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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新面色有些难堪,忍气道:“那彭东家对于归拢粮食,可愿支持?”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以然决定若彭琦再三推辞,就算陪上自己的官职,也要跟彭琦正面刚一刚。
岂料彭琦应答的极其爽快,道:“家国有难,琦自当支持长史所求。府中所有粮食,皆由顾长史调派。”
彭琦的“通情达理”让顾新心生不祥预感。
在彭琦的带领下,顾新来到了彭琦的粮库,看着几乎空空如野的粮库,心底泛起无力的感觉。
送走顾新,彭琦脸上泛起了嘲讽的冷笑:通过送礼的方式,他一石米可以卖二十倍以上的价钱,两倍,打发叫花子呢!
同一时间,裴旻也走进了姚州。
不过此刻的裴旻,并非裴旻本人,而是一个面貌粗狂的北地大汉,三十来岁年纪,浓眉大眼,高鼻阔口,有着一张四方的国字脸,比起本来面貌的俊迈,现在虽跟英俊无缘,却也是英气勃勃的豪杰。
那日与裴母说道娇陈精于易容术的时候,裴旻就想到了这事,他的身份特殊,有很多事情,无法亲自出面处理,需要一个或者几的个身份,便于行事。这有娇陈在,别说一个,就算是个二十个五十个都不是问题。
以他在朝中的地位,伪造一个身份,弄一份履历,不要太过容易。
随时随地都能弄出一个有着官方证明的人物,便于他行事。
现在他的名字叫做乔峰,就是天龙八部里的乔峰,是他最喜爱的小说人物之一。连相貌都是根据他的模样让娇陈伪装的,只可惜他不会降龙十八掌,不然就是一个乔峰二号。
以一份真实的过所,化名乔峰的裴旻走进了萧条的姚州城。
他特地乔装来此,是为了在接任之前,以一个寻常百姓的身份,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好在继任的时候,对症下药。
姚州城本是中州,借助河西九曲地的便利,畜牧业发达,也是大唐少有的养马地。但因河西九曲落入吐蕃之手,姚州优势不再,又受到吐蕃袭扰,渐渐沦为下州。近年来,九次受到吐蕃袭击,城中萧条更甚。若非官府死押着过所不放,禁止百姓豪绅迁途,情况更加严峻。
裴旻也想不到姚州情况严峻至此,心底有些沉重。以他的战略眼光已经看出姚州对吐蕃的战略意义,就算姚州对于大唐而言属于鸡肋之地,也不能由之被吐蕃夺去。
心中想着,裴旻打算先去城中酒馆看一看,听听贩夫走卒之声。
看着远远就瞧见的酒字招牌,来到近处却见酒馆大门紧锁,门口的杂乱,可见酒馆已有好长时间没有开张了。
裴旻逮着一个路人道:“这位兄台,请问这酒馆为何大门紧锁?城中可还有酒肆?”
路人逮着几分菜色的看了裴旻一眼,道:“这位豪杰是外地来的吧,这姚州连吃得粮食都没有了,哪里有余粮酿酒,城中所有酒馆一年前就关门了。”
裴旻这才发现姚州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更加严峻,问道:“城中可还有粮店?我要买些米粮上路……”
路人道:“你去街角的龙家米行瞧瞧,他是我们姚州最大的米行,要是连龙家米行都无余粮,姚州真的完了。”
路人的脸上充满了对未知的担忧。
裴旻道:“兄台放心,大唐在,姚州完不了。”
在路人的指使下,裴旻走向了龙家米行。
还未入得店中,便听坐台店家道:“顾长史,您太客气了。在商言商,我东家已经说了,生意不能亏着做,也不能昧着良心做。店中余粮不多,只要长史支付朝廷所估的最高价便可。只是……就算小店将所有库存米粮拿出来,也只能维持一两日,还需另谋他法。”
顾新带着几分惨笑道:“能坚持一日,便是一日,还请告之你们东家,希望他能够尽快购得粮食,说什么,也要支撑到朝廷的支援。”
店家苦笑道:“东家这些天一直未此事奔波,只是附近州府粮店,受到了恶意清扫。他磨破嘴皮子才购得这点粮食。”
“可知是谁?”顾新语气中带着点怒意。
店家道:“东家怀疑是彭东家!”
第七章 杀就一个字()
顾新再次听到“彭琦”的名字,皱眉道:“新之前也听说彭府家有粮,可是他府上粮库确实仅有点点余粮。我特地偷偷查问过彭家佣人,他们也证明彭东家近日也是以稀粥果腹,府中确实粮食吃紧。”
店家道:“那草民就不知道了,对方买粮时刻意掩饰了身份,东家也只是猜测而已,”
裴旻在屋外听到此处,心中记下“彭东家”三字,悄然离去了。
几乎不需要怎么打听,在姚州一说起“彭东家”,必然是指城东豪绅彭琦。
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黑夜中的彭家星火点点,一道黑影矫捷的翻墙而入。
裴旻一身黑衣,直往彭家主屋潜伏而去。
他没有来过彭府,却知道一点。古代大户人家的整体布局固然千变万化,但是主屋的方位都是一样的。作为主人房必然是坐北向南的朝向,吸收着晨间的第一缕阳光:这种布局风水叫做“紫气东来”。
古人迷信,对于风水堪舆之术,深信不疑,在裴旻的印象中所有富贵人家的屋舍莫不是如此,鲜有例外。
果然如他所想的一般,偌大的彭府走的也是“紫气东来”的格局,一栋与众不同的屋舍很快出现在他的视线……定是主人房无疑。
这第一次做这偷鸡摸狗的勾搭,裴旻特别谨慎,一路小心翼翼,生怕给人发觉。
沿途避开夜巡的家丁,来到主人房的庭院,却发现整个庭院漆黑一片,竟然没有家丁巡夜,主屋大门前的石灯笼都是黑的。
裴旻眼睛早已习惯了黑暗,谨慎的轻步靠近屋舍,隐隐约约间听到了点点细语轻声。
偌大的屋舍唯有右侧的房间透着光亮,他担心自己的影子倒影在窗口,不敢贸然的学电视里一样,沾湿手指点破窗纸窥视屋中情形,在离窗外三尺左右的距离,贴耳细听:却听一个妇人道:“还要,奴奴还要一碗。”
又听一低沉的声音笑道:“瞧夫人这急样,又不是不够你吃。夫人跟了我彭琦,什么时候亏待你了。”
妇人娇笑道:“郎君说得是,只是奴奴这今日就喝了几碗清水粥,实在饿的慌。郎君真有本事,能买到那么多的大米。”
听得此话,裴旻露出一丝冷笑,握了握腰间的唐横刀,知道自己没来错地方,只是妇人似乎不知道彭琦是幕后人,是彭琦没有说,还是真的不是他?
今日听到顾新与店家的对话,裴旻初来乍道也不知彭琦是否真的有问题。
只是现在他的身份是一个江湖豪杰,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行事方式,没有那么多忌讳,是与不是,自己亲自探一探便知真假。
果有收获。
裴旻继续听下去,那个自称彭琦的声音传入耳中:“就算姚州所有人饿死,也饿不死你我。不过夫人这手艺要好好学学,这菜不是咸就是淡,真不好入口。”
那妇人是一阵的尴笑:“奴奴自小就跟着郎君享福,哪里下过厨房,要不我们让秀儿给我们做?”
“不行!”彭琦断然拒绝,又过了会儿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事已至此,也不瞒夫人。这些米粮早在去年,我已暗中收购。现在风声越来越紧,顾新那田舍汉盯着呢。非常时候,不能露出半点破绽。我连守夜的人都遣散了,就是担心有个意外。这是国难财,利益丰厚,也实在危险。”
妇人颤声道:“这么危险,不会掉脑袋吧?”
彭琦慎重道:“岂止掉脑袋,灭门都是轻的。”他的语气特别严肃,显是打算告诫妇人。
裴旻听得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他看不见屋里的情形,但听声音,应是妇人手中的碗筷吓得掉地了。
彭琦压低了声音道:“你怕什么,就凭我彭家在陇右的实力,就算顾新州府长史,又能耐我何?没有真凭实据,他有胆子动我?你没见他今日找我的样子,哪有半点往日的高高在上。哼,自命清高,愚昧可笑。”
裴旻想起今日顾新那憔悴的面庞,暗想道:“等会见到我,希望你还能说出这话。”
又听妇人道“不,不是!”妇人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战战兢兢的声音传来:“奴奴想着这下厨实在太累,一时嘴快就跟秀儿说了府中藏着些粮食,奴奴真不知道这般严重……”
“妇人误事!”彭琦大怒低喝。
妇人心慌之下,恶向胆边生,狠声道:“不能因为一个贱婢累了我们,找个借口,将她杖杀了,就跟当初的莲叶一样。”
裴旻想不到这妇人也如此狠毒,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时彭琦说道:“夜长梦多,现在你就去将她叫来!”
听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裴旻闪身走到门侧,横刀已经出鞘在手。
屋门打开,一个妇人身形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在她转身意图关门的时候。
裴旻捂住她的嘴巴,轻快的横刀抹向了她的颈脖。
听这妇人说话,裴旻便知她非善类,下手毫不留情。
悄然走进屋里,借着里屋的微弱灯火,裴旻来到了右侧的屋外,悄然望去,却见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在屋子里来回渡步,神态有些焦虑,口中不住的低声自语,颇为事情有了变故烦躁。
突然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往门口这边看来。
裴旻不在迟疑,箭步上前,由带鲜血的唐横刀架在了彭琦的颈部。
彭琦只来得及喊了一个“你”字,所有的话都憋在了喉咙里。
看着血淋淋的刀,彭琦也知发生了何事,心中隐隐作痛,惊恐中带着几分怨恨的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大汉:妇人再如何误事,终是他所爱妻子。
裴旻轻轻地移动着手中横刀,刀锋划过,一丝鲜血渐渐溢出。
这一下彭琦瞬间老实了,动都不敢动一下,口中哀求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听说你府中有粮食,……大爷已经几天没吃饭了,赏我几口?”裴旻的刀在彭琦的颈脖处来回滑动,他用的力量极其精准,伤其肤而不割其肉,一条条的血印溢出。
彭琦只觉得自己喉咙给割了五六道口子,死亡的恐惧让他面无半点血色,冷汗直冒,如雨而落。
“饶命,好汉饶命!我给,要什么,我都给你!刀,刀拿开,求您!我府上有大量的珠宝首饰,好汉可以全部拿去!”
裴旻见彭琦扯开话题,以珠宝诱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刀锋一转,在他的右颈部割开了一道口子,血徐徐流出,只是瞬间已经侵染了他的肩膀,顺着衣领渗入肌肤。
彭琦惊骇的张大嘴巴,却又不敢大叫,泪珠滚滚而下,一股骚臭味传出,居然吓得失禁了。
裴旻悠哉悠哉的道:“放心,我没伤着你的颈部经脉,血还能流一会儿。还有一个时辰……”他话说完,又在彭琦的左颈相对的地方割了一刀,方才道:“现在只有半个时辰了!时间宝贵,珍爱生命,请如实回答问题……”
血一点点流着,生命一点点的消逝!裴旻不疾不徐的说话。
彭琦哪里忍得了,叫道:“好汉快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裴旻道:“粮食……你藏在在哪了?”
彭琦闭眼道:“姚家酒馆酒窖!”
裴旻问道:“有多少……”
“三千斛!”
裴旻故意将问题说的很慢,彭琦为了节约时间,回答的极为迅速。
“为什么藏在哪里?”
“姚家人跟我有隙,没人想得到我会将粮食藏在对手酒窖里。”
“有多少人看护?”
“就六人,都是我彭家子弟。”
“放火要烧了多久?”
彭琦突然睁开了眼睛,带着几分兴奋的道:“几个时辰都烧不完,我可以帮忙,只要好汉饶我不死,小弟定能在姚州百姓发现之前,将所有粮食点燃,让他们没得抢救。”他看到了真正的一线生机,话说的极为流利。
裴旻道:“你倒是足够机警,竟然猜出了我的身份。时间应该足够,我派人去姚家酒馆酒窖去看看,若你说是真,我也不为难你。”
“好汉过奖了!”彭琦媚笑道:“其实彭某人一直看好吐蕃大业,愿意为吐蕃大业出力,先前是我记错了。粮食不是在姚家酒馆的酒窖,是在张家客栈的地窖。”
裴旻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道:“就知道你不老实……”他说着唐横刀一挥,将彭琦的脑袋砍了下来!
彭琦的脑袋就如皮球一样,滚到了桌子底下,致死他还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