来。辽东公分赠及众,正是为了示人以利,来日才能广募物资来作交换啊!”

    阳禄又耐心解释道,辽地人、物也非辽东公独掌,尤其在慕容仁分裂的情况下,辽东公想要持续运作此事,就需要获得广泛的拥戴。当中所牵涉的考量,绝不是慕容霸所考虑的这样简单。

    慕容霸闻言后脸色不免略显羞红,他正是一个急于发表看法但又乏甚周详考量的年纪,阳禄所言这一桩,他真是没有想到,因此难免自觉有些尴尬,视线一转又望向搬抬猎物的随员们训斥道“搬抬轻慢一些,稍后我要拣选一些佳品鹿皮奉献给父王!”

    很快一行人便结束了游猎,往大棘城返回,途中渐有人饥马乏,慕容霸便又转念说道“我记得伯父有一庄园正在近畔,且先去他家中稍作休整。”

    他口中所言伯父乃是慕容翰,慕容翰早前出逃至段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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