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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此时的人们,对血缘关系看得无比的重,宁愿相信宗族,也不相信朝廷,宁愿相信宗族里的私刑,也不相信朝廷的法度。
吴姓大汉还在喋喋不休道:“即使你有能力过我这一关,但是没有我的竹牌,营头镇的这些公人税丁说不定会没收你的货物,要你坐班房。”
“小可有税凭。”
“在下可以在你呈交查验时一把撕掉,税所的人又为何不可?举手之劳嘛,你斗得过他们吗?”
陈远宏呵呵一笑,掏出一两的小银锭抛给他:“只能给你这么多,不要太贪心了。”
陈远宏看大汉面露狰狞之色,有动手的迹象,他笑嘻嘻的摸出一块银锭,轻轻的对着掌心中的银锭吹了一口气,银锭像骄阳下的冰雪,瞬间化成一滩银汁。
“招子放亮一点,见好就收,别把小事办成了丧事,你说呢?”陈远宏冷若冰霜的说道。
吴姓大汉脸色一变,抛给陈远宏一块小竹牌,像川剧变脸似的呵呵大笑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小老弟,勿怪,实话实说,您不适合做这种小生意,凭您这手功夫,今后营头镇您可以横着走,预祝您发财,您请!”
大汉退至一旁,肃手恭请陈远宏通过,陈远宏摇了摇头,要说这些人有多坏吧,也不尽然,对同宗他们急公好义,胳膊肘往内拐,帮亲不帮理,至于对外人或陌生人,那就只能呵呵了。
掏出拨浪鼓,陈远宏沿村叫卖,忙活了半天,卖了还不到二两银子,倒是了解了此时乡村的不少实际情况。
下午时分,到了另外一个村庄的税所,果然竹牌可以挡灾,那位看到竹牌的公人挺够意思,问清了陈远宏居无定所,善意地劝他千万不要去县城。
就算不得已,也要绕城而走,不必入城,不然进城时又得缴税,小本生意不陪光老本才怪,而且千万不要摆摊,以免抽所谓的门摊税。
营头镇算是一个比较富裕的地方了,背山面河,有山有水,山上山下大大小小几十个村子,几天是走不完的。
傍晚时分,陈远宏找了一座只有七八户人家的小山村,借住在一家叫张春来的农户家里,这家有八口人,他和张春来商定,一日三餐加住宿费,给付一百文钱。
第二天,在这个村子忙活了一上午,也没挣到几个钱,午饭后,他找张春来闲聊,这家人在茅舍前加盖了凉棚,张春来在棚下编柳条筐,他的小儿子正在磨柴刀,小孙子正在逗黄狗。
黄狗看到他,不理会小孩的安抚,向走近的陈远宏汪汪大叫,他迳直往棚下走,小孩喝退了黄狗。
“张老伯,打扰打扰。”他笑吟吟行礼打招呼:“饭后无事,和老人家闲聊闲聊,方便吧?”
“陈小哥别客气,过来坐。”张春来指指对面的矮长凳;“要喝茶吗?老汉这里有药茶,明目解毒,尝尝?大虎,把茶壶提出来待客。”
“好的。”磨刀的小儿子,将柴刀搁在磨石上,进堂屋提茶壶。
“张老伯,今年收成如何?可还过得下去?”他坐下笑问。
“收成勉强还行,纳了官府的税粮,虽然所剩不多,但凑合着野菜,河里的鱼虾,山里的野物,勉强能填饱肚子。”张老伯和气地说道:“再加上养蚕缫丝,一年勉强过得下去。”
陈远宏点点头,从这家人简单的三餐就可以看得出来。
他的目光,落在侧方的另一间草舍内:“张老伯也养鹰?”
草舍的门是大开的,像是堆杂物的房舍,鹰驾上扣着两头将近两尺高的大鹰,羽毛亮丽,比猎鹰大一倍,火眼金睛特别雄伟。
“我儿子大虎养来进山狩猎用的。”
“还是金鹰,养来狩猎真不错。唔!没养鹞子?肉的问题怎么解决呀?”
大虎提着大茶壶和一只碗出来了,替陈远宏斟上一碗药茶。
“我装了兽笼,可以捉到一些小动物,没问题。”大虎得意地说道:“何况还有它们呢,你可别小看它俩,有时候小山獐,小黄羊,它都能帮我捕捉到,可能干了。”
第155章 触目惊心(七)()
乡村的小农户,哪能每天有肉吃?更不可能买肉来喂鹰,两头鹰的饲养费,比一个成年人一天的三餐钱更多些。
如果要养两三头鹰,就得养一头鹞子,鹞子捉青蛙、蛇、鸟雀、鼠类,又快又狠,供应三两头鹰绰绰有余,养了鹞子,比鹰更管用,但不能猎稍大的猎物,真正的玩家是不养鹞子的。
“这里有大山,捉小动物确实容易,鹰在山林中不能当猎鹰用,只能在野地里捕捉猎物,这证明你是一个养鹰的高手。”陈远宏喝了一碗药茶,将碗递回:“谢谢,用青篙泡的,很苦很苦。”
“对,青篙。”大虎自己也喝了一碗:“一年四季,我们家就喝这玩意,这药茶清肝明目,润燥清肺,清热解毒,基本上没生过病,很管用。”
“在南方有些地方,也一年四季喝这玩意,百病不生。”陈远宏用行家的口吻说道:“俗语说;如篙如草,表示篙与草一样贱。”
“但这玩意消炎解毒,却是最佳上品,由于太苦,喜欢的人不多,在这里看到有人喝青篙,真是奇迹。”
“篙由于生长力强,遍地可生,物多则贱,人们反而忽略了这种药中至宝,哦,张老伯可知道眉县的强茂强大爷?”
最后一句话出口,张老伯、大虎、在一旁逗狗的小孙子,脸色突然全变了。
“知道,知道。”张老伯盯着陈远宏腰上华丽的单刀,脑袋像是被人敲了一记,猛然被打得神智一清,脸上立即出现僵硬的笑容:“那那是一个大好人。”
“强大爷是咱们本地的大善人,大好人。”张老伯像是在背书:“修桥补路,救灾济贫,功德无量,咱们尊称他为万家生佛,他信佛信得极为虔诚。”
“对啊,虔诚的佛门信徒不会做坏事。”陈远宏接触到大虎惶恐的目光,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是管中窥豹,可想而知,强茂有多大的潜势力了。
况且,自己还是个陌生人,这就是所谓的交浅言深,看样子这家人是不会在自己面前说真话的,他笑呵呵的略过不提,开始扯些别的见闻。
看着张老伯那惶恐的模样,和唯唯诺诺,前言不搭后的回话,陈远宏摇了摇头,继续再谈下去,只能让大家更尴尬,他只能告辞离开,挑着担子,继续走村串巷。
老少三人呆呆地目送陈远宏离去,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三人的视线中,他们才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下午,走完两个村子之后,陈远宏踩着时间点儿收工了,回到张春来家,正好可以赶着点儿吃晚饭。
张春来一家相当幸苦,全家老少天天都忙着干活,晚饭后还不闲着,还要去喂养蚕宝宝。
陈远宏颇有兴趣地跟着走进养蚕的工作坊,看张春来的老婆儿媳三人怎么养蚕的?张老伯一家人都不限制他的行动,可能是因为心中害怕,也不敢过问。
这是今年最后一次喂蚕了,它马上就要结茧了,而养第二批次的蚕,要等到明年春暖花开,桑树抽枝发芽,才开始购买蚕卵饲养。
张春来一家人,养了二十余筐蚕,每筐如果顺利,没发生病疫鼠患等等意外,可收斤余蚕丝,大概能抵一亩水稻田的收入,这已经算是稍大的养蚕户了。
加上十余亩水旱田的收入,在营头镇已经可以算相当幸运的自耕农户,眉县比他家生活条件差的人,至少有八成以上,可知这个时代农民的生活,艰幸的程度可想而知。
一旦遇上天灾人祸,所有的自耕农群体,基本上是家破人亡,很少有例外。
二十多筐蚕,等于是在家里养了一群饿鬼,婆媳三人往返宅旁桑田与蚕房之间,一天七八次,夜间还要轮流守夜加桑叶,生怕蚕被饿着了。
简直是马不停蹄,累都快要累死了,没有工夫招呼陈远宏参观?所以陈远宏只好随意走动。
陈远宏可以想像,就这么一家八口的朴实农户,一年到头辛苦得像牛马,收入的一大半几乎花在赋税上了,积蓄不会超过一两银子,他们这日子是怎么过下去的?
通过这段时间看到的,陈远宏现在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明末稍微有一点点天灾,老百姓就流离失所,全部变成了流民。
因为他们一年下来基本上没有积蓄,张春来一家人还算好的了,其他八成的老百姓,到年底都是欠着一屁股高利贷和阎王债,陈远宏终于明白,年关年关,就是穷人的鬼门关,这句话的意思了。
“陈家哥哥,大哥哥!”陈远宏正在愣神间,被几声童稚的声音打断了,他笑眯眯的望向蹦蹦跳跳进来的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
这是张家两兄弟的儿女,大一点的女孩叫张小花,十一岁了,小一点的叫张石头,才八岁。
两个小孩子一进来就围着他叽叽喳喳的,搞得陈远宏实在没办法了,只得把他们带到自己的房间里去玩。
他知道这两个小孩子肯定是张春来指使来的,这样的行为,他能理解,毕竟他一个外人,钻到一个只有三个女人的蚕房里,换谁谁都担心。
陈远宏拿出方糖和零嘴儿,分给两个小孩子,看到陈远宏摆在桌子上的胭脂水粉,张小花跑过去,一样一样的拿起来,反复的摩挲观看,还轻轻的放在放在鼻子下闻一闻,一脸的陶醉。
陈远宏笑了笑,看来女孩子天生就喜欢这些东西,“小花,挑几样自己喜欢的,陈家哥哥送你了。”
“真的吗!”小姑娘眼睛瞬间瞪大了。
“真的,你陈家哥哥一口唾沫一个钉,从不骗人。”
“如果不要银钱,我爹我娘是不会同意的,我爷爷也会打我的。”小姑娘扭捏的说道。
“没事儿,大哥哥送你的,反正这东西也卖不出去。”
小石头站在旁边,老气横秋的说道:“陈大哥,你真不会生意,把这玩意儿带到山里面来卖,亏你想得出来,谁家有闲钱买这玩意儿啊,你应该多带点方糖和零嘴儿,保管好卖。”
嗯,一句话就暴露了这小子吃货的本性,陈远宏摇了摇头,他哪里想得到啊?
陈远宏专门带了十斤苏州胭脂和扬州香粉,到山里来,结果几天下来,一盒也没卖出去。
第156章 触目惊心(八)()
小花在旁边眉头紧皱的说道:“陈家哥哥,你也不要伤心了,这么好的东西,总会有大姑娘小媳妇儿买的。”
陈远宏笑嘻嘻的说道:“山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一辈子嫁娶都不用这些添妆。”
“比如小花你右手拿的那一盒胭脂,是苏州盛香堂的烟脂,一盒要五吊钱。”
“你左手拿的是扬州黛春林的香粉,一盒更要八钱银子,你的眼光真好。”陈远宏向小花竖起了大拇指。
泰昌年的南京,一斗米仅卖三十文左右,买一只三斤重的大肥鸡,二十五文左右就够了,可是到了明年天启四年,因为催粮等各种因素,一石米卖一两二钱,四年之间的涨幅吓死人了。
江南是个花花世界,富裕繁华之地,它在时尚界的地位,相当于后世的上海,巴黎,纽约这种引领时尚之地,女孩子们喜欢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化妆品很畅销,价格也贵得惊人。
说贵,当然指有名的精品名牌,普通的烟脂香粉,一盒三五十文已经嫌贵了,苏州胭脂扬州香粉,全天下闻名,京师的大户权贵,派有专人到江南采购。
以扬州的香粉第一家,黛春林的香粉来说,用来制作香粉的花和粉,过程就需一年的时间,要达到轻、白、红、香的最高境界,不知花掉师傅们多少心血。
陈远宏采购的胭脂花粉都是上中下三等中的下等品,然而由于方方面面的原因,自己竟然一盒都没有卖出去,果然印证了老人家那句经典名言,没有调查权,就没有发言权。
其实亏了赚了并不重要,他主要目的是出来搞调查的,换成了一个真正的小商贩儿,这一趟纯粹是血本无归,亏大发了。
“陈大哥,明天咱们去钓鳜鱼怎么样?我们这里的金背大鳜鱼可有名了,鲜美无比,烤着吃,可好吃了。”张石头在旁边雀跃的说道。
“陈家哥哥还要做生意呢,以为个个都像你一样,干啥啥不行,吃啥啥都香,不干正事,尽添乱,满山遍野四处乱跑。”小花义正言辞的在旁边猛怼她的弟弟。
张石头小脸涨得通红,气急败坏的说道:“你以为你有多好,爹还说你是个赔钱货呢。”
陈远宏一看情况不对,赶紧岔开话题,问起了本地的情况,正好弥补白天没有完成的话题。
通过两姐弟的介绍,陈远宏知道了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