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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煞七十二变-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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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这帮僵尸身后燕行烈目眦尽裂,须发皆张。

    但见房屋边沿,积尸满地。一个个镇抚司装束的尸体如同破烂一般堆积在房屋边角。

    “延中丁得功、江陵徐建山、蜀中巴麻子”

    燕行烈一眼扫去,便在其中找到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俱是各卫中有名堂的好手。

    “好贼子!”

    燕行烈握住腰间剑鞘,便要暴起杀人!

    老者却笑道:“校尉且慢动手。”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老者也不搭腔,只是慢吞吞地解开了斗篷,露出枯瘦的身躯。

    见此,燕行烈反倒是愣住了。

    但见这老者的左腿齐膝截去,右手手腕处只有一节褐色的骨茬,躯干上更是遍布伤痕,最恐怖的伤势却是在左胸膛上,那里一处碗口大的孔洞,可以瞧见蠕动的血肉和断裂的肋骨,可其中最重要的心脏却是不翼而飞。

    “这是”

    老者慢吞吞将手伸进篝火中,从中取出一个烧得焦烂的物件,塞进空荡荡的胸腔里。

    随着这番动作,屋内腻人的香气立时消散许多。

    老者这才反问一句:

    “燕校尉可曾听说过忍死术?”

    此时,燕行烈哪里还不明白,原来这押送的队伍,包括这位老者早已全军覆没。燕行烈长叹一口气,悲愤之余更是诧异,此番行动可是聚集了各卫的好手,怎么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光了?

    他不禁问道:“老大人,何至于此?”

    “呵,何至于此?”

    老者自嘲地摇摇头,开始讲述此行的始末。

    “这趟行动开始也算是顺利,咱们就料想那贼人再猖狂,各卫好手齐聚的情况下,也不敢撩咱镇抚司的虎须”

    “可在几天前,咱们一帮老江湖却糟了贼人的道,十成的本事去了七成,连个消息也传不出去。一路且战且走,虽说打退了好几波追击,杀了不少贼子,自个儿却也损失惨重。”

    讲到此,老者愣愣盯着烟火,神色中终究透出颓然与凄苦。

    “老朽这几个可怜徒儿有孝心,即便身死也化作了僵尸,帮我这个没本事的师傅,再加上这忍死术,老朽才坚持到了最后。”

    “若是燕校尉再晚来个一时半刻,老朽怕也是坚持不住了”

    “不过”

    老者话锋一转。

    “校尉也瞧见了,贼人凶猛,三州九卫的好手都尽数折在这里,连老朽也是命不久矣。”

    “现如今,这屋里活着的镇抚司玄骑便只有你一个,但这接下来的差事可是要命得很。”

    他转头注视着燕行烈,苍老的面孔在火光中,严肃而沉重。

    “你接?还是不接?”

    燕行烈从容笑道:

    “赴国事,何须惜身?”

    “好!好!好!”

    老者放声大笑。

    “燕校尉果然名不虚传,如此”

    话未讲完,忽然就听见庭院里,马儿长声嘶鸣,原本如同死物一般的红眼乌鸦们,也齐声聒噪起来。

    燕行烈抢出门外。

    只见到鸦群四散,翅羽漫天

    老者的声音在屋内呵呵笑道:

    “这帮贼子,追得可真紧!”

    黄昏。

    “来了。”

    “准备啊!”

    头领前半截话尚在耳边,就化作一声惨叫。

    黑气裹身的敌“人”们,轻而易举击破了前阵,呼啸而来。

    年轻的叛军小卒在极度的恐惧中,向逼近的敌人刺出一枪,明明正中胸口,却仿若刺入一团烟气。然而,对方挥出的一刀,却直接割掉了他的头颅。

    而在战场的另一边,高据马上的官军大将,冷眼看着叛贼的最后一丝力量,也被法术役使的鬼兵扑灭。

    这座被重兵守护的雄城,终于被他以毫发无伤的方式“收复”了。

    “将军。”

    年轻的副将喉头滚动,眼中透着渴望,正如其他沉默着的其他将士一样。

    戎马一生,他自然知道士卒所期待的到底是什么。

    于是,在万众瞩目中。

    将军传令道:

    “屠城!”

    是夜。

    荒山深林,月满中天。

    李长安盘坐在一块大青石上,高举酒盏,承接月华。

    待到月光尽作了美酒。道士收回酒盏,却皱起了眉头。

    原本清澈的月酒中,却突兀地染上一丝殷红。

    尝试着吮了一口,满嘴的铁腥。

    “浊了。”

    道士摇摇头,毫不顾惜便将盏中酒泼洒出去,尚在半空,七分便化作月华,剩下三分落在草叶间,夜风一撩,也散作点点荧光了。

    他摇摇头,抬头望去。

    在东方绵延的天际处,红光漫天。

第六十六章鬼太守() 
荒郊。

    月下数骑相逐。

    燕行烈紧贴在柔顺马鬓上,南方湿冷的空气钻入衣领,将斗篷高高扬起。

    在他身后,山崖投下的阴影中,急促的马蹄声紧紧相随。

    蹄声急且轻,但却不意味着距离远。

    很快。

    三骑紧跟着,越出山影。

    凄冷的月光照在白惨惨的骨头上,干枯的皮肉上套着破旧的铠甲。来者原来不是活人。

    燕行烈没有停下来,先将这三条“尾巴”打发了的想法,因为天上盘旋的鸟儿告诉他,后面还有更多。

    鲁莽厮杀无济于事,反倒会拖慢脚步,陷入困境。

    可突然间,前方的阴影里,又跃出一骑。

    这忽然出现,双方的距离几乎是面照面。马儿全力奔驰下,也没法闪避,燕行烈只来得及拨开对方刺出的长枪,两匹马便结结实实撞在了一起。

    这一撞,让黄骠马停下了脚步,晕头晃脑原地蹒跚几步,那匹鬼马更是被撞飞出去,没等落地便已散了架。

    可马上骑士,却早有准备地跳下马来,趁着黄骠马被撞得发晕的功夫,拔刀斩向马首。

    须臾之间难以走避。燕行烈一把拽住缰绳,竟以蛮力拉得马儿双蹄悬空而起,避开了刀锋。

    而那碗口大的铁蹄落下之时,却正踏在这鬼物的脑门上,直直把他的脑袋踩进了胸腔,又将胸腔踩进了黄泥。

    虽解决了这个鬼骑,但这短短的功夫,身后的三骑却也追了上来。

    从方才短暂的交手来看,燕行烈断定这帮鬼兵并不是愚笨的鬼物,应该还保留了些身前厮杀手段。

    果然。

    三骑虽同时追来,但一骑却稍稍一顿,便在外围游走掠阵。另外两骑也打了个弯,一左一右包抄过来。

    燕行烈却是动也不动,冷眼瞧着这两骑,左刀右枪,夹击而来。

    逼近身前,才猛地举起右手,喝到:

    “疾!”

    顿时,他手中亮起刺目的强光。

    “唏律律。”

    两鬼骑被这强光一照,立刻便是人仰马翻。

    强光须臾即灭。

    燕行烈已跳下马来,合身一撞,拿刀的鬼骑被他撞飞出去,砸在路边大树上,四分五裂。而后,重剑奋力一挥,便将另一骑碾作一团碎骨烂肉。

    同时,耳后马蹄声急。

    掠阵的鬼骑已策马而至,借着马力便一枪刺来。

    燕行烈剑也不用,只手臂一展,便将这长枪夹在腋下,蹬蹬退后了两步,那鬼骑便难以撼动他分毫,反被他连人带马撅翻在地,一脚踩碎颅骨。

    战斗旋起旋灭,燕行烈收剑归鞘,脸颊上就靠近一点温热。

    却是马儿过来亲昵主人。

    他拍了拍自个儿老伙计的脖子,便发现马儿喘气急促,脚步也有些微微颤栗。

    是了,这黄骠马再是神异,载着燕大胡子这般巨汉,连着昼夜赶路,已经到了极限。

    燕行烈略一思索,便下了决断。

    他从行囊中翻出一对纸人纸马,分别抹上自个儿与马儿的血,往地上一掷。

    月光幽幽,在一阵诡异膨胀变化后,便化作了黄骠马与燕行烈的模样。只是纸人化作的燕行烈,一嘴大胡子之下,居然是一张抹粉似的大白脸,脸颊上还有两团红通通的腮红,别有一副诡异的喜感。

    燕行烈绕着这纸人纸马转悠了一圈,尤嫌不足。

    一拍掌,从马鞍上拖下一个黑色大布袋。解开布袋,里面居然装着一个红衣丽人,肌肤胜雪,五官妩媚,然而手上却被锁上厚实的铁梏。熟睡中,眉头依然紧锁,看来我见犹怜。

    然而,这大胡子没有半点怜香惜玉,提起女子便扔上马鞍。从地上抓起一堆烂骨头,胡乱塞进布袋中,捆上放在纸马上。

    “去。”

    这纸人纸马便应声向东而去。

    做完这一切,燕行烈便拉着马儿,潜入道旁的树林子,同时,不忘清理足迹。

    不多时。

    道上,响起骤雨般的蹄声。

    大群鬼骑蜂拥而至,粗粗估算,不下百骑。

    它们在几具残骸间略微停驻,便在带头的鬼骑号令下,顺着纸人方向往东追逐。

    此地再次陷入寂静,只有断断续续轻微的虫鸣。

    又不知过了几时。

    道上,忽然泛起了雾气。影影约约,雾气中传来缥缈的鼓吹声。

    这鼓吹声愈来愈近,越来越大。

    忽的。

    雾气中突兀走出一支鼓吹乐队。

    接着,便是手持长幡、牌子、旗帜的仪仗。

    然后,一根根长兵搅动雾气,一队手持大戟的士兵列队而出。

    再之后,便是甲胄周备的武士,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终于,一辆漆成黑色的华贵撵车从雾气中浮现。车撵上载着个巍冠博带,手持玉如意,神色肃穆的男子,在一旁侍立着一员金甲大将。

    车撵上大旗飘扬,上书四字:嶓冢太守。

    端的是千骑拥高牙,好一副封疆大吏出巡,威风凛凛模样。

    然而。

    世上哪儿有专挑晚上出巡的高官,更加没有个名为嶓冢的州府。

    这嶓冢有是有,不过乃是汉中一名山。只因山中险胜,幽林蔽日,瘴气重重,素有“鬼府”之称。

    而前些年,山中出了一个擅长役鬼练尸的鬼修,借着战乱绵延,被它拘走许多战场孤魂,学着生人开府建牙,号称鬼中太守。

    可谁也不知,这鬼太守生前不过衙中小吏,死后却享有府君威仪。这他次应邀出山,未尝不能在这乱世中更进一步。

    想到此,这鬼太守神色间便有了些志得意满,他扫了眼撵车旁,那里跟着几具身披黑衣的僵尸。

    “那姓胡的老鸹子还真有几分本事,但依旧不是我这尊鬼将的对手。不仅自个儿身死道消,连手上的僵尸也一并落在我手里。只可惜,那一屋子镇抚司好手的尸身,竟被这老鸹子给烧了,当真可恨”

    “太阳煌煌。”

    “什么?”鬼太守猛地从思绪中惊醒。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却是又快又疾。

    “顿开金光,通天彻地。”

    他没由来感到毛骨悚然,只来得及大叫一声:“鬼将!”

    那声音斩钉截铁。

    “射杀不祥。”

    接着,鬼太守只看到一根箭,不,是一道光,穿透了推开并挡在他身前的鬼将,接着,他手中最强大的鬼将,瞬间便被灼成了飞灰。

    鬼太守咬紧牙关,扭头看去。

    一个雄壮的身形手持铁胎弓,跨出深林。

    一箭将那金甲大将射杀,燕行烈眼中却殊无笑意。若再有一支“赤乌”,他定能将这鬼太守一并射杀。然而,回想起一向大方的指挥使拿出“赤乌”时,仿若幼而失怙、老而丧子一般的神色,他这辈子估计也难见到第二支。

    手头寻常符箭已是无用,所幸,此行之前,他还从卫中扒拉出另外一件宝贝。

    他扔下铁胎弓,手中已握住一块白玉为底,金线描出的玉符。

    出自天师府的金光神符。

    “咔嚓。”

    玉符碎裂,金光骤现。

    燕行烈深知,自己那纸人纸马的把戏根本瞒不了多久。方才,那些鸟儿也回报,先前过去的骑士已然快要归来。

    介时,必然是鬼兵四下搜索,一旦暴露,便是陷入重围,脱身不得。

    所以,他打一开始,就是以纸人纸马做诱饵,伺机袭杀,这些鬼兵不过是法术役使,操术者一死,鬼军自然不攻自灭。

    所以,“赤乌”若能建功自是最好,若是不能,便得在四下合围前,突入群鬼中,斩杀那鬼太守。

    究其时间,不过三息。

    燕行烈长吸一口气,拔剑出鞘。

    第一息。

    燕行烈浑身披起厚重金光,舍身撞入最外围的戟士阵中。攻其不备之下,所过之处,长戟摧折,鬼兵披靡。

    鬼太守端坐车撵,以如意指麾将士,四面合围。

    第二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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