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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铁弗部不过只是代国的附庸,结果却派遣使者绕过代国来向他表示忠心,可以想见也不是什么恭顺的良善之辈。给其稍作名爵封授倒是简单,一句话的事,但现在石虎还在勒令什翼犍出兵助他平定山西,就不得不考虑越过什翼犍对其附庸指手画脚,什翼犍会因此有什么想法。
换言之,这个铁弗部分量还不够让石虎直接将之收为鹰犬,授以名爵。所以他对此难免兴致乏乏,听过也就算了,摆摆手驱退了悉勿祁,过后便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之后石虎的主要精力还是继续对山西进行施压,一方面将已经大大扩充的乞活军逐步调回冀州,驻扎在太行山东侧的各个山陉附近,摆出一副随时准备挥军西进的架式。另一方面则勒令代国尽快组织两万人数的漠南胡部义从逼近雁门,由北面配合他对并州的整体施压。
可是随着时入初夏,山西的局势却又发生了变化,原本并州在石虎的催压下已经渐渐不稳,甚至不乏豪强派人翻越太行山来主动联络。
然而五月的时候,本来不被石虎放在心中的那个伪汉刘昌明居然向石生投降,石生对此也是喜出望外,竟然敢堂而皇之的将刘昌明接纳下来,并封之为西河王,将平阳周边原本的汉赵残余包括一部分内迁的氐、羌之众交由其人统率。
这两方本来是南北两方霸主各自爪下残余,本就在苟延残喘、掰指度日,可是一旦联结起来之后,反而又有了整合的气象,令得并州原本已经动摇的局势渐渐回稳。
另外还有一桩变数是对晋军不利,那就是晋军在向陕北推进的过程中,由于刑令太过严酷,令得陕北生活的大量氐、羌大规模的退避出逃。而这一部分人众的出逃,所投奔的首选目标自然就是石生与刘昌明联合起来的这股势力。
这一问题,虽然对晋军有不利,但整体影响并不大,晋军目下士气如虹,此前刘昌明十数万乌合之众都被追打得分崩离析,惶惶如丧家之犬。而且正因其势大,所以才残酷的打压陕北的氐羌胡众,这些胡众即便是出逃,不过是稍稍延缓其灭亡的宿命。
可是如此一来,对石虎的影响就大多了,因为他眼下还并没有下定决心是否出兵并州,只是通过施压震慑。然而大量氐羌胡众的涌入,则难免要将他的施压效果抵消一空,甚至于早前已经派人来联络沟通的并州豪强都渐渐绝迹。
另外让石虎烦躁的一点,就是大概此前陈兵代郡施压的举动让什翼犍有所忌惮,落在行动上则就显得更加疏远,多番寻找借口拖延,其兵众迟迟不入雁门,也让石虎的这种施压效果大打折扣。
诸多愁困之下,石虎才又想起此前被他无视的塞北铁弗部,于是才又再让人将那个悉勿祁召来,详细询问铁弗部如果南下入套,可以发动多少力量。
若仅仅只是区区三五千众,做一个劫掠的流寇还可以,但却完全不够资格影响整个局面的势力变化。毕竟如今天下大势虽然还是混乱,但已经无复永嘉之后那种遍地狼烟的局面,流寇之众想要出头已经没有了机会。
悉勿祁在此闲散多日,心中也懊恼不已,但除了埋怨自己没有抓住机会之余,也在用心打听赵国目下形势,所以再作对问的时候,心里便有了一些谱。
“代主名为漠南共主,其实不过只是窃截天王威荣的贼子罢了。我等塞上各部所以顺服,正是因为感于天王雄威,否则单凭索头之众,又岂能让诸部咸附!然则代主气量狭隘,非但不宣播大赵恩威,反而自恃专命,圈禁良牧、优待亲宗,处事太不公允,各部早生离心……”
悉勿祁除了言攻代王什翼犍之外,又列举诸多实例“天王诏令若用于塞上,我部万数精壮都愿为陛下鹰犬攻拔河套。另塞上其余各部如高车、丁零等等,与我部累世交好,也是多受代国虐苦,只因无有天命传达,才松散不敢进求。若得陛下号召,数万之众可顷刻南向……”
石虎听到这里,不免大感意动,特别是什翼犍那种阳奉阴违的态度,也让他感觉必须要进行一下实质性的敲打,让这个索头伧奴明白,他能将之扶起,便也能将之打翻。
虽然悉勿祁的对答让他颇感满意,但事关自己威望,石虎也不会轻易做出决定。如果铁弗部实力太不济,随手被人覆灭,那么他引用其众敲打代国的意图便成了笑话,也会让什翼犍对他更加失去敬畏之心。
之后石虎又召见塞北各种人士,待到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之后,心内便也渐渐有了定计。
于是他才又让人将悉勿祁传来,这一次便直接得多“旧年晋失其业,我与汉国并起竞勇创业。我知你部也是匈奴名门,曾于汉主恩亲相许。但汉主所以失国,便是不能重恩厚加才力壮士。对此我是深感于怀,因是绝不苛待你等塞边勇力……”
既然决定了要引用铁弗部,石虎便也不再吝啬,直接加封刘务桓为平北将军、匈奴左贤王,并将悉勿祁封为右大都尉,并且还不乏耐心的说道“匈奴旧年也曾为北荒雄主,如今我得天授命,以大单于称,便是你等塞胡的嫡上君父,从此以后你父便是我的臂膀爪牙。塞上寒苦,不足壮大,我也希望你父能感于恩命,勇夺河套。”
“至于任命你为大都尉,这也是大单于庭的故职,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帐下勇健鹰儿。日后你父扬威西边,衰老之后,我自派人遣送你归部继业,你便安心留此,不必担心日后会生冒顿故事。”
讲到这里,石虎又不乏感慨道“当年代主在我阶下,可是远远不如你的勇健啊。他归部之后,尚且能够创建一番威业,对你我是更高看一眼啊!”
对于自己留质赵国,悉勿祁倒是早有预见,而且石虎这一番话也的确说得他怦然心动,连忙叩首谢恩。
铁弗入拜赵国诚是艰难,但赵国遣使前往朔方则就顺畅得多,石虎甚至亲自下诏通知什翼犍,命他沿途护从赵国的使节,毫不避讳,也是为了给什翼犍以重重的敲打警示。
除此之外,石虎也并不将西面变数完全寄托在铁弗部身上,除了册封刘务桓之外,他更使人传告塞北漠南各部,言是谁若能够攻下河套,便以套内河南地析立封国,封其为河南王。
如此诏令发出,无异于是在鼓动塞外群胡蜂拥南下,反正石虎目下也根本没有精力宣威河套,如此慷他人之慨,将晋军大量精力吸引于陕北,这对于他之后的战略展开意义重大!
1265 大驾西巡()
随着关中局势越趋平稳,尤其是三辅元气渐渐恢复,灞上作为出入长安的门户,也变得越来越繁荣。灞桥附近舟车往来,使得长安这三辅核心所在也渐渐恢复了繁荣的气象。
仲夏五月,长安周边又小有异动,王师将士并关中军府子弟兵沿渭水逐次向东排开,一直延伸到距离长安很远的距离,肃清道途,严查过往行人。
眼见此幕,长安周边许多民众俱都心悸不已,奔走访问询问究竟发生何事。此境新定未久,人们好不容易才享受到安稳的种种好处,实在不愿变数横生、打断目下这种井然有序的安定生活。
这样的恐慌倒也没有维持太久,很快刺史府并京兆俱都宣发告令,不独令人情安慰,更是让人心俱都变得激愤起来原来王师所以沿途警戒渭水水道,是因为行台沈大将军不日便要驾临长安!
得知这一消息后,三辅民众们奔走相告,很快境域之内便人尽皆知。
对于那些世族旧户而言,大将军驾临长安,少不了要召见郡县乡贤父老,并拔举其中一部分才力优异者为王命所用,对他们而言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
至于那些军府将士们也都是兴奋不已,一个个摩拳擦掌,等待于盛大演武场合凭着一身技艺而一鸣惊人。
普通的乡社民众们勤勉于耕织,有什么大人物往来与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关系,但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却也都变得骚动不定,心中充满好奇,想要见识一下这位扫除关中群贼、给他们带来安稳生活的沈大将军究竟是何等样人物。
经过这数年经营,关中与洛阳行台之间道途也变得非常通畅,雍州刺史府得到通知未久,很快便传来大将军仪驾已经行过河东、转入渭水的消息。
两日后,在三辅乡民的万众期待之中,乘坐着沈大将军并行台一众重要属臣的大楼船便缓缓抵达了灞桥。
盛夏骄阳酷热,但却无损于民众热情。目下的灞上且不说雍州刺史府桓宣以降的一众文武官员早已等候在此,周遭四野乡民也都纷纷向此涌来,至于灞桥周边所划设用于观礼迎接的区域,早已经是变得人山人海。
当那高及数丈、长则几十丈的硕大楼船缓缓驶近时,周边已经响起了民众们惊叹不已的呼喝声。长安周边虽然也是号称八水环绕,不乏舟船穿梭,但规模如此庞大的大舰也实在少见,这简直就像是一座漂浮在河道上的小城!
这大舰恰好名为“长安”,早年曾经在赵国南征的淮水战役中大放异彩,以摧枯拉朽的气概全面压制羯国水军。今次大将军选择以此作为西巡关中的座船,除了应景且彰显威仪之外,另有一点那就是凭此来考验关中漕运的修复状况。
关中在水运方面,自然是比不上江东那么得天独厚,但也并非全无基础。只是旧年因为战乱加上气候的异变,令得河道多有泛滥淤积,不要说漕运,甚至就连基本的屯垦灌溉都满足不了,每年都要爆发出程度或轻或重的旱灾。
行台入治关中,其中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就是要修复关中的水域网络,在内则恢复屯垦灌溉、缓解旱情,对外则是加强联系、特别是军事上的各种资货转运。
短短几年的时间里,长安大舰能够从河洛直接驶入长安门户的灞桥,虽然在一些小段的河道上还需要两岸人力的辅助,但也足以说明过去这几年的经营成果之大。
围观的民众们自然不了解这内里的含义,他们除了感叹大舰之宏大之外,便是各自翘首以望,希望能够瞻仰那位沈大将军究竟何等风采。
大舰吃水甚重,并不能直接靠岸,直接停在了河道中央,而后四面小船驶近,舰船上的大将军亲兵胜武军将士们便各自下船,驶向岸上队列接手码头两岸的防务。
过去这几年,由于大将军常在行台,胜武军因为要局中拱卫,作为一个整体的军队编制,已经很少出现在正面的战场上。
但这并不意味着胜武军将士们便耽于安乐、武备松弛,虽然胜武军的旗令并不外遣,但是具体到每一个将士身上,每年都需要外调到一线的作战部队中进行历练。而且各军之中也不断有才力、表现优异的将士被选入胜武军中服役一段时间。
如今在整个王师体系之内,服役于胜武军乃是一桩非常重要的履历。哪怕是相同的才力表现,如果有此履历,在战场上具体的调兵布阵,便能获得更多的任用和表现机会。
所以如今的胜武军已经渐渐摆脱常规的作战部队的使命,而是覆及整个王师系统、最重要的将校选拔和培养的机构。
其军中哪怕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卒,在原本各自部伍中或许就是作为尖刀精锐的先登、陷阵营主。而各军中看来一个个威风煊赫的军主、督护之流,在见到胜武军中一些兵尉之类,大概还要军礼敬拜。
码头上的王师将士们各自后撤,将防区让给胜武军接手,在看到那一个个气势旺盛凌厉的胜武军将士的时候,他们各自也都是艳羡不已。或许之后某一天,这些持戈警戒仪仗中的某一个,就会成为他们的顶头兵长。
“先登易得、陷阵寻常,斩将亦不足夸功,平生大愿唯执戈胜武而已。”
近年来广泛流传于王师各部的此种论调,也足以说明如今胜武军在行台军队体系中的崇高超然地位。
而对大将军来说,随着王师规模越来越壮大,特别是征讨、镇守、军府、屯戍包括乡勇等各个级别军事构架越来越完善,他也很难再巡视各方、深入各军行伍考察军备如何。如今只需要通过审视胜武军人员流动如何,便能对各军的战斗力并表现如何有一个直观的了解。
胜武军接手防务之后,桓宣、李充等一众三辅文武官员们便乘小船登上大舰,又过了片刻,身披明光铠的沈大将军才在一众属官并武贲簇拥之下行下大舰。
“恭迎大将军!”
“大将军威武!”
一俟沈大将军身影显出,周遭一众王师将士包括官吏们俱都振臂高呼,一时间雷鸣声直冲霄上,覆及周遭。而一些远远围观的民众们在听到这些呼喊声后,也都纷纷兴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