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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夜枭蓄势待发,它瞄准了一只老鼠。
那小东西淅淅索索靠近枯树,浑然不知死神将近,只顾着低头寻食。
可突然间。
树下寻食的老鼠浑身一颤,毫无预兆地僵硬着翻倒在地。
与之同时。
林中从未曾停歇的虫鸣、鸟叫与生物活动产生的交响突然停滞,除了风声,居然半点声响也无。
“咕。”
这夜枭仿若惊觉了什么,长鸣着振翅而起。
但,夜色中一抹黑色烟气悄无声息的撩过。
这夜枭便僵止在展翅的动作,一头栽落在腐积的落叶上,与那只老鼠滚落在一起。随即,一只靴底落下来,将这一对“猎人”与“猎物”一并压入烂泥。
靴子的主人浑身裹着黑衣,将身形隐入夜色之中,他低伏着身子,从怀中取出一只骨笛,而在他的身后,更多的黑衣人无声无息潜入林中。
俄尔。
虫声鸟语的交鸣再次自林中响起,只是这一次,声音却似乎变得有些单调。
若是仔细听来,原来这单调的声音不止一处。
在树林里,在草笼中,在乱石后它们勾连成一个巨大的圈子,把驿站牢牢围在其中,一点一点收缩围拢!
“那道人放着鹅城不去,偏生留在这荒郊野岭,其中必有蹊跷。”
乌桓伏在野草中,目光幽幽盯着对面的驿站,并没有因为敌我差距悬殊就轻举妄动。
在白莲教中,李长安并不受重视,多有人认为其在白莲少主一事上,只是沾了燕行烈的光。但乌桓不这么想,即便是设了陷阱,使了手段,亦或附了燕行烈尾翼,难道道士本人就没半点本事?
所有人都只是猜测,所有人都说不清楚。
然而玄霄道人必须得死!不死不足以报仇雪恨,不死不足以震慑宵小,但同时玄霄道人却也深浅莫测。
而乌桓在白莲教几位护法当中,不是最强大的,也不是最聪明的,但却是最谨慎的。
所以,教主才把诛杀玄霄道人的任务交给了他。
所以,他才不理会闲言碎语,舍了老脸,调集了如此多的教中力量,只为围杀一个孤身的道士,只为万无一失。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谁都不要贪功冒进、打草惊蛇,然后借着夜色慢慢靠拢。
驿站紧闭的窗户上,透出些昏黄的光,好似没有一丝动静,乌桓却反倒把神经越绷越紧。
这谨慎救了他一命。
毫无预兆的,他忽然侧身一滚,便见得两柄钢刀落在他原本的位置。
他毫不恋战,只抽身而退,站定了才蹙眉看去。
却愕然发现,刀柄之后,似乎并无持握之人等等,空中突然亮起两朵磷火,那火焰迅速张开,勾勒出手脚、躯干、头颅,再是发髻、铁甲、兜鍪。
黑烟缭绕,煞气狰狞,竟是两个鬼卒。
紧接着,黑暗中又亮起数十多鬼火,跳出了数十个鬼卒,竟然列出了一个战阵,挡在了驿站前头。
瞧模样,居然全是保留着灵智的鬼卒。
这道人倒真有几分本事,比之嶓冢那老鬼的手段也不遑多让。
见状,乌桓反倒松了口气,原来这道人故意夜宿荒郊,等着圣教前来报复的依仗,便是这些鬼卒。
厉害是厉害。
可惜。
太少了!
此番为了绞杀这道人,他可是带足了人手,要的就是一个以多欺少。
“儿郎们”
乌桓冷笑着就要招呼手下,要来个一拥而上,可甫一回头,却是骇然失色。
在他们的身后,一支兵马无声伫立。
刀枪林立,剑戟森然。
反倒把白莲教众们给团团围住。
哪儿来的鬼兵?
他面色惨白,仓惶四顾,终于在牙兵簇拥中,瞧见一杆大旗迎风招展,上书五字。
“行营招讨。”
“燕。”
驿站之内。
李长安绕着灯前这个夜半来客,向左转了三圈,向右又是三圈,打量个不休。
眼前人雄壮威风,身披明光铠,头戴凤翅盔,脚踏登云靴,当然,还有一嘴巴子眼熟至极的大胡子。
“燕兄?怎么是你!”
道士是既惊又喜。
先前他见得灯光变成惨惨绿光,只以为是白莲教来人耍了手段,便要用三尺青锋打个招呼,却没曾想出现的是燕行烈。
“府君放你还阳了?”
这话说完,他就自个儿摇起了头。
“不对,你浑身没有人味儿,只有鬼气!哪里会是活人。”
大胡子笑着解释道:
“道长看得没错,燕某确实是幽冥之人。自那日之后,我也本以为会消磨个几百年,运气好留得一丝残魂托生转世,运气不好便魂飞魄散了账。可没想府君怜我忠勇,法外开恩赦了我的苦役,还提拔我作了帐下招讨使,专司讨伐聚众扰乱阴阳秩序的鬼物。”
燕行烈将他死而复“生”的前后细细道来,道士听了不由得感慨一句,当真是好人有好报。
只是末了,燕行烈郑重其事一拜。
“燕某厚颜,恳请道长今夜再助我一臂之力!”
“何事?”
大胡子咬牙切齿。
“今夜赴莒州。”
“诛杀李魁奇!”
闻言,李长安脑中一时升起两个疑问。
李魁奇没死?
莒州在北,鹅城在南,两地相距何止千里,如何一夜赶赴?
可他半点不曾犹豫。
“好。”
杀人放火天。
郁州。
千佛寺旧庙。
骚乱平息。
村子反倒愈加喧闹,伤者的呻吟、孩子的哭闹以及死难者家属的悲嚎,这一切都让维持秩序的武僧们面色沉重。
一名面相颇为和善的僧人,从村民中牵出个八九岁的孩童,摸着孩子脑袋,给了块饴糖。
他瞧着小娃子仓鼠一样,把糖块藏进了腮帮子,这才笑着问道:
“娃儿,你说你瞧见了那进村的妖怪。”
“唔。”
孩子嘴里包着糖,口齿不清。
“长得什么模样?”
僧人俯下身,循循善诱。
小娃指着僧人的脑袋。
“与你差不多。”
“还有呢?”
娃儿偏头想了想,眼睛一亮。
“那妖怪身上衣物虽然破破烂烂的,但颜色顶好,红红黄黄的,就同法会上活佛们一样。”
“妖怪怎能与活佛一样?小娃子不要胡说。”
“怎是我胡说?”
孩子撅起小嘴。
“又不独独只有我一人瞧见,阿爹、阿妈还有村里的大伙儿都是看到的嘞!”
僧人闻言收敛起笑容,起身冲着远处的了难点了点头。
了难和尚得了准信,长吸了一口气,再转过来却是挤出了笑脸。
“此番,多亏有师兄在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分内之事,无须挂齿。”
了悟老和尚唱了声“阿弥陀佛”,两条寿眉差点挤作一处。
“可惜走脱了那妖魔。”
他从梦中惊醒,听得村中骚乱皆因有妖魔闯入,他当即就诵咏起伏魔的经文,便要伏魔卫道。可没等他靠近,那闯入村中吃人的妖魔就已然惊走。
此后,他便安抚住惊慌的村民,并组织人手救治伤患,直到现在,千佛寺的武僧才姗姗来迟。
有了千佛寺的介入,救治工作想必会更加顺利,但老和尚心中却仍惴惴不安,他一直在想着今夜闯村的妖魔,虽然没有正经照面,但也远远瞧见了背影。
那妖魔颇为眼熟。
再联想起村民那一句:“和尚妖怪进村吃人啦!”
他心底就愈发涌起莫名的惊疑。
“了难师弟”
可没等老和尚问出口,就被了难开口打断。
“夜风湿寒,有事明日再说。”说着,他咧嘴大笑。“本以为师兄已经离开,却没想还在左近逗留,却是我等招待不周,眼下旧庙都被伤患给挤占了,也住不了人,这样,劳烦师兄移步去寺内歇息吧。”
竟是不由分说,让人带着老和尚与徒弟离了此处。
等到老和尚走远,他才回头对村民们说道:
“为防妖魔去而复返,大伙儿今夜都先到庙中暂避,也方便僧众照看。”
一来村民甫遭袭击,正在慌张无措;二来千佛寺在郁州积威已深。严格来讲,这些村民大多还是寺里的佃户,因此自是不敢反对。
待到赶羊一般,将村民们尽数撵入庙里。
“首座”
先前问话的和尚靠过来,眼神闪烁。
了难转过脸,一对眼珠子被火把的火光映得血红。
“主持说了”
他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
“尸僧之事半点不容泄露!”
约么半个时辰。
小和尚牵着师傅的手,迷迷糊糊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
“师傅,村子怎么起火了?”
老和尚闻言,急忙回顾。
只见来时的天际处,隐隐有火光艳艳。
前头提灯引路的和尚轻声笑道:
“妖魔闯村时不是死了些人么?兴许是害怕染了邪气,起尸为害,在焚烧尸体吧。”
“阿弥陀佛。”
第一百零一章 幽冥()
“可有活口?”
“无一幸存。”
“可否招得亡魂?”
“无有回应。”
“可查得玄霄道人去向踪迹?”
“属下无能。”
依旧是那间废弃驿站,灯光早已熄灭,屋内自是人去楼空,只有门前的烂泥地里,乌桓尸身未僵,空洞洞的眼珠子映着黑沉沉的夜空。
一名蓄着三缕长须,看来颇为儒雅的中年男子俯身为他阖上双眼,听清了旁边的问答,低头沉吟了许久,再起身,声音凝重。
“吩咐下去,教中一切针对那道人的行动都暂且搁置。”
“教主!万万不可啊!”
旁边人吃了一惊,急忙开口反对。
“少主之仇,怎能不报?!我愿立下军令”
可那儒雅男子一声断喝。
“住嘴!”
他的声音隐然带着了怒气。
“我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断一臂膀。从今天起,教中事物一切以圣女之事为重,若非迫不得已,不得节外生枝!”
即便如此斩钉截铁,但无论作为一个父亲,还是白莲教的教主,此中仇恨哪有这么容易放下。
语罢,他将目光投向夜色下模糊的远山。
仿若在寻找消失无踪的仇敌。
但他决计想不到,此时的李长安已在另一个世界。
“人有人道,鬼有鬼路。”
“阴阳两界颇多勾连,但却不尽相同。譬如,从鹅城到莒州,在阳间或许相隔千里,在阴间兴许就近在咫尺,反之亦然”
在擎着“燕”字大旗的队伍中,名叫娄成的鬼将侃侃而谈,李长安也恍然点头,明白燕行烈为何能放言,能一夜赶赴千里之外的莒州。
在解决了来犯的白莲教众之后,燕行烈就带着李长安赶到一间山神庙,而后,竟一头扎进了幽冥地府!
而这个娄成,据燕行烈介绍,也是他昔日部下,十年之前不幸战死沙场,死后为阎君看重,成了殿下鬼吏,但听闻燕行烈成了招讨使,在泉台重招旧部,干脆就舍了职位,重归燕行烈麾下。
十年下来,娄成也算老鬼一只,对着阴间的种种门道颇为清楚,正好为李长安答疑解惑。
说完阴阳有别,他又将起了阴间的种种忌讳,一条条掰开了揉碎了,讲得很是细致。这不单是说给李长安这个活人,也是讲予燕行烈这个新丁。
可等他苦口婆心讲了好大一堆,舌头都拉长了大半截子,一转头才发现,那俩“学生”压根就没细听。
燕行烈是满脑子的复仇,无心他事。
而李长安则是初到这幽冥地府,被新鲜景物迷了眼睛。
与想象中的阴森昏暗全然不同。
眼前的阴间到处都充斥着柔和的微光,照得近处清晰,远处朦朦。在头顶上方,是一整块蛋壳般倒扣的苍穹,“太阳”则是壳上挖出的一个洞,如纱似雾的柔光从洞中倾泻下来。
而在脚下,是一片无垠的旷野,上面别无它物,只生长着一种花瓣纤长的花儿,盛放着仿若凝固的火焰,开得热热闹闹的,铺天盖地接入天际尽头。
莫不是独摇草,或曰曼珠沙华?
李长安看它纤巧可爱,俯身意欲摘取一朵,可指尖刚刚触及,花枝自个儿一颤,竟是绕离了他的指尖。
这倒有些意思了。
“道长。”
忽的,旁边的娄成问了一句。
“漂亮么?”
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道士也不晓得他是单问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