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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了望屋角的漏刻:“不久,大约两个时辰。你还要再睡会儿不?”
“不必了。两个时辰已是足够。”他坐直,伸了个懒腰,浑身上下发出一阵轻微的爆栗声,这才舒服地叹了口气。“真是许久不曾有这般好睡了。”
“你上次睡觉,是什么时候?”
“我想想。”他露齿一笑:“大概是半年多前吧?”
她忍不住觑了他一眼。修炼有成的大妖和修士,只有到了疲惫至极的时候才会陷入沉睡,这是身体自行启动的防卫机制。世人都只看到汨罗继承了府主大位之后身为赢家的亮丽光鲜,却不知道他从那时起,几乎就一天也没合过眼。他有堆积如山的事务,和诡谲多变的局面要处理。
突然觉得这骚狐狸还蛮可怜的。
汨罗深深凝视她,似要望进她眼底:“你可是在同情我?”他在自己的华屋香榻都不能安然入睡,为何只是坐在这里,就神思困乏。觉得黑甜乡在招手?这与屋内的温暖无关、与屋角的熏香也无关,只是静静地坐在椅上那个人儿,莫名地让他感觉到心安。
“我吃饱了撑的。同情你?你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奉天府大权在握的新府主。凡事有得必有失。”宁小闲耸了耸肩,笑得促狭,“想睡便再睡会儿,不用硬挺。昔年你被庆忌追杀时,在我面前可没少趴。”
昔年他身负重伤逃至乌驮城,是宁小闲救了他。当时汨罗就在齐胖子家的软榻上养伤,日日昏沉,的确是在她面前没少睡着了。或许有了前鉴。知道她绝不会出手害他,才能睡得这样香甜吧?不过那时他是狐狸之身。而现在却是人形出现,莫名地不想在她眼前显出脆弱。
“当真不必。”他站了起来。那种深沉的疲惫感果然不见了。毕竟是修为深厚的大妖怪,只需要很短时间的睡眠,就能将疲劳尽复。她这般坐着看他,才发现汨罗的身量也很高,充其量只比长天矮上一点点罢了。
灯光拉长了他的影子。汨罗直直地看着她,突然向她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
随后他放慢步伐,在她面前三尺之处停了下来。前方是一道神力布成的气墙,柔和但坚决地将他挡在了外面。
“怎地和我这样生分了?”
宁小闲嘴角一撇:“有话只管说就是,我听得见。”
他微微勾起唇,笑得邪气:“这距离太远了,说话不方便。”抬起腿,又向前踏了一步。
宁小闲顿时感觉到压力大增。她用神力凝成的气墙,在汨罗的紧逼下晃动起来,像是随时可以被戳破的肥皂泡。
看来,汨罗果然从前任老府主那里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并且适应良好。他以前的修为,可绝没有这样精深。
他再走一步就到她跟前了。宁小闲不得不站了起来,警觉地看他:“你做什么?”他离得这么近,入侵了安全距离,令她很不自在。
“宁小闲。”汨罗微微低头俯视着她,眸色如同最红艳的宝石熠熠生辉,“到我身边来吧。”
她吃了一惊,不悦地皱眉:“我说过了,我有……”
“无论他有什么,我都能给你更好的。”汨罗打断她,“我不知道你和巴蛇神君定过什么契约,不过无论你们所图的是什么,明显都已失败。你不应再被那个契约所束缚。”他的声音低沉、性|感,并且自信,“你该自由了。到我身边来吧,我不信你不曾对我动心。”
她身边的空气,似乎都灼热了。老实说,被汨罗这样盯住。哪个女子都会感觉亚力山大的。
见她红唇微张,隐在里面一点点湿濡诱得他心痒难熬。想起上次亲吻她体会到的柔滑,他心中一荡。忍不住低头去亲。
这个动作只做到一半就停住了,因为宁小闲袖中已经滑出了匕首獠牙。正顶在他胸口位置。紫金袍子并不厚实,他都能感觉到刃尖上传来的冰寒。
“眼观手勿动,汨罗大人!”她眼中已经带上了怒气。
她的俏面上写着薄怒和不以为然。汨罗微微一笑,竟然不管抵在自己心口上的匕首,依旧俯身去覆她的唇。这动作是将自己心脏喂入獠牙的尖刃。以她这武器的锋锐,汨罗的身体强度抵受不住,非被戳个透心凉不可。
宁小闲一惊,下意识地收回獠牙。汨罗原本伸手去抓她胳膊。手指才碰着她的衣料,宁小闲比他更快一步,身形闪动,已经荡开到三尺之外了。他这一下亲了个空,却保持着俯身的姿势。
她面覆寒霜,冷冷道:“天色不早了,府主你该回去了。”
汨罗盯着她,缓缓站直身体,突然笑道:“宁小闲,我当真不能令你心动么?”
她没好气道:“我有喜欢的人儿了。你再好也不是我的。再说,你这种有妇之夫,有资格说这种话么?”
汨罗一双红眸眯起:“我?有妇之夫?”
“你不是和金满意订了终身么?”
“订婚而已。我和济世楼还有许多事情要谈。”汨罗淡淡道。“我与金满意的订婚,不过因为与济世楼互有应求罢了。她明白,我也明白。”
“所以,你就想在外头拈花惹草?”她皮笑肉不笑,“敬谢不敏,你找别人去吧。”
他抿了抿唇,眼中饶富兴味:“所以,你是在生气我与金满意订了婚,还想找你为伴侣?”
她沉下脸。直截了当道:“我说得很清楚了,我有心上人了。此生除了他。我谁都不要!”
汨罗居然不生气,只是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才摇头道:“你年纪不大,不明白对于我辈这等寿命悠长的人来说,情爱一物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你此刻的想法,再过一百年、一千年,早就不复存在;你紧要的人,再过这么长的时间,也未必会喜欢你了。”
宁小闲听得心头没来由一疼,却冷冷道:“那就先过上一百年、一千年再说。”
汨罗见她眼底凝出了冰寒,知道这话大概戳中了她痛处,心里微微不忍,也不再出言伤她,只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听说昨日你和金满意吵了起来,又轻|薄了她?”
轻|薄?宁小闲一呆,果然转移了注意力,面色微微一红:“不过是摸了她的脸,我和她同是女子,谈得上轻薄么?”说到底,金满意是面前这人的未婚妻,她去捏人家脸蛋的事被正主儿知道了,还是有三分赧然。不过,死狐狸连这等事都知道,他的眼线可真能耐。
汨罗正色道:“我既和她订了亲,怎能坐视这种事发生?下次你再想轻薄她,只管冲我来好了。”
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宁小闲突然冲他嫣然一笑。
她板着脸这么久了,突然破冰展颜,汨罗都为之一愕,哪知她笑得最欢的时候,袖中一动,獠牙已经电射而出,直取他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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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6章 所谓天才()
“你还是凡人时好玩些……”汨罗摇了摇头,侧身闪过了这一击,暗道这姑娘还是凡人时,满面想反抗却又不能的表情才真正有趣,像现在身负神通了,动不动就是一刀子飞来。
她方要冷笑,却有一个身影走近门口。他身材矮小,原本直奔汨罗胸口的獠牙被躲开之后去势未衰,正好直取其面门。
屋内的灯光才映入眼帘,紧接着就有一匕迎面飞来。这人顿时被吓了一跳,总算他反应快捷,抽出腰间兵刃一格。
意料中利刃相交的脆响并未发生,獠牙在堪堪击中对方武器的时候,被宁小闲收了回来。
这人白着脸,冲她怒道:“大半年未见,你就送我这个当见面礼哪?”
屋内灯光已经照在他脸上,唇红齿白,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晴神气满满,略有两分婴儿肥的脸蛋上怒气冲冲,可不就是睽违了半年有余的皇甫铭?
“呃,对不住。原本不是冲你来的。”宁小闲自知理亏,很干脆地道了歉。
“不是冲我来的?”他走到宁小闲身边,才望了望负手而立的汨罗,见他一对血红色的眼睛中神光闪动,“你是谁?”在他到来之前,这里发生过什么事?
汨罗也在打量着皇甫铭,似是若有所思。不等他开口,宁小闲就答道:“你不认得?这是你姐夫。”
皇甫铭大眼睛瞪得溜圆,看看宁小闲,又看看汨罗,难以置信道:“什么!这,这是你男人?!”不要啊!
汨罗红唇扬起,忍不住笑出声。顿感心情大好。
宁小闲气极,一巴掌拍在皇甫铭头上:“胡说八道!你这脑袋瓜子里想的是什么?他是金满意的未婚夫,你未来老婆金满妍的姐夫!”
“哎。疼啊!”皇甫铭抱住脑袋,不满道。“我可从没认过金满妍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这么一说,我只当你,当你……吓死我了。”见她眼露凶光,立刻敛口不语,脸上却是笑嘻嘻地。
汨罗望着皇甫铭目光闪动,突然插口道:“既是此间主人上门,汨罗就先告辞了。宁姑娘。我先前的提议始终有效,你不妨再加考虑。”深深盯了宁小闲一眼,又向皇甫铭点点头,道了声“皇甫公子,后会”,转身走了出去。
他的身形潇洒飘忽,几个呼吸间就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宁小闲耳边却响起他的回音:“方才,我是张开了结界的。”
她顿时一愣。是呵,在镜海王府谈论皇甫家族,以汨罗之细心。必然是先张开了结界以防窃听的,可是这小子是怎样无声无息地进来的,并且以汨罗之能。居然没发现自己的结界里有人潜入?
“喂!”皇甫铭见她怔怔望着汨罗消失的方向出神,极度不满。那人的确长得很俊,他现在还比不上,怪不得她看人家看得目不转睛地,真是好|色!“这么久不见,你没发现我有什么变化吗?”
“变化?”她收回视线打量他,伸手在他的脑门上比了比,又在自己胸口比了比,才噗哧一声笑出来:
“哪有什么变化。你还是这么矮。我听说十三、四岁的少年长个儿最快,你吃下去的饭菜都浪费到哪里去了?”
都说时间是一种魔法。在青春期的少年身上尤其明显。可是大半年过去了,皇甫铭也快要十四岁了。面貌还是和她半年前在巴蛇森林里看到的基本一样,仍是那般玉童子似的稚嫩,别说变成熟长个子了,他看起来还是像十岁的孩子呢!连身高都没有半点变化,还是只到她肩膀,放在别的男孩身上,这半身至少可以抽高几厘米到十几厘米吧?
她这话,正正儿戳中了皇甫铭的痛处。他一下子胀红了脸,怒道:“要你管,我吃你家大米啦?!”这女人真是可恶,哪壶不开提哪壶!真当他是自愿这样子嘛?半年不长大,他也黯然神伤的好不好?
见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宁小闲才知道这孩子果真生气了,赶紧揉了揉他脑袋道:“好吧,我错了,你果然是有大变化的。”主要是他这张脸长得太稚嫩太可爱,粉雕的玉娃娃一般,她忍不住就想逗一逗。
她一边张开了神念仔细查看,这才发现皇甫铭的修为居然已经晋阶到筑基后期了,只差几步就大圆满,并且基础凝实,毫无浮躁之感。这样的速度,比起她都不遑多让,可是她有长天指导,有化妖泉神力可以汲取,皇甫铭有什么?
皇甫铭不过是趁机发发脾气,哪里肯真的走?见她眼都不瞬地盯住自己,他心下怒气稍平,嘟着嘴道:“你看什么?”
她没掩饰自己的惊叹:“你的修为提升居然这样快。”
皇甫铭顿时大为得意:“那是自然!连师父都说我天资聪颖、禀赋卓绝,所谓天才不过如是!”在她注视下,刻意不提自己这半年里研习神通有多么卖力。
南赡部洲地域何等庞大,出现一两个天资卓越的天才,似乎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再说她自己本身禀赋很一般,凭什么去揣度别人?也许受了天眷的人,当真修炼起来就是这般快呢?她想了想,随即将这疑问抛到脑后,就听皇甫铭紧跟着问:“方才那人,找你有什么事?他给了你什么提议,要你再加考虑?”
“没什么,那是奉天府的新任府主汨罗公子,找我叙旧而已。”宁小闲面色微红,转移话题道,“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何事?”
“他能来找你,我就不能么?”皇甫铭原本有些气闷,但见她眼中光华流转隐有笑意,气也不知不觉慢慢消了下去,“你是我邀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