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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正板着脸训斥道:“咄!练武之人,吃酒行气活血本是好事,可师弟你如今年岁还小,脏器方才长成,却不能放开猛吃。可知道吃酒伤肝,如今你肝火上涌,双目赤红,还敢说昨夜只吃了两碗土烧?”
“师弟知错了!”黄牛儿忙叉手做礼,一脸诚恳道:“昨夜的确吃了不止两碗,下次定不敢了。”
公孙正这才点头道:“日后可不敢说谎蒙骗师兄,记下了?好了,快叫人弄些吃食,还打上一斗昨夜的土烧来我俩吃吃,师兄有些事与你说。”
“啊!还要吃酒?”黄牛儿听着一呆,不成想公孙正笑道:“懂什么,吃酒才能解酒。”
第三十四章 【打算】()
如今住在了姚家隔壁,家中又有了使唤的仆人,要整治些吃食倒也容易,不过却听留守的齐姨说道,二娘一早便带着贾婆婆去了老店,老倌则领着人回城西搬家去了。
饭厅之中,师兄弟两人坐定后,公孙正便从身上的招文袋里拿出了一叠钱引道:“昨夜这曹老大人邀了某去饮宴,拿了五百贯的官钱做谢礼,就想招募某家做他的门客,也忒瞧不起人了。”
这钱引又称官钱,本是朝廷用来替换已经烂市了的交子,可谁知道钱引的烂市速度比交子更快,如今这五百贯钱引最多能拿去官办钱铺里换个百来贯铜钱而已,但给不给换还不一定,要是拿去私人钱铺还要更低。
大观元年时(1107年),宋庭下旨将“交子”改为“钱引”,改“交子务”为“钱引务”。除四川、福建、浙江、湖广等地仍沿用“交子”外,其它诸路均改用“钱引”。后四川也于大观三年(1109年)改交子为钱引。
而“钱引”与“交子”的最大区别,是它以“缗”为单位,不过“钱引”的纸张、印刷、图画和印鉴都很精良,本意是吸引人们使用,可“钱引”不置钞本,不许兑换,随意增发,因此纸券价值几年时间大跌了超过五成。
说着公孙正嘿嘿一笑,却向黄牛儿道:“听说昨夜曹老大人谢你的可是足银,还有一套至少值百来贯钱的汴梁笔墨?”
黄牛儿哦了一声,倒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心想曹大人给自己的是银子,应该是看了舅父的面子,可若要真心招揽师兄,却拿钱引蒙事也是太不智了。
公孙正也不知道黄牛儿想法,将钱引收了之后便道:“如今,师兄的行踪也算暴露了,且万家事了,可黄花荡的事却还未休,所以师兄决定今后便住在师弟家中,一来是省下了住店的宿钱和酒钱,二来也好就近指点一下师弟的武艺。可知道当日师兄见你着了那余八儿的道,还以为你是故意示弱,谁想后来悄悄查看才知,你竟是真的着了道儿?平日里见你每日起早打熬身体,耍那腾蛇棍法也像模像样,却好生叫师兄无语啊!”
黄牛儿听了面色窘红难看,也明白师兄为何不提贴身保护一事,忙道:“好事!大好事!俺每日埋头傻练,正缺了人指点,师兄便住下就是!”
公孙正点头笑了起来,却道:“再来,就是师兄想问你,今后师弟有何打算?”
“打算?”黄牛儿听的一呆,什么打算不打算,听不明白公孙正的意思。
“就是将来想要如何?”公孙正见黄牛儿满脸的迷茫,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道:“莫非,师弟没有些长远的想法?”
“长远的想法?”黄牛儿还是迷糊,不过也大致明白了些,想了想道:“不瞒师兄,还真没有。俺眼下想着的,便是进学之后好好考了县试,给俺家长脸。”
公孙正听了一呆,问道?“那……考过县试了之后呢?再去考院试?乡试?会试?殿试?博一个东华门唱名?”
“嘿嘿!东华门唱名可是万中无一,却不敢想啊!”黄牛儿听了傻笑一声,搔搔头道:“俺想着,怎说也能考个举人吧?”
“咳咳!”公孙正咳嗽一声,叹了一口气后又问:“好吧!若能考上也是师弟的造化,可若是考不上呢?师弟有没有什么其他打算?”
黄牛儿想了想道:“俺也知道举人难考,所以俺也想了退路,便是操持起家中的产业,好好孝顺爹娘。”
公孙正听了一愣,问:“这便是你的打算?”
“不然如何?”黄牛儿浑不知这有什么不对,想想认为公孙正有些误解也是对的,便起了兴致道:“师兄不知道,前几日俺想起了几种在师尊处学会的吃食,便教给了俺娘,一种是叫皮蛋的小食,一种是叫拉面的主食,若是搭上俺家祖传的羊汤,定然能大卖。俺还有想法,便是开上许多分号,把家业做大。”
公孙正一脸茫然,便问:“然后呢?”
黄牛儿自然打道:“然后……便是卖田产、置家业,多娶几房娘子孝敬爹娘,给老黄家开枝散叶……对了,日后师尊若是愿意来黄州,俺也一并奉养了。便是师兄,若是也喜欢黄州,待俺赚了钱,便在城中修一座道观让师兄住持,可好?”
“咳咳!某的老母还在蓟县,某还要回家侍奉老母,可不敢来黄州住持。”公孙正摇头苦笑一声,却问:“师弟,你果真忘了前事?”
黄牛儿心中一动,便拍了拍头道:“师兄说的是那般前事?莫非刚才的话,俺曾经对师兄说过?”
公孙正想了想,正要说话时齐姨却拿来了酒食,当即两人便不多话吃喝起来,待酒过了三巡,公孙正却起身将饭厅的门关上,一脸正色对黄牛儿道:“师弟,可想听听你得这失忆之症的前因后果?”
黄牛儿心中大惊,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装作好奇道:“莫非师兄知道俺这病的来由?”
公孙正当即点头道:“不错!某不是说过,五月之前你家师尊来了二仙山与某家的师父谈了一日一夜?这所谈之事,正是与师弟有关,否则也不会派了某家来黄州看护师弟。”
黄牛儿心中忐忑,却也是心道无论如何,若非公孙正前来看护,这一次的事情怕是不会如此轻易了结,当日就算自己烧了客船,可又怎能逃过贼人的追捕?
当即黄牛儿也不言语,静听公孙正继续道:“这其中之秘,师尊与某家说道了一二,说是机缘巧合之下,有个上界的神灵附了师弟的身体,却因为夺舍不成,魂飞魄散了。”
公孙正说完,故意来看黄牛儿的反应,只觉得黄牛儿神情呆滞,似乎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便继续道:“那神灵夺舍不成,却也托了梦与师弟,说了许多天机,而师弟也将天机说与了朱师叔。这其中,最为惊人的天机,便是不久之后,那北辽的属臣之民靺鞨女真,会灭了辽国和大宋。大宋的国都东京汴梁陷落,朝廷南迁临安,号曰南宋,与金国划江而治。相安百年后,草原之上又兴起一部胡人,国号大元,先灭金国,再灭了南宋,称有四万万宋人罹难。那大元灭宋之决战,乃是在冈州的崖山,当时南宋行在的君臣不愿降了元人,便君臣与民一齐负石投海自尽,整整三十余万人呐!浮尸盈海,鱼咥千日而不绝呼!”
黄牛儿此刻脑中也如沸海翻腾,这些话出自他口,他当然记得,可他怕的不是这话里的含义,而是公孙正到底想要怎样,那“鬼”不都已经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了么?
第三十五章 【天机】()
公孙正一脸的肃然,双目之中犹如深邃空洞,似要将自己的情绪思维代入那崖山决战的惨烈画面中去。
三十余万人,一齐投海自尽,浮尸遍布整个海面,海里的鱼吃了三年都不能吃干净,想象着的惨烈,自然要比现实更为令人惊惧。虽然这类的场面不论是公孙正还是他师父罗真人,甚至是他所认识的人里面,都从未有人见过,甚至想过,但这并不妨碍公孙正因为想象而陷入巨大的悲伤和痛苦之中。
以至于,黄牛儿满脸惊骇的表情也被公孙正误认为这是他也代入到了这种悲伤和痛苦的情绪中。
两人各自沉默,良久之后公孙正却是突然拿起面前的酒碗,将里面半碗酒一饮而尽,却惨然一笑道:“其实……师弟你这失忆之症,也是好事啊!”
黄牛儿心中惊恐且不去说,听了公孙正此言,便小心的问道:“师兄……此事当真?俺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再说这等天机要是轻易泄露了,怕是要招来祸端!还有俺记得师尊说过,要是泄露了天机,怕就不灵了。”
“哈哈!祸端倒是真有……”公孙正拿起酒坛给自己又满上一碗,却看黄牛儿道:“至于灵不灵,师弟以为这等惨事有没有可能发生?”
黄牛儿想想摇头道:“俺不信!”
“为何?”公孙正端起酒碗又是一口干了,笑问:“可是觉得太过匪夷所思?”
黄牛儿压住心中的恐惧,强辩道:“且不说俺不记得这话俺说过,就说这什么金国,俺就没听人说过,这些日子读了不少俺家舅父府里的邸报,只知道这北面有个辽国,西北那边还有西夏、党项,却没见提过什么靺鞨女真,想来这日后要灭俺们大宋,至少也得有个上百万的军兵不可,不然怎么可能攻下东京汴梁。俺听城西的几个庶老摆谈说,当年檀渊之盟时,辽国号称百万大军,却还不是败在俺们大宋的手下。”
公孙正听了,哈哈大笑了一声,也不去跟黄牛儿分辨檀渊之盟的事情,反倒问:“师弟可知道一个叫做阿骨打的人?”
黄牛儿恍惚记得这个名字,全名应该是完颜阿骨打,但却摇头道:“不知道,听起来像个胡人名字。”
“不错,却是靺鞨女真完颜部人,全名应叫做完颜阿骨打。”公孙正放下酒碗,抬头看向屋顶,却目光空洞,似乎在回忆什么,随后道:“师兄才听着个名字时,也如师弟这般认为,可想着天机之中言道乃是这人建立了金国,便抱着宁可信其有之心,托了北地的绿林中人前往打探。月余之前却是有了消息,你道如何,果然真有此人!”
“啊!”黄牛儿终于动了真惊,张口愕然,自始至终他都从未相信过那鬼的话,却不想还真有这人。
公孙正也不拿捏,便道:“某所托的北地绿林好汉本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却是为此专门走了一趟辽北,路上遇到了从活刺浑水(今黑龙江阿城南白城子)逃出的纥石烈部族人,打听到了阿骨打的下落。这阿骨打果真是完颜部人,是完颜部前族长乌古乃的孙子,现任族长劾里钵的次子,如今已经四十余岁了,是完颜部有名的勇士,就在一年之前,阿骨打领着完颜部族人将纥石烈部的祖地阿疏城攻占,将整个纥石烈部驱逐出了活刺浑水。得此消息,某那好友随后急忙借助绿林烽火,只用了十五日便快马将讯息传到了黄州来。”
黄牛儿听了自然说不出话来,他当然十分肯定阿骨打这个名字是那鬼告诉他的,却没想到真会有这个人,而且这人居然还真是一方的豪雄。虽然不知道这完颜部打破纥石烈部的祖地阿疏城的这场战争究竟有多大的规模,至少一个城池不可能是百十个人就能攻下的吧?
“况且……”公孙正再次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看着黄牛儿道:“据那纥石烈部逃出的族人说,阿骨打和他的父亲劾里钵在夺下了阿疏城后,更多次向辽人索要逃到辽国的纥石烈部族长儿不得,对辽人生出了不臣之心,虽然这完颜部的战士也就数千人,可却是异常的凶悍好战,私下里在靺鞨女真之中流传着完颜部想要反叛辽国的风言。”
“所以,如果不是这次万家事起,师兄的本意,是等到八月,前来接替师兄的蜀中老君观的师弟来到黄州后,便亲自走一趟辽北。”公孙正说完,将手中的酒再次一口干了,却把碗一搁,对黄牛儿笑道:“如今,师弟算是知道此事有多危急了吧?”
“俺……俺……”黄牛儿不知道如何开口,张嘴俺了两声,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公孙正却是猜着他的心思道:“师弟可是想说,天机要万一不作数,如何?”
“是也!”黄牛儿始终还是不相信那鬼的说法,因为那鬼要夺他舍,所以他便歇斯底里一般对那鬼的话一句也不想信。
公孙正笑问:“说来也是,若是假也就罢了!若是真,师弟又该如何打算?”
黄牛儿搔搔头:“俺……又能有什么打算,就算是真,却也是朝廷的大事,俺师兄弟又能杀几个女真?不若将此事告知朝廷如何?俺是舅父可是主薄,要不俺去与舅父说道?”
公孙正见黄牛儿脸上的神色不再是先前的懵懂,心中暗自笑了,却问:“师弟可知道何为划江而治?”
黄牛儿也就跟在朱桃椎身边行走了几年,读了些四书五经和道家的典籍,学识尚且浅薄,哪能知道这划江而治的意思,便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