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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融大喜过望,顿了顿略一犹豫,又试探性的问道:“李相,这张说给罢中书令,十之八九是李相继任。宰相的空缺也多了一位,您看……”
一边大义凛然的无视裴旻的功绩,忌惮他的权势,一边又觊觎着相位。
当然在他眼中,自己是文臣,掌权是理所当然的,而武臣掌权,却与国家有大害。
关于这点,李元纮倒是一口应诺,宇文融与他政见相同,成为宰相对他打压激进派大有利处,说道:“此事我尽量促成,陛下对你很是器重,相信加封同中书门下三品成为宰辅不是问题。”
宇文融激动一拜道:“在下绝不忘李相提携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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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喀布尔河唐军军营。
阿拉伯按兵不动的情况,让裴旻越发的起疑。
攻又不攻,退又不退,只是盲目的无意义僵持着,想不明白个中缘由。
有青羽盟的协助,孙周的情报工作进展的极快,一条条长安的消息送到了西域。
只是西域离长安太远,这一年长安的变动实在太大,消息太多,信鸽无法承载那么多的资料,只能通过加急人力送达。
只有关于王鉷的个人情报,通过信鸽先一步送到了裴旻的手上。
看着王鉷的履历,看着他所干的一些事情,裴旻勃然大怒:“岂有此理,此贼当诛!”
裴旻这些年在行政上的能力,经过张九龄的指点,进步极大。
但对于金融一方并没有很深的了解,对于王鉷政策制度的好坏,暂时无法评价。
然而王鉷干的一件事情,他无法接受,直接起了杀念。
租庸调法的唐王朝这个时代的赋税制度,国法规定:每丁每年向国家输粟二石,为租;输绢二丈、绵三两或布二丈四尺、麻三斤,为调;服役二十日,称正役,不役者每日纳绢三尺或布三尺六,为庸。若因事增加派役,则以所增日数抵除租调,旬有五日免其调,三旬则租调俱免。
同时军人,尤其是戍守边疆的士卒依照国法规定免除租庸,六年替换一次。
唐军近年来外战频繁,尤其是东北战事不绝。
个别守卫边疆的将领以战败为耻,报胜不报败,对战死的士卒都不向朝廷官府申报,还有些兵卒在战场上未寻得尸体,生死不明,以至于这些士卒在家乡的户籍没有注销,依旧算是人丁。
士卒家人没有得到抚恤也便罢了,王鉷为了增加国库收入,为了敛财,将有户籍而没有人的都当作逃避赋税,重新按照户籍登记,征收租庸。
受此无妄之灾的兵卒家属,无处申诉,哀怨连连。
裴旻带兵已久,而且深得兵心,深知兵卒需要的是什么。
荣耀信仰只是其一,他们真正需要的是家人安定。
有国才有家,那是圣人的理念。
平凡卒子的想法念头很简单,家国,家在前国再后。
就如管仲所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只有让兵士的家人能够安逸的生活,将士才会不要命的在前线拼杀。
要是连兵士家人基本的生活都无法保障,兵士凭什么在前线卖命?
对于这点,裴旻极其重视。
尤其是阵亡将士家属的体恤,他每次大战结束之后都会亲自过问,以保万全。
这也是河西陇右军放心在前线拼杀的原因之一。
裴旻实在想不到王鉷居然敢从这方面下手,动用阵亡兵卒的抚恤,此事要是传扬开来,对付前线的将士的士气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去将颜……”
裴旻正想让人去请颜杲卿,忽然想起颜杲卿在北庭查探田地,准备秋收事情,离这里又几天的时间,抽不开身,顿了一顿,沉吟了片刻,开口道:“去将李副使请来……”
裴旻口中的李副使,正是李林甫。
对于这个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奸臣,裴旻极为器重。
节度使的幕府中地位最高的就是副使,唯一的两名副使人选即是张九龄、李林甫。
李林甫此刻正在不远的鹤悉那城结交诸国国王,得裴旻召见放下了手中的一切事物,赶到了军营。
“裴帅!”
李林甫在裴旻面前还是表现的极为尊重的,至少裴旻感觉不出他有半点的二心。
当然裴旻也知道就算李林甫真怀有二心,他也察觉不出来。
这个天生的坏胚,糊弄人的本领上可谓天下无对。
不过裴旻也知道迄今为止自己给李林甫的权势还是能够满足他的,所以用的也很放心。
“你帮我看看,这些制度有什么问题?”
裴旻将刚刚到手的资料给了李林甫。
李林甫看着王鉷的履历简介,眼中闪过一丝小小的不满……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不错了。
身怀治世之才,在长安却担任一个小小的千牛直长,站岗看门的。
直到遇上了裴旻,飞黄腾达,至今日与西域诸王平起平坐。
但是今日发现跟王鉷这个幸运儿一比,自己有些不堪一击!
李林甫嫉妒了!
第八十章 大奸对小奸()
李林甫这一嫉妒,就意味着后果很严重。
看着手上资料里,王鉷对于那些阵亡兵卒家属的处理方式,李林甫已经体会到了裴旻此刻的心情。
“这,这简直是胡来!”
李林甫一脸肃然吃重的说着。
裴旻也不打肿着自己的脸来充胖子,直接道:“我对财政这方面不是很懂,王鉷弄出的这些政策到底是否能够富国,我也看不明白。看着这加加减减的,有些头大。就如这一条,王鉷奏请免除租税,借放钱粮。这应该是好事,但后面又奏取脚直,转异货,我不太明白?脚直指得是关税吧,增收的是运输费用?”
“这两则有什么差别?关税跟运输费用我朝又是怎么计算的?我记得你曾说过,有心考取司门郎中,应该学过这方面的东西!”
“裴帅还记得呢!”李林甫自己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裴旻说过这件事了,但他依旧绷着脸道:“其实没有什么差别,王鉷很聪明,他这是变着法子捞钱。利用百姓勤恳朴实的本性,从他们的袋囊中捞钱。简单的说,就是最老套的障眼法,拆东墙补西墙。表面上免去了百姓的当年租庸调,以换取百姓的支持,但是却从别的地方榨取百姓的血汗钱。”
“关税、运输费并不高,但是积少成多,数额不菲。而且他免除的只是百姓这一年的租庸调,脚直、转异货却是长久的。细算下来,百姓这一年的支出比免去租庸调之前还要多,甚至多上两倍有余,而且年年如此。”
裴旻听了登时青了脸。
连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一来一往的差别,没有这方面常识的百姓,自然也不会发现。
但百姓是淳朴,却不无知。
他们或许一时半会无法看透猫腻,到了一定的时候,发现手中余钱给骗变少的时候,便会反应过来。
到时候……必生民怨。
民怨并不意味着造反,但它就是导火索,只要累积到了一定境界,就有爆炸的可能。
“此贼当诛!”
裴旻愤慨的又重复了这一句话。
李林甫也很不爽这个幸运儿,也听明白裴旻这话的意思,上前一步道:“此贼确实当诛,却不能由裴帅来诛。”
裴旻眯眼道:“你是说我诛不了他?”
李林甫摇头道:“非也,裴帅真要为国锄奸,确实可诛此僚,属下可以助裴帅将此僚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只是裴帅,您是当世的兵法大家,自然知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是最愚蠢的打法。用在此处,也是如此。”
“这个王鉷不过两年,居然成为陛下的心腹,更是身兼十余职位。如此恩宠,满朝文武怕是除了高公公、裴帅就找不出第三人了。”
裴旻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最担心之处。
李隆基不会平白无故的对人如此器重,但是以他那性格,一但对人敞开心扉,就不会轻易的消散。
就如当年的王毛仲,王毛仲是何等猖狂,若非一次又一次的额挑战李隆基的底线,李隆基不会对他痛下杀手。
王鉷在不知不觉中一下子崛起,成为当朝辣子鸡。
当真比得上历史上的李林甫、杨国忠了。
想要对付他,并不容易。
哪怕是自己,也不见得可以轻易锄奸。
在这种情况下,裴旻想到了一句话“要想战胜奸臣,一定要比奸臣更奸。”
裴旻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奸臣的潜力,但可以肯定面前这个华夏十大奸臣之一的大奸,一定比“王鉷”这个小奸更加厉害。
至于为何给王鉷定义为小奸,是因为裴旻的记忆中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其实是裴旻自己疏忽了,毕竟这个时代前有李林甫,后有杨国忠,中间的王鉷自然不为人知。
其实巅峰时候的王鉷仅逊色于李林甫,杨国忠都比不上……
不过裴旻所想的也不错,在李林甫面前也只有赵高、秦桧、严嵩这类的人物可以与之并称大奸,其他人都不够格。
李林甫续道:“手心手背都是肉,裴帅要是正面与王鉷对拼,只有一种局面,各打一棒,然后陛下深知裴帅与王鉷不和,裴帅任何不利于王鉷的话,都会为陛下视为不实之言,从而不予深信。”
“言之有理!”裴旻颔首认同。
这个道理就如高力士诛王毛仲一样。
高力士真要跟王毛仲闹得天翻地覆,王毛仲反而能够逃过一劫。
但是高力士以退为进,王毛仲就必死无疑了。
李林甫续道:“要除王鉷,裴帅的态度很重要,您不能与王鉷交好,也不能与王鉷为敌,必需保持中立。因为只有裴帅中立,您的话在陛下眼中才是最没有私心的,最值得信任。”
裴旻皱眉道:“可我保持中立,又有谁敢对王鉷动手?要知王鉷现在可不是一般人,相信除了高内侍,没有人敢得罪于他。高内侍的性格我明白,他不喜与人争,而且对于陛下忠心不二。行事不会令陛下为难,当年要不是王毛仲太过分,已经忍了五六年的高内侍,未必不会继续忍下去。他是不会主动招惹王鉷的,而且我相信王鉷也不会傻到去惹高内侍。”
李林甫犹疑了会儿,道:“前段时间张光来找了属下。”
裴旻其实已经知道此事了,故作意外的道:“是为了张说的事情?”
李林甫笑道:“张光其实多虑了,他担心九龄先生说服不了国公,又找属下意图双管齐下。属下知道裴帅不会对张相见死不救的,也未多此一举。裴帅出面,张相必然获救。但他不可能在任中书令一职,他的退却毁造成辅宰大臣的空缺。这满朝文武谁不想封侯拜相?这相位必为诸多人觊觎,而明面上最有希望得此职位者是李元纮一党的其中之一。只要能够煽动王鉷插手此事,届时他们双方必将兵戈相向。”
“其实不论是李元纮一党,还是王鉷,他们都不可能获得相位。他们都的越厉害,越是远离圣心圣意。最终将会进入你死我活的局面,裴帅在意中立的身份掺合此事,奸佞可除……”
李林甫说着。
裴旻听得是一脸的震撼,李林甫这可一招可是一石数鸟。
第八十一章 李隆基的致命缺陷()
李林甫这一手,主要目的扳倒王鉷,自不用说,还从另一个角度解决了自己的潜在的威胁。
张说的倒台,对裴旻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固然裴旻是外臣,不参于庙堂之上的尔虞我诈,但是身在局中,完全置身事外,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
裴旻能够理解诸多文臣重视百姓生计的理念,但是反对他们反战的思想。
诚然古语有云:好战必亡,但是好战必亡之后,还有一句话忘战必危。
不只是中国的五千年历史,世界历史的进程也是一样。
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文明毁于野蛮!
纵观万年历史,落后的人口稀少的游牧民族,打败先进的人口众多文明的例子比比皆是。
古印度被雅利安人征服,罗马帝国被日耳曼民族征服……
最典型的就是宋朝,宋朝经济发达,科技先进,大城市里人口众多,远迈前朝,但却被人口几十万住在不毛之地的蒙古人灭了……
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这个道理裴旻相信文臣不是不懂,而是他们所思的危,并非来至外部,而是内部。
或许在他们眼中蛮夷终究是蛮夷,不足为虑。
却不知时代在发展,蛮夷也在不断的进步。
即便是蛮夷,他们的文化思想也在日积月累中不断的提升,小觑他们,将会付出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