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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毕,裴旻心中又诸多疑问想问,问起了高力士的去向:“高内侍呢?”
侍婢替裴旻整平了衣裳,回道:“家翁一早就去皇宫了,吩咐我们好好伺候国公。”
裴旻挠了挠头,苦笑道:“内侍还真不将某当做外人!”
刷了牙洗了脸,裴旻吃了早午餐。
这主人家不在,自己也不方便久待,裴旻道:“却不知高夫人在何处,在下不打扰了,向她告辞”
侍婢正想开口,神色却是微动,盈盈一拜道:“高夫人应该在内堂,国公不方便前往,奴婢这就去请示。”
裴旻自不疑有他,古人礼教之防深严,主人家不在,内堂外人是不方便入内的。
等了片刻,侍婢微微行礼道:“夫人说了,家翁不在,不方便相见,让奴婢送国公出府。”
裴旻怔了怔,这倒有些反常,只是吕氏不想相见,他也不能勉强,颇为遗憾的点了点头,出了高府。
让街上的寒风一吹,裴旻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竟然觉得有些寒意。
他体魄向来健壮,之前未穿衣服觉得寒冷,到没在意,如今穿了不少,还觉得冷,颇为怪异了。
想着昨夜不明不白的醉倒,裴旻一扬马鞭,直奔仁德药坊而去。
**********
长安,崔家!
“父亲!”
崔鸿在崔澄下朝回到府的第一时间,迎面走了上来。
父子两人心领神会的走向了书房。
崔鸿关上了门,轻声道:“孩儿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武婕妤,这次可能真的给冤枉了。”
崔澄神色肃然,问道:“此话怎讲?”
他手上的力量是为李隆基效命的,在武婕妤嫁祸王皇后此事发生后。
李隆基在当天就找他谈了一次话,让他了解文武百官的动向,看看有谁是站在武婕妤这边的。他好将之提拔,以为武婕妤翻案。
只是武家人给朝廷带来的危害太大,而且宋璟治吏水平奇高,朝堂上的诸多大佬多是干吏,分得清轻重缓急,多是与宋璟统一战线的。
只有少个别为了媚上,愿意站在武婕妤这边。
但是地位太低,不足以成事。
此事也不了了之,但崔澄看得出来,李隆基是真心想救冷宫里的武婕妤。
谁要是能将武婕妤从冷宫里救出来,必然得到李隆基的垂青,青云直上。
不过此举等于是同满朝文武为敌,也因有些顾虑,目前还没有人帮着武婕妤说话,也是这个原因。
但是如果王皇后罪有应得,武婕妤是无辜的。
此事实揭露,固然会受到颇多微词,却也不会陷入千夫所指的地步。
利大于弊。
崔鸿带着几分兴奋的道:“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人,皇后的胞兄王守一。此人不学无术,平时就倚仗舅兄的身份在长安潇洒度日,贪墨无度。皇后无后,皇后不得宠,他比皇后更要焦急焦虑。据我所知,他此前跟一个叫明悟的和尚走的很近,这个明悟和尚精于符厌之术。也就是说武婕妤并非诬告,实是却有此事。只是不知为何,是皇后技高一筹,还是另有原因。那个记载着陛下生辰八字的符咒不见了。”
崔澄来回渡了两步道:“此事为父立刻安排人调查,你也暗中去寻那明悟和尚的下落,只要一切属实。将武婕妤从冷宫里救出来,陛下定然不会亏待我们。此事若是属实。那王皇后必废,武婕妤即便是做不了皇后,却也会成为后宫的无冕之主,我们救了她,自然会受到回报,对我们大有利处。”
崔鸿道:“此事最好立刻跟陛下说说。”
“为何?”崔澄脸上带着几分茫然。
崔鸿沉声道:“孩儿发现王皇后绝非表面那么简单,温婉贤惠。她的背后别有势力,她自己似乎拉拢了一批人为她效力,力量还不小。孩儿担心此事受他们挑唆,就此作罢。与陛下说明,一方面可以体现青龙的价值,让陛下更加器重父亲。另一方面减少不必要的压力。在我们为武婕妤翻案的这段时间里,谁与我们为敌,谁就是王皇后的人。”
他说道这里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这几天崔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裴旻、青羽盟太过冷静,冷静的有些反常。
让他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有种自己或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藏得那么深。
既然摊牌在即,不如先跟李隆基挑明,免得夜长梦多。
如此即便裴旻察觉了他们的一切,他们也可以如计划中的一样,将裴旻归为王皇后一党,让他同王皇后一同殉葬。
崔澄向来沉稳,迟疑道:“可如此一来,却也将我们逼入绝地,万一寻不到明悟和尚,陛下必将责怪我们无能。”
崔鸿自信满满的笑道:“孩儿有信心找到那个和尚,不瞒父亲,孩儿这里已经有他的线索下落了。”
崔澄看了自信满满的儿子,沉思了好一阵子。
崔鸿也知自己的父亲向来稳重,这种稳重在他看来就是魄力不足。
富贵向来险中求,一点险都不愿意冒,如何成就大业,又如何光复崔家?耐着性子,再三相劝。
崔澄受不住劝,同意了下来,道:“为父这便进宫,跟陛下说此事。你立刻落实明悟和尚,无论如何都要将他寻得。他是关键”
看着崔澄离去的身影,崔鸿露出了胜券在握的表情。
**********
裴旻一路来到仁德药坊。
今日难得,刘神威、梨老并未聚在一起谈论医术。
而是各忙各的,刘神威熬着药,梨老炼制着她的草蛊。
裴旻开门见山的道:“神医,梨老,麻烦你们给我看看,我是不是生病了。感觉身子有些虚,昨天喝酒,才喝了斤把左右,就醉的不醒人事了。”
刘神威、梨老闻言分别走了上来,一左一右给裴旻把着脉。
裴旻忍不住乐呵,这也太奢侈了。
刘神威摸着脉象,又看了看裴旻的脸色道:“脉象平和,脸色正常,并无异样。”
梨老却拿起了裴旻的手,认真的闻了闻,沉吟了片刻,叫了声:“小乖!”
红眼猴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看着裴旻向他龇牙咧嘴的,敌意满满。
裴旻对着猴子招了招手,算是打了一个招呼。
猴子小乖却是记仇,不甚领情。
梨老进屋取了一根消过毒的银针,在裴旻的手指尖刺破了一个小孔,挤出了一滴鲜血,笑道:“给小乖闻闻!别怕,有我在,小乖不敢咬你。”
裴旻还是有些提心吊胆的伸手过去。
梨老在一旁,猴子也不敢放肆,嗅了嗅,冲着梨老手舞足蹈叽叽喳喳的叫了一阵子。
梨老看着点了点头道:“国公怕是中了岭南冯家人的迷魂香了。”
第五十五章 四个问题()
岭南,冯家?
梨老的话让裴旻神色一凝。
冯家在岭南百越曾经是显赫的望族,也是有大功于天下的一大家族。
这说到冯家就不得不说冼夫人。
冼夫人是广东高凉人氏,家族世代是南越的首领,占据山洞,部属有十余万家。她自幼贤明,多谋略,在娘家时,已能约束部下,行兵布阵,镇服百越。后来嫁给了高凉太守冯宝,两家合一,统帅岭表一地。
因冯宝意外去世,冼夫人以女子之身,扛下了南方大权,不但恩惠遍及百越,护着华夏南边疆土太平,还心怀忠义。大权在握,却不裂土不封王,极力维护国家统一。
隋朝结束南北朝分裂之后,冼夫人毫无条件的交出了大权,促成天下一统。
也因如此,后世的周总理称呼冼夫人为“中国巾帼英雄第一人”。
冯家也因洗夫人的功绩,在岭南一代根深蒂固,直到武则天时期,岭南流人谋反案发,冯家人莫名受到牵连。
冯家因此凋零,冯家的后代冯元一被阉割,被岭南讨击使李千里进奉入宫。
冯元一为宦官高延福收为养子,改名高力士。
自己并未说从何处来,梨老并不知自己昨天去了高府作客,却说出了“岭南冯家忘忧草”,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裴旻问道:“忘忧草是什么东西?”
刘神威也感兴趣的看着梨老,他的长处是治病,对于各种奇门药物显然比不上梨老这位出生于湘西苗寨的巫蛊师。
但孙思邈号称药王,对于天下百草多有涉猎。
刘神威也从恩师遗留下来的手札中,读过忘忧草的记载。
梨老道:“那是百越深山特产的一种草药,一直为冯家占据控制,也只有他们知道栽培之法。后来冯家为武后所灭,忘忧草仅余少量分布在百越山林中了。忘忧草并没有毒性,也没有什么副作用,只是能够让人短时间内沉迷不醒。我苗寨镇痛蛊的药引就有忘忧草,接触过不少。老身或许可能闻错,但小乖的鼻子是我们常人的数倍,不会错的。”
刘神威接话道:“用我们的话来形容是迷药,但比常见的蒙汗药要高明的多,不易为人发现。”
裴旻有些傻眼了,实在想不透高力士为何这么干,自己似乎除了有些怕冷畏寒,没有什么异样,将情况说明。
刘神威道:“这纯属正常,忘忧草性寒,现在天气渐凉,寒上加寒,身体抵御不住,并不意外。我给国公开一个驱寒药汤,保管药到病除。只是忘忧草稀少极不易得,国公给人灌了忘忧草,定有用意。这东西一般是下三滥用在女子身上,国公一个大老爷们,倒也稀奇。”
裴旻听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想起了后世,诸多菊花不保的哽,心底有些拔凉拔凉的。
但念及是高力士,登时舒心了,就算他有心也是无力呀。
带着万千疑惑,裴旻让刘神威给他针灸调理了右臂,又喝了驱寒药汤。
这一碗热乎乎的汤药下肚,裴旻身上的寒意也随之消散。
带着满心的迷茫,裴旻回到了裴府。
高力士已经回到了皇宫,诸多疑问也得不到解释。
“等有机会,与高力士再会时再说吧!”
裴旻心底如此念着,回到了府邸,还未走进大堂,宁泽已经迎面而来,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递给了裴旻。
这封信是昨天送到的,因为裴旻不在府邸,他一直贴身收藏,甚至一夜未睡,就怕出个意外。
裴旻一看信封落款有个裴字,便知信是何人所写了,收入怀中,回到了书房。
检查了一下封泥,确定完好无损,裴旻这才将信封里的信件取出来,足足有六大张。
如他想的一样,这份信是裴行俭的夫人库狄氏所写。
裴旻不想牵扯太多,也不想惹人注意,用了最原始的方式信件交流。
相比他亲自前往,信件才是最隐秘的,只要操作得当,烧毁及时,通信是最绝密的方式。
坐在位子上,裴旻看着库狄氏给他的信。
只是看了一个开头,裴旻立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姜是老的辣。
库狄氏这开头的第一段就连续问了是个问题,让裴旻正视自己的身份。
他是谁?
身份如何?
地位如何?
受宠如何?
这四个问题很简单,可却点破了迷雾的关键。
他是裴旻!
是大唐势力最强的边帅,大唐唯一的两镇节度使,手握十五万大军!
地位整个朝廷几无相比者,几位宰相也唯有宋璟能够相提并论,其他人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至于受宠,除了高力士不敢比,其他人,裴旻还真不虚。
就他这样的人物,别说是犯小错。
即便现在走出去,在大庭广众之下,杀几个无辜的路人,都罪不至死。
充其量就是下狱关几天,意思一下,有机会有借口就无罪释放了。
就如当年侯君集一样,侯君集率兵攻取高昌,但因私利作祟,在未奏请的情况将一些没有罪的人发配,又私自将高昌国宝物据为己有,令得麾下兵将四处劫掠,造成极大的影响。
可是中书郎岑文本以为侯君集是功臣大将,不能轻加屈辱,令之无罪释放。
在封建社会,很多时候,就是如此现实。
就凭裴旻的功绩、地位、身份以及受宠程度,只要他不弄得天怒人怨,杀个把无辜的人,犯些过错,根本就不是事。
当年的王毛仲也是如此,他将天子禁卫练成弱鸡,亲信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围堵有功之将,结果几百人打不过四人,闹出了天大笑柄,都未受怪罪。
足见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公正可言。
或许如传言的一样,“正义从来不会缺席,只会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