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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汉子千恩万谢地走了,嗯,留下了一尾鱼。
“郎君,这鱼……”
曾瑾菡不曾下过厨房,看着这条已经不能动弹的鱼,还是有点害怕。
“今晚的晚餐有着落了!”张正书笑道,“你是想清蒸,还是香煎,抑或者是红烧呢?”
曾瑾菡狡黠地眨着一双美眸,低声说道:“若是我都想要,那怎么办?”这是在给张正书出难题啊!好在张正书厨艺已经顶级,并不怕她出难题。
“行,那就给你来个一鱼多吃!”
张正书是识货之人,看到这鱼就知道是上好的草鱼了,掂量了一下,足足有四斤重。这么大的鱼,足够拿来一鱼多吃了。所谓的“一鱼多吃”,其实就是用一条鱼做成好几个道菜。但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做法,像在后世的广东顺德,一鱼多吃就不同于其他地方。鱼头、鱼皮、鱼肠、鱼青、鱼腐、鱼羹、鱼片……都能入菜,让很多外地人都大跌眼镜。更关键的是,这一鱼多吃还非常美味!
而在其他地方,一鱼多吃常见的是炸鱼块、酸菜鱼、水煮鱼、糖醋鱼、鱼头汤……基本大同小异。其实,这也算是家常菜了,张正书做起来毫不费力。
“一鱼多吃?”
曾瑾菡有点不太明白,但看着张正书智珠在握的样子,立即撅起嘴,说道:“想来也不会太好吃……”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张正书就笑笑,没有说话。
……
汴梁城中,皇宫大内里。
赵煦在垂拱殿,召集重臣,商议政策。
“陛下,暗探来报,夏国已经聚集重兵,于平夏城外,天都山以北安营,距离没烟峡堡寨仅五十里。”说话之人,乃是枢密使曾布。曾布这人,也是官宦世家出身,在宋神宗时就是新法的坚定支持者。但是在后来,曾布与王安石等人的观念起了冲突,被贬谪饶、潭、广、桂、秦、陈、蔡等地。可以说,曾布半生奔波,都在为回到中枢努力。
后来赵煦亲政了,曾布才得以回到中枢。但是章惇并不喜欢这个投机取巧的曾布,所以曾布在赵煦一朝并不算重臣。原本这一次“内部会议”是没他份的,只不过事关战争,枢密院摇身一变成了“猪脚”之一,曾布才能出现在垂拱殿之中。
章惇皱眉道:“有多少人马?”
“据暗探、逃俘所言,可信夏国已聚起百余万人马!”
曾布一脸严肃地说道,虽然他是政治投机者,也就是官场上典型的墙头草,但他也是有自己的坚持的。虽然,被章惇“发配”来枢密院,曾布很不爽。可文人掌兵,却是文人的恶趣味,也是证明自己“羽扇纶巾、运筹帷幄”的绝好途径,曾布是不会没有作为的。
这时候,中书侍郎李清臣皱眉道:“曾枢密使所言可有误?夏国人口不过七十多万户罢了,百万兵马,如何可能?”
确实,李清臣有异议是正常的,没理由西夏只有三百万人口,却把三分之一的青壮都摆在战场上吧?
哪怕党项人平时为民,战时为兵,全民皆兵之下,可也不能把所有青壮都拉到战场上啊!别说什么,只要把西夏人打灭十余万,西夏就大伤元气了。百多万人马,根本不可能。
其实,这也是从中国学来的伎俩,故意夸大军队,以壮声势的。说白了,就是在吹牛,在恫吓对手。
举个栗子,东汉末年,三国时期的赤壁之战,曹军酒号称有八十万大军,可当时整个中国就只有千万人左右。曹操只占据了北方,半个中国而已。哪怕北方人口众多,可历经了黄巾起义、诸侯争霸的影响,早已十室九空,人口十不存三四了。怎么算,曹操也凑不出这所谓的八十万大军,况且还要有不少于作战人数的后勤人员。地还要不要种了?日子还要不要过了?所以,曹操所谓的“八十万大军”,至多不过二十万人罢了。
不过,牛还是要吹的,不吹怎么能在心理上占据优势?不吹牛怎么鼓舞士气?
说实话,古代的战争基本没啥技术含量,要是两军对垒,真正能正面接触的,就那么一小撮人罢了。说是三军,其实最能打的还是先锋军。其余人马,不过是“以壮声势”罢了。之所以“兵不在多而在精”,其实是在说精锐的士卒,而不是说那些炮灰。炮灰只能打顺风仗,而不能打逆风仗。
可神奇的是,士气是会传染的。万一整个军队都怕了对面,哪怕先锋军再能打,一旦后方不稳,也是能被猪队友说拖累,最后兵败如山倒。
士气的重要性,在冷兵器战争时不言而喻。吹嘘己方军队人数比对面多,就能形成一定的心理优势。再辅以一点点心理暗示,士气就会猛增了。
第377章 推诿()
这也是为什么中国人打仗之前喜欢吹牛了,一方面能吓吓敌人,说不定还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另一方面也可以加强本方的信心。反正也没什么害处,那就吹咯,反正不吹白不吹。要知道,兵法上都说了,这是“兵不厌诈”!
不止是宋朝喜欢吹嘘,西夏也喜欢吹嘘,甚至辽国、大理、交趾、高丽……但凡是在汉字文化圈内的国家,在战争上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但,这就苦了情报人员了。
情报最看重的是真实性,连对方有多人都摸不清楚,还怎么打仗?
李清臣也是在枢密院干过的,知道里面的猫腻,所以才立即提出了质疑。他李清臣清楚这事,曾布岂能不清楚?只是曾布也是要脸面的,被李清臣这么一怼,牛脾气也上来了:“李侍郎,老夫就只收到这样的暗报,你要是有质疑,请自个去探探敌情罢!”
李清臣最是耿直,廉洁奉公不说,还是难得的清官。这种勤俭节约的习惯,甚至到了富贵之后都没改。他不贪钱,一心为公,属于不可多得的好臣子。特别是他居官奉法,从不会因私废公。这一点,是他历经宋英宗、宋神宗、宋哲宗三朝而不倒,被历代帝王信任的缘由。三朝元老,在这时候也算不多了。额,也能从侧面反映出,宋朝的皇帝性命确实不长。
所以,李清臣看到曾布这种作态,就知道曾布想干嘛了。无非是借机夸大西夏的战力,好为自己的工作推脱。
一旦宋朝战败,曾布的工作也没有失职——情报我已经上报了,是你们不听,非要出兵打的,怪我咯?
要是宋朝战胜了,曾布也有功劳——没有我上报的情报,就不会提前准备粮草,厉兵秣马,更不会有这样一场胜利了。
都是同朝为臣,李清臣这样的臣子,哪里看得惯曾布这种“墙头草”,推卸责任的臣子?当即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曾枢密使果然是好算计,夸大对手,灭自己威风,怕是要推卸责任?但曾枢密使莫要忘了,尔为枢密使,要是情报不明,你一样有不可推卸之责!”
曾布也怒了:“李侍郎,老夫秉公直陈,哪里有甚么算计!倒是你,一直揪着老夫不放,可是挟公报私?!”
李清臣冷笑道:“若是这样,老夫更要参你一本尸位素餐了。党项人夸大军力,你却奉为圭臬,莫不是你当陛下,当满朝文武皆是傻子不成!”
这就等于撕破脸皮了,不过这确实是李清臣的做派,他一生耿直,更是以韩琦为榜样,看不惯任何对国家有害之事。曾布这等作态,岂不是正中他下怀?曾布被他这么一说,直接哑口无言,然而他脑子转得快,立即下跪说道:“陛下,臣怕情报不及时,得到消息便呈与陛下,绝非如李侍郎所言,有任何推诿之心!若有,臣甘愿受罚!”
“好了好了,朕叫你们过来,不是看你们争执不休的。”
赵煦也是一阵头疼,西夏进攻在即,他们却还在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争吵,这还是朝堂吗?跟菜市场差不多吧!赵煦忽然想起张正书说的一句话,政客都是优伶,最是会演戏的。优伶就是戏曲演员,赵煦觉得张正书的比喻一点都没错。
看看堂下诸位重臣,哪一个不是演技出众之辈?
当然,也有人不屑于演戏的。比如章惇,比如李清臣。
赵煦的心中跟明镜似的,他自以为自己已经看穿了堂下这些大臣的底细。殊不知,他的底细也被堂下的大臣们看穿了。
“朕也收到情报,党项人将会在冬日发动对平夏城的进攻,甚至里面还有阴谋……”不用说,赵煦说的是张正书的推断,甚至是结合了史实“推测”出来的。可以说,西夏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张正书这个穿越者的眼睛。没办法,谁叫张正书是穿越者呢?
听了赵煦的话,堂下的重臣们都沉默了。
无他,这个推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这些大宋的重臣都不相信这个说法。
没理由儿子会害母亲啊!
李乾顺有再深沉的心机,现在也不过刚刚束发,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弑母?他就不怕天下人群起而讨之?
然而,和这些被纲常伦理固定了思维,跳不出囫囵的大臣不同,赵煦是可以理解李乾顺的。说是皇帝,却被人好像傀儡一样操纵着,换做是谁能甘心?哪怕是母亲又如何,天家之人无亲情可讲,为了权力,甚至可以弑兄弑弟——没错,说的就是李世民。至于弑母,听起来是骇人听闻了些,但借宋朝这把刀杀人的话,却不用背上骂名。
赵煦想起了高太后,即便到了现在,他对高太后的怨恨还是一点都没有减退。
且不说他老爹费尽心思拿回来的“失地”,被她和司马光拱手送出,更是将宋神宗的变法全盘否决。甚至到了可以亲政的年纪,高太后都握紧权柄不放。更让赵煦难以接受的是,高太后对待他生母朱氏也过于严苛,甚至可以说是当成婢女一样。
朱氏出身寒微,幼时遭遇极坎坷,入宫后,初为神宗侍女,后来生了赵煦、蔡王赵似和徐国长公主,直到元丰七年才被封为德妃。朱氏温柔恭顺,对高太后和神宗向皇后一向都毕恭毕敬。可高太后对朱氏的态度如此,这让赵煦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可以说,高太后并非赵煦生母,还把持着权力不放。此乃国仇家恨,赵煦一亲政,立即推翻元祐更化的一切,这就看得出来了,他对高太后是真的恨,恨入了骨子里的那种。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讲,赵煦是最能理解李乾顺的那个人。别人觉得李乾顺不敢弑母,可赵煦却知道,党项人并不是遵循儒家纲常伦理那一套的,所以李乾顺敢。
“章卿,你说说看?”
赵煦见所有人都沉默了,没人敢接这个话题。这摆明是个坑啊,谁敢说这种观点?所以,他开始点名了,作为此时唯一的宰相,章惇肯定是第一个被叫到的。
“陛下,臣以为……此推断甚为荒谬!”
章惇犹豫了好久,才说出这句话来。
第378章 出尔反尔()
章惇也是无奈啊,哪怕他知道赵煦说的话在理,而且很可能就是李乾顺的真实想法。但,章惇却无法支持赵煦。无他,就因为章惇是宰相,他天生就要维护纲常伦理的。如果章惇不维护纲常伦理,他也就没有了施政基础了。哪怕他得到了赵煦的全力支持,哪怕他的手段再高超,失掉了群臣的支持,他也是独木难支的。
赵煦也明白,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
世界上有些事就是这样,明明知道实情是这样的,偏偏不能说实话。特别是政治的事情,就更加虚伪了。
“不过,若是党项人真个在冬日来攻,我大宋西军,当在破敌之后,尽力开疆拓土,争取一战灭掉夏国!”章惇是带过兵打仗的,当然知道赵煦说的话有五分可信度。别小看这五分,能通过一点点小事情来推断出五成把握,这已经是逆天了。
更何况,冬日不易作战是常识来的,哪怕党项人要打破常识,冬日来攻,那也是有很大几率兵败的。比如隋炀帝征高句丽,就是拖到了冬日被反击的。在平原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在高原山地上?
有了这样的推断,章惇还不懂扩大战果,那他就枉为这个宰相了。
当然,宰相也有水平高低的。要是给司马光这样的宰相,他恐怕只会固守城池,却不敢乘胜追击,更别说扩大战果了。保守稳健是没错,可太过保守稳健,那就是病了。有句话叫做,“天授弗用,反受其咎。天授弗取,反受其害”,大宋已经错失太多这样的机会了。
这都是因为,大宋以君子之国自持,不可趁人之危。或者是明明看到了机会,却担心是敌人的陷阱,抑或者是朝中有势力在拖后腿,导致机会白白错失。现在,大宋已经自食其果了。且不说交趾时不时跑出来打闷棍,西夏人的步步紧逼,就连辽国,都有点重启战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