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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老人走上前来,奉上一个装着铜钱的陶碗。
“多谢道长为石家的娃子超度。”
那日酒宴之后,李长安就按着衡先生所指一路行来,路上人烟寂寥,村社残破。好不容易路经一个寨子,想要买些食物和水,正巧撞上死人诈尸,李长安本想一剑枭首了账,但架不住对方妻子哀求。他没正儿八经学过超度,也只有回忆着刘老道的方法,将就着来了,没料到事情也办成了。
李长安瞧了眼老人碗中的铜钱,有些沾着黑土,有些黏着细糠,有些磨秃了字迹,有些泛起了绿锈,应当是各家各户掏出家底凑出来的。
以前,他还笑老道心软吃土,如今,落到自己身上,又怎么狠下心拿走这些苦命人唯一的积蓄呢?
但上景门信奉“有所偿有所得,有所得有所偿”的信条,于是他想了想,抖了抖鹑衣百结的道袍。
他一路嫌麻烦,身上没带备用衣物,这身道袍还是蛇头山上那件,虽然已用山间溪水把血迹洗掉,但满身的破口却没工夫去补。
于是,李长安将陶碗推回老人怀里,笑道:
“出家人用不着这么多钱,若是方便,还请凑点碎料帮我补一下衣服。”
半个时辰过去。
老人驱散了围在李长安周遭听故事的孩子,将补好的道袍递了过来,李长安接过抖开,袍子上打满了补丁,就快补成百衲衣了。修补过的地方针脚细密很是用心,缝补的布料虽然是粗麻,但质地不算太差,李长安抬眼一看,发现老人的衣襟短上了许多。
李长安心头感叹,却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便告辞离去。
出了寨子,老人却又追了上来。
“还有什么事吗?”
“有一件事忘了告诉道长”老人拱手说道,“前些日子寨子来了几个匪人询问”
说着,他抬头看了眼李长安的头发。
“有没有见过一个短发的年轻道士。”
日头西沉。
李长安骑驴别了寨子途径一处旅店。
今晚是这个月最后一个月圆,虽然床榻睡起来更加舒服,但是为了月酒,也只得草地里和蚊虫相伴一宿了。
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旁说道:
“小道士,前路艰险,晚上多有盗匪鬼魅出没,不如在店里歇上一宿。”
李长安转头看去,一个老人坐在旅店的门槛上编着竹筐。李长安的目光在他身上巡视良久,忽的展颜笑道:
“不劳老丈费心,贫道的剑术还勉强可以自保。”
说完,径直离去。
走了百米远,李长安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收敛。
那老人可不是普通人。若是篾匠,手上却没有竹蔑所划的积年伤痕;若是农人,背脊未免太过挺直。最重要的是,他那长长的山羊须打理得太过整齐。
再联想到寨子那位老人家的话,此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刺客!
有人想要自己的命!
李长安有些意外,但没有惊惧。路见不平拔剑而起,说来豪爽潇洒,但也要知道,拔一次剑便会结下一次仇怨。今天的刺客,想来也是迟早的事。
没有什么怨天尤人,李长安照常赶路,只是多了几分戒备。
走了一段路,进了一片小树林。
忽的,空中响起一阵尖啸。
李长安头也不回,拔剑出鞘。
“咔嚓。”
一根箭矢应声被截作两段。
紧接着,隐隐看见一个人影在林中腾挪,箭矢不断袭来。李长安只是转过身来,仍让大青驴继续前行,自己将箭矢一一格开。
到了最后,李长安连剑也不用,徒手就把射向眼睛的一根箭矢抓出。
这一抓之后,似乎被李长安轻描淡写便挡住所有箭矢的身手所震慑,林中再无箭矢射出。李长安抬眼看去,林中寂寂,那人影已消失不见。
李长安只当对方知难而退,继续催驴前行。
没走多远,突然身后响起一阵风雷相激、树枝折坠之声,李长安悚然回望,只看到两道电光风驰电掣、相逐而来,一路上洞穿树干,斩断枝丫。
转瞬间,便由远及近,到了李长安身前,他忙拔剑相对,两道电光却忽攸散开,围着他在树林中旋转飞射,光芒闪动间,好似狂风暴雨袭来,只听到风声赫赫,落叶萧萧。
忽然,两道电光合在一处,纠缠着飞射而来。
李长安用剑身格开一道电光,另一道电光只来得及用剑柄勉强荡开。这道电光虽然被荡开,但却也沿着大青驴的脖子飞过,割下了一大撮鬃毛。
大青驴脖上一凉,昂起头“啊呃”的叫唤起来。而那电光交错一下,眼看要再次袭来。
李长安赶紧高声喊道:
“且慢!”
两道电光应声停下,仿佛一下子风停雨歇,林中再次寂静,只有残叶飘零。
李长安这才看清楚,那两道电光原来是两枝小剑,都不过两指宽半米长,剑刃轻薄,在空中飞旋游动。
他脑中突然响起一个大名鼎鼎的词——飞剑!
这时,两支小剑在他周身绕了一圈,又慢慢朝着一个方向飞过去。
李长安只得催驴跟上。
到了一处小空地,那里等着的却是旅店那位老人。
他负手而立,两支小剑在他身边环绕相逐,仿若孩童嘻戏。
他看着乖乖跟过来的李长安,笑着说道:
“小道士仗着几分剑术肆意妄为,可认得老夫的飞剑之术么?”
第二十五章飞剑?()
“小道士仗着几分剑术肆意妄为,可认得老夫的飞剑之术么?”
老人负手而立,面带笑意。
李长安却有些愕然,肆意妄为?这哪儿跟哪儿?
难不成有什么误会?怀抱着微妙的希望,李长安问道:
“老丈是不是认错人呢?我可从未仗着剑术肆意妄为。”
“认错人?”老人反问,“小道士忘了蛇头山上一百三十七个剑下亡魂?”
蛇头山?那些山贼?一百三十七?我有干掉这么多么?
“老丈,你可怜那蛇头山上的山贼,怎么不可怜一下被他们凌虐杀害的百姓。”李长安以为这老人是嫌他杀戮过盛,于是开口解释,“况且,山贼的头领还蓄养妖物”
岂料,这老人却一挥手,冷笑道:
“蛇头山再不堪,也是我家大当家的手下走狗,是对是错,自有大当家的判定,你一个小小野道士也敢插手。”
李长安听到这里,总算明白这老人的身份了。
“原来老丈是为土匪做事。”
老人闻言神色不渝,皱眉说道:“我家大掌柜的,江湖人称架金梁,乃是河北道绿林魁首,黑白两道哪个不让他三分,怎可单单用‘土匪’两字称呼。”
李长安却是笑一声。
“大泼皮便不是泼皮呢?”
老人勃然作色,骂道。
“小道士满嘴胡言乱语,老夫本念在你难得的好身手,只要你幡然悔悟,入了门下,前事就一笔勾销。可你居然如此喜欢卖弄口舌,我非先刮你几百个耳光,在让你土匪的坟前磕上几千个响头才成!”
听着老人的语气,竟是全当李长安已经束手投降,任他宰割了。
李长安听罢却叹了口气,说道:
“我之前一声‘且慢’想必让老丈误会了,我只不过是”李长安从驴上下来,拍了拍大青驴的脑袋,大青驴往主人怀里蹭了蹭,便熟门熟路跑远了。
“不想伤着我的驴罢了,至于你我二人”
李长安拔出长剑,向着老人微微颔首致意。
“话不投机,多说无益!还是让我领教一下老丈的飞剑之术吧!”
老人面色蓦然一变,冷声道:“不知死活!”
话音未落,两支小剑腾空而起,在老人周身环绕一圈,便电射而来。
到了李长安身前,却没有像之前一般,直直飞来,而绕了一个圈子,一前一后一高一低,好似精通合击之术的高手同时攻过来!好在李长安身手灵活,剑在手中也仿若一体,每每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一剑,抵挡攻击。
但飞剑的好处之一,就在于剑后无人,李长安只能挨打不能反击,没多时,快补成百衲衣的道袍又多了几道口子。
李长安无奈,只得装作渐渐不支,向着老人的方向“节节败退”,可这老人也不愧是积年的老贼,鬼精得很,当时便看穿李长安的意图,笑呵呵往后退了十来步。
还能有点剑仙风范么?!
李长安气得在心里大骂,可随即他意识到:对方可能还真不是什么剑仙。
概因对方的剑太弱了,这个弱不是相较于李长安,而是相较于传说中的飞剑。
刘老道闲聊时也说过剑仙与飞剑。在他的描述中,剑仙可以说是正儿八经的陆地神仙,投剑化龙、画地成江、开山裂海的神通暂且不说,千里之外取人首级,迅若闪电,势如雷霆是基本功能。
老实不客气讲,如若遇到的真是剑仙,恐怕李长安也只会—但见眼前青光闪过,人与剑俱作两截了。
这才是飞剑!
而老人的“飞剑”,也不过是两把会飞的剑罢了。
李长安神色一动计上心来,他飞挪腾转间,忽然从身上飘下一张符纸。
老人原本负手而立,一脸稳操胜券的淡定之色,但一见这符纸,神态就变得郑重,他知道这道士是会几手法术的,赶紧嘬起唇一声唿哨。
那纸符只燃了一个边角,两只小剑已经舍了李长安,剑光合离缠绕几次,纸符就被绞成了碎片。老人得意地笑起来,任你法术通玄,用不出来也是白搭。
可他目光一转,李长安袖子下面火光微亮,一点纸灰飘洒出来。
“中计了!”
他一抬头,正对上李长安笑意盎然的眼睛。
“果然如此!”
老人的神色霎时变得极其精彩复杂,七分是恼羞,二分是惊怒,剩下一分却是隐隐的忧惧,他不知道李长安施放了什么符咒?又会产生什么效果?只得咬着牙,又是一声唿哨,声音又尖又急,两只小剑的攻势也随之迅猛了几分!
李长安反倒笑得愈加轻松,他会的符咒不多,刚才施放的不过是“冲龙玉神符”,符咒没什么杀伤力,却让他完完全全摸清楚了所谓飞剑的虚实。
两枝小剑一左一右袭杀而来,右边的踪迹诡异飘忽,伺机而动;左边的来势凶猛,如雷霆一击。
李长安却不慌不忙抬手迎上左边来剑,手上不知何时握上了剑鞘。
间不容发!
小剑收势不住,竟然直直贯入剑鞘,被李长安用手扣住。
另一边,伺机而动的另一只小剑,已呼啸而下。
李长安已等待多时,瞄准了奋力一剑劈下,剑刃撕开口气,带起一道青色光晕,他已经用上了“斩妖”。
两剑相交。
没有金铁交鸣之声,反倒爆出一个凄厉的惨嚎。小剑之上,仿若有个无形之物被李长安这一剑斩碎。
小剑跌落在地,如同离了水的鱼,挣扎着扑跌几下,便没了动静。
而被李长安锁在剑鞘中的小剑却剧烈挣扎起来,李长安只是轻描淡写用剑往鞘上一磕,这小剑便老实下来,只在鞘中轻颤,如同动物受了惊吓,恐惧得发抖。
剑当然不会恐惧,恐惧的是附着在剑上的东西。
李长安转头看向老人,他一脸煞白,僵硬着没有丝毫动作,似乎还没从形势变化中回过神。
“三流术士也敢自称剑仙?”
说着,李长安突然拧身而上,十来步的距离被他刹那间拉近。而老者失魂落魄之余来不及反应,等他有了动作,李长安的剑尖已经贴住他的下颚,那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山羊胡子,连根而断。
老人没看抵住喉咙的长剑,只是瞧着地上那枝小剑,脸上慢慢失去了神采,最终长叹一声,闭上眼睛。
“是老夫小觑了道长,还请下剑利落些。”
李长安却施施然收回了长剑,同时也放开了剑鞘中锁住的小剑,这枝小剑一得自由,头也不转地躲到了老人身后。
“老人家”他笑道,“前路艰险,你还是回乡下颐养天年吧。”
说完,他也吹了个唿哨。
铜铃儿叮当响,大青驴嚼着树叶子跑回来,一双驴眼瞧着老人,摇头晃脑打了响鼻。
李长安当着老人的面,慢悠悠收剑归鞘,慢悠悠翻身上驴,这蠢驴还焉坏焉坏地拿尾巴尖扫了人家一脸,李长安磕了它一脑瓜子,慢悠悠骑驴离去。
从始到终,老人只是面色灰暗,动也未动一下。
离了那老人,李长安便一头扎进了山林里。今儿是这个月最后一个月圆,可不能错过了,至于那个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