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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层中是处大厅,前后相通。厅中大桌上,菜肴荤素搭配,放了满满一桌,绕是奢华。香烟火炉,白烟袅袅,香暖如春。阿信阿沅二女劳累多日,仍在沉睡。两人上来时,七杀均已入座。只是少了霍七徒,自是去后面招呼船去了。见二人进来,莫峰起身招呼二人入座。张少英上前坐下,林梦怡初次见面,行个裣衽之礼,这才入座。众人微微一笑,张少英倒颇觉尴尬。胡渊坐在林梦怡身旁,贼兮兮的盯着林梦怡,说道:“小夫人,初次见面,可真叫人妒忌呀。”林梦怡笑道:“不知胡大哥为何?”
七杀均知林梦怡母亲去世,此刻林梦怡虽抿容有加,却仍掩不住一丝悲伤。诸人此刻倒觉林梦怡颇有内子之贤,实是不简单。尤其是林梦怡一眼虽见,便自张少英的解说中瞧出胡渊。胡渊身子一缩,说道:“哎呀,你这一声哥哥可叫的我心花怒放了。”
林梦怡笑道:“可赎奴家无礼了。”说罢,起身端起一杯酒,说道:“感谢前辈救命之恩,奴家无以为报,谨以此酒借花献佛稍表谢意了。”说罢,左袖掩杯,慢慢饮尽。她这番寒碜之词,谦虚有加,礼法之间,极尽娴熟。七杀均是洒脱之人,平日诸人吃喝于这般礼节自是不屑一顾,此刻林梦怡如此施为,倒颇觉新鲜。
莫峰笑道:“此乃饯行之宴,小夫人如此贤惠,可教我等大老粗汗颜呐。”林梦怡坐下身子,端庄有礼,说道:“众位都是武林中名扬天下的高人,奴家岂敢相提并论。”武林中人凡提及逍遥城,无不咬牙切齿,恶骂诅咒,即便是逍遥城近三十年的行善之势仍难解这其中恩怨。只因当年逍遥城众高手杀戮甚重,武林中众多名宿大家都受祸及,江湖上均以魔道相称,只不过近些年经陈坦秋不露痕迹的从中点化,恶势稍减。林梦怡出入国公府,常听柴济元等谈及,对天下大势倒也有所领略,她对七杀以高人相称,自是谦虚中又带一丝奉承。
莫峰笑道:“小夫人取笑了,沽名钓誉之人岂敢自称高人。”胡渊忍不住叫道:“还让不让人吃饭了,这麽客气下去菜可凉了。小夫人,你且坐下,咱们慢慢聊。”林梦怡意思竟到,便不再客气,不再言语。莫峰坐在张少英身旁,端起酒杯,说道:“小弟,此宴算是为你饯行了。”张少英受宠若惊,刚要起身,莫峰脸色一开,张少英顿坐了回来,陪了一杯。张少英自倒了杯酒,向苍龙说道:“苍龙大哥,小弟斗胆,敬你一杯。”苍龙抬了一下酒杯,一饮而尽,漫不经心的说道:“有人心术不正,可真是粗俗。”
旱花一现(1)()
他所说之人正是胡渊,胡渊蹭的站起身来,仰怒道:“苍龙,你想打架麽?”仓中顿寂静异常,胡渊左右瞧瞧,原来是自己不打自招了,顿坐了回去,笑道:“不就是瞧瞧麽,有人瞎想,可比粗俗之人还粗俗了。”众人俱是笑出声来,似乎七杀多年未有过这般温馨了。
张少英依林梦怡教传的疑问,向苍龙问道:“苍龙大哥,我想知道这把水寒剑的主人是谁?”苍龙一怔,说道:“为甚麽?”张少英说道:“此剑不同寻常,使此剑之人也必定不是小人物,小弟只是很想知道。”苍龙着眼看去,已瞧出了端倪。此刻张少英眼神中定,又多了一丝警惕,再见林梦怡妙目中的期盼之色,顿明乃林梦怡之故。
苍龙饮了杯酒,说道:“他叫石保从,乃当朝开国元勋石守信的次子。”林梦怡身子巨震,张少英虽听着石守信三字极为熟悉,却想不起在何处听过。苍龙接道:“你不必担心,此事只会扯在逍遥城身上,绝涉及不到你。至于水寒剑,天下也不止你这一把,何况此剑乃是七杀莫峰所赐,又跟个死人有甚麽干系。”张少英即明其意,心中感激,却不再那麽炙热陈显。
焉月招呼大家用餐,众人边吃便饮,谈天论地,甚为畅快。林梦怡以不胜酒力为由,不敢与众人拼喝,只是暗暗观察七杀一举一动。她能深深感到,七杀桀骜不驯,性情果断,即便是焉月,风姿端庄中也尽豪情。一坛十余斤的烈酒便已饮尽,张少英也喝了十余杯,稍有醉意,但心中记挂着林梦怡心事,便再也不喝了。胡渊调嘘道:“哎呦,这小俩口可真是一对儿。”苍龙说道:“你想将人家灌醉吗?”胡渊双眼一瞪,说道:“相对酒怎的?”苍龙悠悠说道:“很可惜,没酒了。”众人不禁又大笑起来。
天色渐亮,众人酒足饭饱,均在楼顶上闲聊。远山稍显晨光,四周均是连绵的群山,冰霜稍解,寒气逼人,莫峰将张少英,林梦怡二人带到船沿。将两瓶拳头大的瓷瓶递于张少英,说道:“小弟,此龙炎丹药力极强,你一日服下一颗便可。内力的运导全靠真气,你修习太过急促,此物可助你真气大成,来日必有所成。”张少英从苍龙口中深知这龙炎丹的珍贵,连声道谢。问道:“我们还需走多远?”莫峰道:“到得湖口的镇子,你们便下船罢!寻个客栈好生住下,将这个拿着,届时自会有人来找你。”説时,莫峰递出了块金牌,正是苍龙进城所用的那块。张少英知这金牌极是好使,至少可使那些官兵不敢对自己无理。依言接了过去,张少英倒有些依依不舍,问道:“莫大哥,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吗?”
莫峰说道:“当然。”正说着,一阵吆喝声传来,原来是船已到湖口,闸栏上正有厢军嚷叫停船。那闸栏均是大木所造,大柱深入水下,横跨的在湖口上,闸栏中处截断,空出一条六七丈宽的渠道。栏杆的大旗上写有,青间河驿的字样,是一处河驿驿站。驿站旁建有房屋,拦路的有三十余人,都是厢军装扮。霍七徒仍在掌帆,船速虽快,却并未下帆停船。胡渊向张少英说道:“小子,将你金牌借来用用。”张少英递了过去,胡渊拿着牌子,纵身跃出。此时离闸栏远及三十余丈,胡渊这一纵身便竟及七八丈,接着双脚自水面上踏过,数个起落便上了闸栏上。林梦怡倒是初见七杀使用轻功,美目中尽是惊骇。
驿站只是传递公文之人歇息转换之所,此时竟有厢军在此拦路显是因七杀大闹房县之故。见来船并无停下痕迹,副都头已下令架火箭。待见人自水上飘落而来,如履平地,还以是自己看花眼了,竟忘记下令放箭。胡渊跃上闸栏,将金牌一仰,说道:“武林盟七界办事,闲杂人等,不得干预。”副都头仔细一瞧金牌,吓得魂不附体,忙领头跪了下去。虽说武林盟九届统领并无官职,但却有众等的生杀大权。胡渊暗暗发笑,这牌子倒是真的,可人倒非一定。
待船驶过闸口,胡渊又跃上船来,将金牌还于张少英,笑道:“小子,见到任闲遥,可告诉他,这牌子忒好使,谢了。”说罢,大笑起来。任闲遥正是七界的统领,使得一手好刀法,人称火面阎君。林梦怡忍不住心中担心,问道:“他们若知我们与你等同船,那可如何是好?”胡渊笑道:“小夫人多虑了,武林盟君子神往之地,不必担心这个。”众人一路闲聊,想起就要分别,张少英默默无语。只见七杀围在一起调笑,不觉想起在狐山的快活日子。林梦怡瞧了半天也瞧不出七杀如此为张少英究竟有何企图,倘若她稍懂些武功,以她的心思,自会明白其中原由。船一路顺流而下,河道也越来越宽。不过片刻,不远处的弯道之畔建有一座大渡口,渡口两岸房屋林立,是个大镇子。
七杀围在二人身旁,莫峰说道:“小弟,你且下船罢,但愿你日后能顶天立地,不负一番英雄所为。”他说得极为客气。张少英一揖道谢,随后又向诸人拜倒,说道:“再世之恩,小弟在此叩谢了。”说罢,拜了三拜。莫峰将张少英扶了起来,笑道:“来日方长,你且保重,但愿能喝上你的喜酒。”张少英脸色一红,细声说道:“会的。”张少英下仓叫醒阿信阿沅。两女仍未缓过劲来,见张少英使唤,不敢耽误,颇为惊慌。张少英一阵心痛,但觉人与人之间当真便要分得这麽清楚麽?阿信阿沅二女除去孝衣,放在包裹中,一切准备妥当,张少英上顶层向众人告辞。
船已近渡口,诸多货船将渡口挤得满满。霍七徒嫌下帆抛锚麻烦,嘱咐将张少英几人扔出去。见林梦怡要走,胡渊笑道:“小夫人,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呐。”林梦怡知他调笑,垂首不语,她还真未见过这般大胆妄为之人。苍龙冷冷说道:“我看此事该告诉杨颐。”杨颐是胡渊的爱妻,七杀中仅苍龙,石丰二人未有家室。
胡渊眼神一开,随即又眯了下来,凑近苍龙,皮笑肉不笑,说道:“苍龙大哥,一会我们得好好亲热一番。”苍龙应道:“奉陪。”
船走过离渡口约五六丈时,七杀出手先将张少英扔了出去,张少英再将三女接了下来。这样下船的妙景自然引起渡口上的瞩目,七杀大笑声中已远去了。
目送楼船离开,张少英瞧瞧三女,林梦怡惊魂未定。张少英担心道:“妍妍,你怎麽了?”林梦怡瞧着张少英,欣慰说道:“我没事。少英,些日子不见,你竟然变得如此厉害,当真难以相信、、、、、”两人诉说时已有不少人好奇过来察看,一人说道:“这位小娘子可眼熟得紧呐。”一人说道:“倒是与渡口的画像颇像。”
张少英一惊,忙领着三女离开。他不敢逗留,在镇子上寻了家客栈,要了个上好的大间住下,店主见张少英身着不凡,忙亲身招呼。阿信阿沅二女甚是困乏,张少英招呼二女先行歇息。二女不敢睡主人床,张少英几番劝解,二女拗不过,终是上床躺了下去。两人本就困乏,不过片刻便睡了过去。林梦怡见张少英如此仁厚,心中感激。拉过张少英问道:“你可知道,他们在船上所说的石守信是谁吗?”张少英说道:“我好像从那里听说过,一时却想不起来了。”林梦怡说道:“那可是咱们大宋朝太祖皇帝的御前大将呀,如今杀了他儿子,又抢了人家东西,我害怕、、、”张少英说道:“那晚我换做卫兵的衣服,瞧见我的人也不一定认得出我。至于这剑,以七杀莫峰的名头,恐怕也没人敢来找我们的麻烦吧?”
林梦怡瞧及张少英对水寒剑甚是喜爱,便不再提及。张少英问道:“妍妍,你可瞧出了些甚麽?”林梦怡摇摇头说道:“他们藏得很深,我也看不出甚麽不对,你将那块金牌给我瞧瞧。”张少英取出递了过去,林梦怡看了看说道:“素闻武林盟向有九届统领腰牌,看来这牌子却是不假了。”张少英不解道:“他们怎麽会有七界统领的腰牌?难道是假造的?”林梦怡摇头道:“铸制此腰牌的铸烙只此一套,我曾见柴济元也有一块这般大的腰牌。”张少英疑道:“要假造可也不难吧?”林梦怡说道:“这些腰牌样式,行通之前早已通告各路州府,即便是别人仿制也用不了多久。”张少英惊道:“难不成他们把七界统领给杀了?”
林梦怡沉默不语,思量片刻,说道:“这就不知了。”张少英拂了拂林梦怡肩上的发丝,柔声说道:“妍妍,你别老想着我,你也歇息一下,我看着。”林梦怡道微笑道:“我不累。”説罢,眼中含泪,凄楚怜人。张少英知她又想起母亲,将她拥入怀中,安慰道:“妍妍,你好好睡罢。”林梦怡陡然大哭起来,娇躯颤动,哭了一阵,渐渐无声,睡了过去。张少英轻轻搂起林梦怡,将她放在床上。那床倒是极大,布置得极是奢华,三女同床也不显拥挤。
张少英瞧着熟睡的三女,自知今后责任之大。他叹了口气,倒了杯茶,瞧及桌上的水寒剑,卸去缠布,细细审视,心中隐隐忐忑不安。虽说他对七杀之言极为信任,但念及今次之事,干系甚大。武林盟是否能全力为自己这无名小卒回旋尚且不知。想起那晚杀了官兵,张少英不禁阵阵害怕,暗想,不定他日自己也会死在别人手下。张少英将那瓶龙炎丹掏了出来,合着茶水服了一颗。不过片刻,张少英便觉身子炙热,忙自桌旁引导真气催化。他所修习的这门玄天内功,奥秘精深,又甚难练。常人修习若非机缘巧遇,怕是一生也难及张少英这十数日的修为。张少英全身经络俱通,修习任督二脉,十二正经自是如虎添翼。他体内内力此刻所成愈二十五年之功,只是真气初成运导不足。
不过半刻,张少英将药力催化,直觉体魄充盈,精神抖擞。伸个懒腰,张少英渐感腹中饥饿,下楼去点了两个小菜。焉月虽做了不少菜肴,张少英心中有事,酒饮了不少,菜却极少动,也食之无味。张少英叫了二两酒,自顾喝着。楼下用餐之人甚多,张少英正吃得香,却听左桌上的两个粗衣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