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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又是一枚响箭打断了蔡泓的思路,一名持神臂弓的侍卫看得真切,在偏头避开响箭的同时,手中的神臂弓也摆正了响箭射来的方向扣下了悬刀扳机,然而还没等他看清自己射出的弩箭是否命中目标,便感觉右眼突然一黑,脑袋往后一仰,便倒地了账。
瞬息之间便连折了两人,老差人悲呼一声,抱住了蔡泓的大腿道:“衙内!衙内呀!再不降,俺们今日怕是要全死在这儿啊!”
蔡泓也是要疯了,不管老差人死死抱住了他的大腿,一把推开用叠盾遮护他的侍卫,扯着脖子喝道:“好贼子,只敢放了暗箭伤人,却不敢光明正大的与俺一战么?”
他吼了这一嗓子之后,却出奇的没有遭到狙杀,十来息后远远有个声音从几十步外的一丛荆棘里传来:“弃了弓弩,许尔等一战!”
蔡泓倒也不傻,他也知道手中的神臂弓是眼下最大的持仗,可他的护卫刚刚又死了俩个,剩下这最后四人中也没有神射手,若是不信对方许诺,只怕接下来一个个都要遭到狙杀。
可蔡泓心里也明白,真要光明正大的搏斗,自己怕是打不过之前那使锤的贼和尚,以及一枪将张制使了账的强人,这里外里都是死路!
毕竟是汴梁子,蔡泓气性发了也不管不顾,喝道:“弃了弓弩!”
“衙内!副使!”几个侍卫连声叫了起来,却又闭了嘴,还是依言将手中的弓弩弃了,各自抽了兵器出来。
这时,那声音又道:“向前百步!”
蔡泓倒也光棍,推开遮护的侍卫便昂首走了出去,其余的人等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倒是这天道盟的强人讲究,果然没有出尔反尔放冷箭追杀。
他们走出去约有五十余步时,三只响箭却是连续腾空而起,随后官道远处就奔出一队人马,近前一看正好九人,为首的不是那刚刚才见过的光头贼和尚,而是一个头扎英雄巾的蒙面青年。
此时姚榕等人都在后队观望,自然是瞧不清状况,不然一定会出声提醒众人,这头扎英雄巾的青年,便是刚刚一枪挑了张制使那位。
却说这九人九骑快速来到了天道盟的大旗旁,还是贼和尚上前两步,喝道:“你等是并肩子一起上,还是选出人来单打独斗?”
蔡泓等人此时距离天道盟大旗倒也不足五十步了,停下之后便大喝道:“你等到底何人,可敢报上名号?”
“天道盟光州分舵舵主在此!”贼和尚将手一挥,比了比孙立,又道:“至于俺等,都是舵中兄弟,你只需知道是俺天道盟光州分舵毁了这花石纲便可!”
蔡泓握紧手中的朴刀,喝道:“藏头藏尾,也敢自称绿林好汉?”
贼和尚却哈哈一笑:“好汉不好汉,就看怎么干!此番只要俺等毁了这花石纲,不用月余,俺天道盟光州分舵的名声必将传遍天下。至于俺等几人,又要这虚名作何?也省了些做那海捕文书的纸张与赵官家擦嘴抹血!”
“呱噪!要战便战,尽费些口水作甚?”队伍中,一个胖大的汉子低声一喝,出前道:“如今尔等是要死战,还是求活?”
第一百十六章 【替天行道】()
一直哆哆嗦嗦跟在蔡泓身后的老差人听了这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醒了过来,突然扑了出来跪倒哀嚎道:“好汉爷爷!俺们求活!还请爷爷指条生路哇!”
几个应奉局的官差一看,也噼里啪啦丢了手中兵器,跪倒了老差人的身后大喊求活。这些官差既不是太师府的人,也不会什么高深武艺,更看了方才天道盟好汉所使的霹雳手段,如何真的敢跟着蔡泓与这些人拼杀?
这现场的情况一变,也叫蔡泓愕然,扭头瞧瞧只有剩下的最后四个侍卫紧紧遮护在自己身边,几个平日里用银钱喂养的差人此时虽然还哆哆嗦嗦站在自己一边,可瞧着他们的腿早就软了。
蔡泓暗叹一声,却再次挥开遮护自己的侍卫,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先伸足将那老差人踢到在地,而后硬着脖子喝道:“他等求活与俺无干,俺要死战!”
四个紧跟上来的侍卫互相看了一眼,便也齐声道一句:“死战!”
“好!”头戴英雄巾的为首者低喝一声,便道:“如此,老五、老六、老七、老八和老九,且去会上一会,不可下了杀手!”
跟在他后面的人中,便有五人应了下马,这就走上前来。
两边都是五人,便也各自挑选了合眼的捉对厮杀,蔡泓选上这人也使一把朴刀,也不过走了三招,就被一刀背敲在头上的兜鏖上,跟着后腰就被一记膝撞打个正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按倒,将刀架在了脖子上。
与他厮杀的汉子嗤嗤笑了:“你这鸟厮虽然是个银样镴枪头,却也有死战胆量,倒叫俺佩服啊!”
至于其他四名侍卫,此时虽然正与对手打的激烈,瞧见蔡泓虽然败仗却没被当场斩杀,竟也生出了许多勇力,各自都拿出了吃奶的气力和压箱底的绝技,一番争斗之后居然打了个两胜两负算是平手。
打完之后,那天道盟光州分舵的舵主,便上前对蔡泓五人道:“你等五人,如今也算对朝廷尽了忠义。俺们打的旗号乃是替天行道,自然不做乱杀无辜之事。两位胜了的好汉,可穿了甲骑着马走,输了的也只需卸甲留下兵刃,自可以去了。”
随后又对应奉局的差人道:“你等求活的,还不卸下甲胄,解了兵刃,更待何时?”
老差人一听,忙不迭的就把身上的铁叶子甲解开,又跑上来帮着满脸死灰的蔡泓卸甲,还记得连连叉手对天道盟的众好汉致谢。
心也如死灰的蔡泓,浑浑噩噩间就被老差人卸了甲拉起就走,直至走到了一出市集,老差人使钱卖来一碗茶水,喝了一口后喷了他一脸,这才醒过神来。就听老差人喜极而泣道:“衙内!活了!俺们活了!”
蔡泓愣愣的看看四周,又看看自己身上的号服,再看看身边十几个应奉局的差人,以及他们徒手拖拽着的一辆大车,和车上躺着的几个死人,突然大笑了三声,又大哭了三声。
却是没人知道,当时他被对手一刀背敲在兜鏖上时,这一生的记忆就在眼前浮现开来,直到刚刚才被老差人一口茶水给叫醒,想着自己居然能够死里逃生,自然要大笑,又想着花石纲便这样叫贼人劫去了,当然要大哭。
却说这天道盟一伙放走了蔡泓等人后,那什么舵主却是拔起了大旗,直接往姚榕领着跟在后面的押解队伍奔了过来。余人便将留下的甲胄兵器还有那神臂弓黑漆弩小心收了,又驾驶运载花石纲的大车离了官道停在了路边。
这舵主一人一马来到姚榕近前不过十五步地方,将旗往马鞍上的一个旗插子插好,便叉手道:“花石纲祸乱百姓,应奉局巧取豪夺。俺等今日,只为天理昭彰,行这替天行道之事,不敢阻了列位行程。押解国赋干系重大,如今前路已经清好,请!”
姚榕不敢怠慢,也叉手回了一礼,虽然他是官差却也对这绿林道上的规矩知之甚详,甚至暗中对这些天道盟的好汉有些敬佩,便也不多说什么,领了队伍就往前走。
路过时,倒也瞧得真切,果真有三五汉子手持了大锤,就在路边砸那花石,好好的一块太湖石,几锤下去也就面目全非。还有人就用劈柴的利斧肢解牛车后就地生起火来,将各式奇花怪木都投到了熊熊烈火之中。
姚榕看得既是点头又是摇头,不由长叹一声,随他的一起的马大碗便问:“姚押司,为何长叹?”
姚榕扭头看看路边正干得热火朝天的好汉,又看看随行的弓手民伕便走便暗暗向这些好汉亮出大拇哥儿,便道:“唉!这赵官家,失了天下人心啊!这替天行道……唉!”
对于花石纲的征缴之事,姚榕身为黄州的大押司,如何会不知道内里详情。若不是因为知州曹大人不属于蔡京一系,朝野之中靠山也硬,只怕这黄州城内外,还有所辖的各县早就叫应奉局的官差弄了个天翻地覆。他姚家虽然立足黄州,可一直都是小门小户,直到家中出了个姚政姚三郎做了黄州主薄,他也才凭借这关系谋了个押司的职位,可要是真碰上了应奉局的酷吏,押司也是白给啊!
“是啊!这天道盟,有些意思!”马大碗听了也是点头,他作为马快捕头,消息来源自然要比坐公门的姚榕广阔,知道这花石纲害人无算,百姓对这应奉局的官差更是恨之入骨。如今跳出来这么一个素未闻名的天道盟,居然就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劫了花石纲不说,还就地烧砸了,要说流传出去却不知天下人会有几多拍手叫好。
七八百人的队伍,说长也不算长,却是走得甚慢,甚至到了队尾的时候,几个民伕看好汉们砸花石累了,居然大着胆子走了上去,主动接过大锤帮忙打砸,引来众人欢呼叫好。
待押送夏税的队伍终于走完之时,四车花石差不多砸完,三车奇木也都架上了火堆,就剩下一车古玩杂物和两车梁柱没动了。
瞧见队伍慢慢走远,也没有人敢回头前来探查,好汉中那胖大之人便使了朴刀来解裹着梁柱的皇绫,头面几根解了还无异样,底下的八根却是被人从两头锯开,掏空了芯儿,在梁柱的空腔里塞满了拳头大小的金银锞子。点算了之后,计有五十两重的金锞子五十枚,五十两银锞子百四十枚。又从古玩杂物里翻出一个小箱,里面装满了珍珠翠玉等各种宝石和值钱首饰,天道盟的汉子们哈哈一笑,便迅速拿出早就备好的囊带将这些金银锞子分了,又将梁柱和牛车一起丢到了火堆里烧了,更解了拉车的黄牛驮着金银和值当的古玩杂物,便迅速往南远遁而去。
第一百十七章 【周燕奴】()
九月十五的黄州城倒也不怎么热闹,因为九月只有初九这个重阳节,十五便自然没有节了。
不过这日黄大郎下学之前,老倌倒是亲自去了学馆接他,又与先生告罪为他请三天的假期,这是因为明日就是迎娶万家小姐万春奴过门的日子。
像是黄大郎这般,还未娶妻就先纳妾的事情,放在大宋也不出奇。加上黄大郎的舅父也是官宦,衙门里的公人可不会吃多了没事干,来较真黄大郎未满十五岁的事儿。甚至说白了,就算七、八岁的娃娃要纳妾,硬说进门的小妾是童养媳,官府也是无可奈何的。
而黄大郎娶万春奴做妾这事,之所以那么急,无非也就是一个万春奴的年纪太大了,实岁十六、虚岁十七,翻了年便是十八。再一个,万春奴本就被人退过婚,又让黄大郎救了两次,也只能嫁了黄大郎做妾报恩,所以晚一日不如早一日。
这最后,也是有一个冲喜的意思在里面,毕竟之前这黄州的万家叫人灭了门,如今有门亲事来冲冲喜,自然也是极好的。
更何况,黄家送去的正式礼单里,还夹着一张契书,书中写明这黄万两家合办的养猪场,万家占有四成的份子,且这四成份子可以折算成罐肉的购买配额,直让万春奴的父亲万年青看了之后差点把嘴给笑歪了。
四成的份子初看上去似乎不多,这万家又出地盘又负责供应饲料就分了四成的份子,说亏了也不错。可这四成份子折算出的罐肉配额就讲究大了,简单点说,若是这养猪场一年出栏一百头猪,万家就可以使钱买下四十头猪做出的罐肉。
要是一年出栏一千头呢?一万头呢?十万头呢?
罐肉的商业价值,只有傻子才瞧不明白,拿到这张契书的万年青,就算真乐歪了嘴,怕也不会去埋怨谁。
只说老倌给黄大郎请了假后,便带着他回了老店,店里倒是准备好了一桌饭菜。姚二娘也在,却招呼父子俩一声后,暗中啐了老倌一口,又伸手点了点黄大郎的额头,一脸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便打理食汇街的事务去了。
饭菜倒也简单,都是黄家食汇街出品的美食:一大碗的羊汤拉面做主食,一碟油果子、一碟五色签菜、一碟秘制红烧肉、一碟凉拌皮蛋芥菜,还有一碟蒜苗烩蛋,也算十分丰盛了。
爷俩稀里呼噜吃饱喝足,老倌就用锦缎的袖子抹了抹嘴,便又拉着黄大郎出了门,直往这黄州主街行去。
半路上,老倌瞧了瞧天色,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支小药瓶来,递给黄大郎道:“牛儿,服了它!”
黄大郎接过药瓶一看,瓶上并无标注是什么,打开闻了闻,倒是闻出了少许硫磺的味道,似乎也还有些菟丝子和肉苁蓉的味道,黄大郎跟在朱桃椎身边也做过负责碾药配药的药童,自然猜到这瓶中装的是一剂壮阳的药物。
黄大郎倒是早知今日要做的事情,忍不住问:“爹,这合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