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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煞七十二变-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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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损公肥私。”

    “奸淫妇女。”

    “通敌叛国。”

    “阴谋害人。”

    诸般垂死挣扎无用,成梁只有歇斯底里嚎叫着,眼睁睁看着判官从自己身体里掏出一个又一个黑码。渐渐的,天平上代表“善”的一头高高扬起,代表“恶”的一头死死沉下,直到判官掏出最后一个砝码。

    “卖友求荣。”

    他终于得到了最后的判决。

    “恶。”

    “罚抽其魂魄作灯芯,燃500年。”

    兴许是书生的干系,也或许是李长安几个没有轻举妄动,三人倒也免了铁索穿身的待遇,但平生的善恶却免不了被秤量一番。

    那边白莲教里勾得了几个魂魄,这边一位判官拖动着大袖走向了三人。

    “两位不用慌张,这阴间的官儿不比凡间的官儿,只要生平不做亏心,那就不比怕这鬼神秤量。”

    书生嘿嘿笑道。

    “这注意既是我出的,那便由我第一个来吧!”

    说罢,他竟坦然迎向判官,更是张开了双臂,任凭这判官秤量平生罪业。

    “铲奸除恶。”

    第一个砝码取出来,泛着白色的微光。

    书生冲两人咧嘴一笑,这模样分明在说:你们看,就像我说的一样

    兴许是判官看不惯他这轻佻模样,第二枚砝码却是黑色的。

    “操弄口舌。”

    书生不以为意,还有闲心冲两人眨巴眼睛。

    然而。

    “贪杯好色。”

    “狂悖无礼。”

    一连串的黑码让天平代表“恶”的一头越来越重,也让书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最后更是来了一个。

    “欺神谩鬼。”

    直接让天平“恶”的一头沉到了底儿,这下子他是丁点儿笑不来,一张脸上冷汗直冒。

    好在黑码已然取尽,接下来的都是白码。

    “济贫扶弱。”

    “急公好义。”

    到了最后,善恶两头将将持平。

    书生也得了个不好不坏的评价:“平。”

    无奖也无罚。

    他擦着冷汗走回来,但汗水没擦干净,人又变回了轻浮模样,笑嘻嘻说道:

    “侥幸,侥幸,想来府君不缺酒罐子。”

    “你这人”

    燕行烈笑着摇摇头,也没说个究竟如何,只转口说道:

    “燕某人就来作第二个吧。”

    说着,他已越众而出,大步走到判官跟前,先是拱手作了一礼,便挺直了腰杆,任那判官秤量平生善恶。

    “尽忠职守。”

    “一偌千金。”

    “杀人无算。”

    “除暴安良。”

    到了最后,大胡子得到了迄今为止,场中十几号人中唯一的一个正面评价。

    “善。”

    至于有何奖励,判官却没大声宣告,只在大胡子耳边悄声说了几句,然后递上了一封纸函。道士虽然好奇,却没功夫去询问,概因那判官已经扭头把那黑布对向了他。

    最后轮到李长安了。

    他瞧着步步靠近的判官,却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倒不是他害怕审判,只是觉得眼前人太过诡异,以及有那么点儿恶心。

    这判官迈步时姿势很怪,总只有脚尖触底,脚根却从不落下,整个人轻飘飘的,好似个被风卷过来的纸人。挨得近了,可以窥见其尸帘下,灰白干硬的肤质,以及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掩盖在香烛气味儿中的尸臭。

    他在道士身前站定,抬起手臂探向李长安的胸腹,袖口随着动作滑落,露出干枯的皮肤,暴起的骨节以及乌青的指甲。

    道士一阵恶寒,下意识地伸手一捉。

    出乎意料,这白莲教众竭尽全力都阻拦不住的手臂,居然就被他给徒手抓住了。

    没有哗然,场中似乎先前还要安静亦或死沉沉了几分,李长安从短暂的惊讶中回过神,就暗自道了声“糟糕”,小心扫了周围的鬼吏,只见着一双双眼珠子幽幽向着他,手中的铁索哗哗作响,已是蠢蠢欲动。

    道士讪讪一笑,赶忙将这判官的手臂放开,强忍着一剑砍下去的冲动,只侧过脸权当看不见,就同小孩儿打针似的。

    可判官由此也没有接着动作,他只是绕了两圈,停下来朝着车撵又快又急地说了些什么,然后俯首侧耳倾听了一阵,竟然就直接离开了。

    无论如何,李长安还是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吐尽,白莲教那边变故突生。

    一道烈焰冲天而起!

    焰火化作一朵庞大的不断扭曲变形的莲花,花瓣上火舌吞吐着一张张焰火幻化的人脸。

    在火莲的最中央,白莲左使脸上青筋密布,眼白赤红宛若滴血。

    作为传承数百年的邪道第一教派,哪怕是面对神祗,白莲教也有与之对抗的底牌,譬如用众生欲念与罪业炼制的业火。

    这法术本是用来对抗道家仪轨降神之术,今儿撞上了鬼神,也整好派上用场。

    不过白莲左使毕竟年轻,修为尚浅,施展这般法术,难免需要准备的时间以及薪柴。火势波及范围颇广,不仅有几个不慎的鬼卒被火舌吞吃,就连残存的白莲教高手也一并被卷入其中,连身躯带魂魄都化为火焰的燃料。

    “少主”

    老者挣扎着向左使伸手求助,他的修为最高,燃烧得也越久。

    可白莲左使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竭尽全力维持住业火,寻了个空档,就要跑路。他可没胆子继续留在这儿,触泰山之神的虎须,更何况此行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么?

    他抱紧了怀中的白莲圣女,操动火焰便要遁走。

    可一抬头。

    一个短发的道人拦在前方,正是李长安。

    “自寻死路。”

    白莲左使神色狰狞,心中冷笑不已。他这业火连鬼神都要畏避三分,你区区一个凡夫俗子也敢螳臂当车?

    正好!眼下情况危急,没功夫寻燕行烈的麻烦,这道士自己送上门来,倒也能略消心中郁恨。

    他催动业火,就要这道士连魂魄带躯壳焚烧殆尽。

    可刹那间。

    一道青光灿若银河垂落九天。

    眼前浩瀚的火海立时一分为二。

    “这不可”

    惊愕的话语还没说完,一只沾着泥点的拳头已经结结实实印在了脸上。

    来得有多猛,回去就有多快!

    白莲左使拖着鼻血倒飞而回,没了主人驱使的业火也随之熄灭。人还没落地,无数的锁链已经攀咬上来,眨眼间就将其穿成了个仙人掌。一直慢悠悠的判官们一改常态,蜂拥而上。

    “滥杀无辜。”

    “背信弃义。”

    “妄用邪术。”

    “恶。”

    “罚抽其魂魄作蹄铁,昼夜践踏800年。”

    眼瞅着白莲左使身死道消,李长安这才归剑入鞘。他活络几下酸疼的腕子,心想这白莲教的少主人就是不一样,鼻梁骨都要比正常人硬一些。

    他嘿笑几声,打量场中,这才发现经过那白莲左使最后的努力,剩下的白莲教高手是一个不剩死了个精光。

    也就是说一夜之间,在三人不,准确来说,是韩知微的一番设计下,几百号白莲教喽啰以及几十号白莲教高手,就此一扫而空。

    瞧着完成任务,正在退场的判官们,李长安忍不住感叹一句,书生那个“欺神谩鬼”来得委实不冤。

    正当他以为此间事了。

    “且慢。”

    书生忽然开口,拦住了一名判官。

    面对大胡子与道士投来的咨询目光,书生却是拱手告了一声罪,便转头冲那判官说道:

    “尊使是否遗漏了一人?”

    说着,他抬起手,手上所指赫然是白莲圣女所化的羊。

    原来如此!

    李长安恍然大悟。

    敢情这书生打的是一石二鸟的主意。

    道士差点就忘了,这书生一开始是要刺杀白莲圣女的,只是一来两人本领高强,二来都是侠义之辈,不好下手罢了。此番将众人引到这鬼城,一是帮助燕行烈除掉白莲教的人马,二也是借着机会杀掉白莲圣女。

    那判官闻言竟真就转过身,冲着那羊手指隔空一点。

    羊身就开始变形膨胀。

    “啪。”

    羊皮破裂,冒出个曼妙可人儿。大片细腻的肌肤在脏乱的废墟反衬下,是刺目的白。除了破裂的羊皮,她浑身却再无其他遮掩。

    燕行烈垂下眼睑,非礼勿视;李长安眼中这装束只是稍显清凉,何况一开始这人就是他亲手塞进羊皮的,眼下更是不以为意;书生倒是紧盯不放,只是眼中只有凝重,无有阴邪。

    而判官已飘身而上,重新举起了天平,一只手探向圣女胸前。

    燕行烈捉住了剑柄,但书生却似有似无拦在了中间,大胡子其人终究是江湖义气重了些,嘴唇蠕动了一阵,到底没说出阻止的话;而李长安本就是顺路帮个忙,此刻也就在旁边看个热闹了。

    可是,判官的手指刚触及神女,就好似触电般缩了回去,然后便头也不回地退回了车队中。

    大胡子松了口气;李长安满头雾水;书生到是遗憾地道了声:

    “果然如此。”

    次日清晨。

    初升的太阳,自雨后清朗的晴空上,投下暖洋洋的光。

    李长安还多少有些恍惚。

    雨夜,背叛,厮杀,鬼城,刀光血影,城隍索命,府君审罪这短短一夜间纷至沓来的光怪陆离,难免让人顿生恍然若梦之感。

    他出神地看着眼前的湖泊。

    不同于昨夜在水下看见的清澈,竟夜的雨水带来大量的泥沙与草木,水面上浪荡着层层叠叠的浮沫与渣滓,浊浪翻滚间吐出一具又一具泡得发白的尸体。

    “相公!”

    耳边忽的听得一声惨嚎。

    已经变回人形的白莲圣女踉跄地冲向水中一具衣饰华贵的浮尸。

    可半道上,就被大胡子毫不留情地逮了回来。

    “你这妖女,往日不晓得害得多少人家家破人亡,今日又何必惺惺作态?!”

    女人愣愣地盯着浮尸,又或者说那白莲左使,许久,才一点点转头看向大胡子,又是许久,娇俏的脸儿忽的笑了起来,又作出我见犹怜的哀婉模样。

    “燕世叔说话何必如此无情?”

    燕行烈眉头一蹙。

    “哪个是你世叔?!乱攀什么交情!”

    “唉,原来世叔不记得了。”圣女眉眼流转如钩,“我是青儿啊,我的名字还是你给我取的”

    大胡子脸上的冷肃渐渐变成不可置信,庞大的身躯好似承受着剧烈的冲击而微微颤抖。

    “想起来了么”

    白莲圣女笑得畅快而又恶毒。

    “对呀,我就是你最好的兄弟李魁奇的女儿,李青儿。”

    “锵。”

    燕行烈双目赤红,拔剑出鞘。

第九十六章 往事与波折() 
燕行烈这一剑终究没有斩下去。

    靠着书生的计谋,一直紧随在身后的阴云暂且消散,几人也有余力,寻了个地方暂作休整。

    然而,本该是举杯欢庆的时间,却因湖边白莲圣女的一席话,划上了个不完美的句点。

    打那儿后,燕行烈一直神色郁郁,这个行事果决的汉子,竟变得犹豫不决起来。

    眼下,更是守着安置白莲圣女的厢房,也不进去,只在门口来回踱步。时而握住剑柄咬牙切齿,时而摇头叹息。

    “你要着急杀了她,尽管进去一剑了账;若是不急”

    李长安抬起手上两坛老酒,以及顺手买来的一箧小菜。

    “不妨先与我喝上一杯。”

    两人就在院中凉亭坐下。

    大胡子不说,李长安也不会多嘴去问。

    只沉默着推杯换盏了许久,直到杯盘狼藉,大胡子又放下酒杯,愣愣出神了一阵,这才终于开了口。

    “道长可知道李魁奇这个贼子?”

    道士点头。

    这个人他还真的略知一二。世道纷乱,长安的小朝廷无力号令地方,各地多有军阀割据混战,小则占山立寨,大则吞州并县,这李魁奇便是北方势力颇大的一位。

    “想必道长也看出来了,燕某出身于行伍”

    李长安没有答话,等着燕行烈继续倾吐。

    他斟了一杯酒,却迟迟没有下口,只神色愈来愈恍惚,目光的焦距越来越涣散,似沉浸在了往事当中难以自拔。

    “当年我在北疆效力,任平卢府折冲都尉,带着家乡子弟抵御突厥。当时,李魁奇、成梁与我俱在军中,相互约为兄弟,并称三虎”

    他提到这两个名字,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几下。

    “那年突厥犯边,我引兵迎战,留李魁奇镇守平卢虽然贼军势大,但靠着将士们戮力同心,战局倒也渐渐转危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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