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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她又看向了刘峥,她恨怨地看着他,忽然,在炽烈的火海之中,她痛苦地嘶叫了起来。
缓缓,众人只听一声极其苦痛的嘶叫,那是火海中的妇人生命尽头的最后一声,她在喊:“从此以往,天上地下,吾周天骄与秦元刘峥,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她再也不要,再也不愿,再也不想遇见他了。她的一生活活活成了笑话,这般的狼狈,她再也不要了!一语言尽,周如水浅淡地望向陆续赶来救火的奴仆,还有从惊吓中缓过神来,赶忙冲上前来的刘峥和王五郎,她痛苦地强撑着笑,眷恋地透着重重火光再看了王五最后一眼,便转过身去,毅然地跃进了身后的火海之中。
她这一生,遗憾太多,却再无转圜了。
这天夜里,襄城城北家家户户都听见了琅琊王五凄楚的长啸,他在哭问:“周氏如水,半生荣华,极尽天骄。痴心错付,半生为奴,身死国破。周如水,何罪之有!”
公子峥府中的大火,一直烧了三天三夜。琅琊王五也在府门前枯坐了三天三夜,待大火燃尽,他才起身,更是头一次正视起公子峥,当众呵骂道:“秦公子峥,盗周土,夺凤阙,实乃篡权贼子,孤煞恶人也!”
从此,琅琊王氏全族远走,深恶于秦。
三年后,晋国与宁川城联攻秦土,意在凤阙。
闻言,公子沐笙直被她气笑了,他抬手用力地揉了揉周如水的发顶,直朝她悄悄眨了眨眼,才将巾帕塞进了她的手中,直截把她推去了身后。
因他将她推开的动作,周如水登时便僵住了,她睁着泪汪汪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公子沐笙宽厚的肩背,默默嘟着嘴垂下了眼,直像一只受尽了委屈的幼兽。
这时,公子沐笙已再次看向了王玉溪,他上前一礼,半个身子都挡在了周如水身前,微微一笑,便朝王玉溪缓缓地说道:“吾妹顽劣,今日之事,望溪勿怪!”
众人见公子沐笙与周如水那一番互动,早就心声艳羡了,都觉得天家的这一双儿女,郎君俊秀高贵,女郎娇俏美丽,真真是再没有的夺目逼人。
世人总是对美的事物怜惜喜爱的,他们先是赞叹:
“二殿下与天骄公主倒是真真亲近!”
“可不是么?传言二殿下手臂上有道细疤,便是幼时为救坠马的天骄公主落下的呢!”
“我倒觉得,咱们二殿下是真真清逸非常!今日这南城门,前有王家三郎,后有公子沐笙,想到明日,便可成为各国皆知的名景了!”
“这周氏天骄不出几年定能艳冠天下群芳,怎不把她也算进去?”有弱冠郎君在一旁附和。
“也是了,三郎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自然是风尘外物。二殿下龙章凤姿,若精金美玉,实是宽宏君子。这天骄公主嘛,秀智清艳,神色炯澈,再过个一两年,必然会是绝代佳人。”
正议论着,再听公子沐笙很是讲理,当众便责怪了周如水,更要责罚她。又见周如水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反倒都觉得公子沐笙是有些小题大做了,便都又不禁得生出了恻隐之心,他们道:
“只是现下,这周氏天骄哭得太甚可怜!”
“便是看着心下也是犯酸”
215 机关参透 第二百零三章()
此为防盗章
虽说往日里; 周如水都是不认罚的; 如今甘愿认罚已叫他很是欣慰了。x杂志虫x但已过月逾; 却仍一字未动,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周如水却是冤枉; 提到写字,她便有些烦躁。她不禁用手捂住脸; 真想打个地洞钻回去。
这次,她是真心实意要认真罚写的。但她毕竟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子,上一世; 因为一手字不好,她不知吃了多少暗亏,后来更被安上了个不通文墨的坏名声。这次第; 明知罚抄都是要给琅琊王三看的; 她就更不能露丑了。如此; 她才左右不敢提笔,往日里; 更是暗暗发奋练字,想着不能再重蹈往日的覆辙。这般; 才拖慢了进度。
见她如此; 公子沐笙叹了口气; 他慢条斯理地将简丢回案上; 盯着周如水看了一会; 又问:“那你此次来; 可是因那刘峥?”
闻言; 周如水怔住,她讪讪一笑,巴巴地看着公子沐笙,低低地问道:“阿兄,君父可会重用刘峥么 ?”
虽然昨日因御床微陷,三位孝廉被置于朝堂之外都未被封官。但她明白,这只是时日问题罢了。若是三位孝廉都不被用,察举制也就没了意义。遂他们终是会入朝的,可她又确实不愿刘峥得势。
周如水这语气,全是不愿刘峥得势。公子沐笙挑了挑眉,他黑亮的眸子担忧地看向周如水,眼神中亦有困惑,他问她:“你因何怨愤刘峥?”见周如水抿着唇不言语,他笑了笑,带着十足的宠爱和理解,又补充道:“吾知,兕子不会无故贬斥他。”
他是在道,我知,我的阿妹不会捧高踩低,更不会无缘无故地去贬斥一个低门子弟,你这样做,定然是有缘由的。
这是兄妹俩人头一回点破南城门之事,也是了,周如水秉性憨实,从不是喜新厌旧的姑子。她忽然对刘峥改了心思,并且不遗余力地打压他。不光刘峥莫名,旁人莫名,饶是公子沐笙也是想不透的。
周如水笑了,她看着光从糊了白绢的窗格中透进来,辉映在公子沐笙俊逸的侧脸上。她的兄长,贵气逼人,优雅卓绝,是她从小到大最钦佩最坚实的靠山。她多想将她所有的经历都告诉他,但是她知道,她不能!那是谁也不能说的秘密!时人敬畏鬼神入骨,她要是说了,即便兄长舍不得一把火将她烧死,也是不吉。
周如水心底涌上了一抹苦涩,她想了想,无比真诚,无比认真地说道:“阿兄,往日里,兕子便是被你们给惯坏了!所以,自不晓得人情冷暖,原也只觉得这世上无一个不好人。可如今幡然回首,才知,这世上人皆有两面不止,便是利字当前藏了真性情,虚情假意的儿郎姑子也是甚多。”说着,周如水叹了口气,她无奈地道:“阿兄,刘峥他欺我,骗我,轻视我,却又利用践踏我。若兕子还不晓得躲,还不懂得断心断念,便是真的蠢了。夫子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兕子不过乘兴而为,以直报怨罢了。”
她说的很隐晦,但也很直白。她说她一心爱慕刘峥,一心为他着想,但她却甚么也没有得到!不光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还被他算计利用践踏鄙弃。到头来,才知道那人是个利字当头,虚情假意的白眼狼。如此,她怎能不变心?怎能还甘愿做他的垫脚石?见他安好?
既然他自视甚高,瞧不上她,狠狠地玩弄了她。那么,她也会报复,她也见不得他好!
毕竟,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听了这番话,公子沐笙拧着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他安抚地朝周如水笑了笑,默了半晌,才静静地问她,“那如今,阿妹如何看待刘峥?”
见兄长并没有气恼她的任性生事,周如水松了一口气。她思索了片刻,才认真地,极尽中肯地说道:“刘峥此人,志大才短,好乘人之弊,非君子之臣。”
周如水的评判实算中肯,她承认他有才智有志向,却也道他骨子里傲慢暴力,阴诡喜乘人之危,是个有本事的小人。
闻言,公子沐笙认同地点了点头,又问她:“兕子,你可还记得,何为治国?”
“治国?”周如水微微沉吟,她不解地望向公子沐笙,明媚的大眼眨了眨,半晌,才轻启红唇,徐徐地答道:“臂如村醪市脯,所济者众。”
治国之道,就像市集提供酒肉,从而济养百姓。
自公子沐笙参政以来,议事从来都不避讳周如水。旁的姑子自幼都学女红后宅之事,只有她,在兄长的庇佑下,无忧无虑,琴棋书画以外,兼听国事。虽然,她从前并不好学,但耳濡目染,总有所获。
公子沐笙看着她,欣慰点头,揉了揉她的发,声音更显温柔,他又问:“晏子春秋杂下之十你可还记得?”
这是开始考较她的学问了?还是,要劝她莫钻死胡同?
周如水无奈地撇了撇嘴,抬眼,见兄长笔直的身形如一座皑皑的高山,脸上的淡笑也温暖得如这世上最安稳的湖水。她心口一松,也笑了。循着记忆,她柔声地答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味不同。”说到这,周如水一怔,已有些明白了。
果然,公子沐笙赞许地点了点头,他微笑着说道:“你不喜刘峥,为兄甚慰。”说这话时,他嘴角噙着淡淡的嘲讽,好似也并不太看重刘峥。
周如水讶然,看向公子沐笙。
便见他一哂,莞尔道:“察举制是我所提,天下人早便认定了,孝廉若入朝,必会为我所用。即便不为我所用,他们也算是我的门人。遂,朝中打压他们的人不在少数,就从那日御座塌陷,孝廉不得受封来说,便已可见端倪了。他们三人,本就长路漫漫,无需我做甚么,刘峥的前路本就不会太顺。然而,天之生人,各有偏长。国家之用人,备用群长。昔日齐孟尝君门下亦有鸡鸣狗盗之徒,若有真用得上他之时,为兄也不会弃其不用。”
听得这话,周如水一时失言。
但见公子沐笙瞥她一眼,眉头轻挑。
见状,周如水双目微亮,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了其中要处,追问道:“兄长此言,可是道会对刘峥不闻不问?”
对呀!三位孝廉自从入朝,便已被贴上了公子沐笙门人的标签。朝中党争从未停止过,兄长只需不闻不问,不暗中相帮,像刘峥这样无出身无家族撑腰,又无同僚相护的孤寡之徒,定然会步步为艰,苦如鸡胗的。而他若无法立身得势,刘氏一门就不会看重他,如此,刘氏还会是那个没落的刘氏,根本翻不出天来!
想通其中关节,周如水险些笑出声来,她还想继续问话,公子沐笙却不给她机会,忽而又道:“兕子,依你之见,傅涑,钱闾二人谁堪重用?”
“我并未与他们有过接触。”周如水撇撇嘴,困惑地摇了摇头。
公子沐笙却是淡淡一笑,继续温和地问她:“叶落而知秋。昨日君父临朝,他三人在殿外割席断交,兕子可知?”
“然。”周如水颔首应是。
“以此为凭,你以为,傅涑,钱闾如何?”
晓得阿兄还在考较自个,周如水细想了想,也想尽绵薄之力为兄长分忧,只得静下心来细细寻思,直过了一会,她才徐徐计较道:“傅涑有自知之明,是把好刀。钱闾懂得趋避厉害却做得不够高明,但又最是高明。”
“哦?“公子沐笙目露欣慰,等着她娓娓道来。
对上兄长期待的目光,周如水脸颊发热,继续道:“傅涑性情直莽,一番言语虽然中肯,却也狠狠得罪了刘峥。钱闾虽也与刘峥割席断交,但他不言不语,不温不火,有傅涑在前,倒是两边都讨了好了。日后,若刘峥得了势想要报复,首当其冲会是傅涑。所以,论心机圆通,傅涑不如钱闾。论直所欲言,钱闾不如傅涑。”
看着周如水眸光盈动的双眼,公子沐笙抚掌大笑了起来,他这阿妹啊!实是个大智若愚的!
他欣慰开怀地拉过了周如水的手,双眸黑亮如墨,赞许道:“吾妹才智不输大丈夫!”说着,他又揶揄地捏了捏周如水小巧精致的鼻尖,低低笑道:“待你将字练好了,便是才貌双全。若不然,一提笔又成了绣花枕头。”
闻言,周如水气呼呼地推开了他的手,捂住鼻子,嗔道:“阿兄不是才道天之生人,各有偏长的嘛!”她本是恼了,但对上公子沐笙揶揄的笑眼,直是两腮鼓鼓,嗔着公子沐笙,却也笑出了声来。
见她如此,公子沐笙不禁莞尔,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微风拂过脸颊,柔柔的,凉而不寒。他这个阿妹哟,怎么这般宝气!
一直看着周如水走远,公子沐笙才回过神来。他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的杏花树,望着那枝头含苞待放的花朵,嘴角的笑意却缓缓隐了下去。
他徐徐回首,望向隐在暗处的老翁,低低地叹道:“术公?这杏花糕,杏花酒,吾亦久未尝过了。”说着,他便苦笑了起来,慢慢起身,合上了那半开的窗,垂着眼,无力地,徐徐地低喃道:“欲问花枝与杯酒,故人何得不同来?”
回应他的,是术公严厉的喝止,老翁粗噶的声音无情而又冷漠,他道:“万物生于性而死于情,时政多虞,公子身系天下,实不该心有旁骛。”
术公是公子沐笙的幕僚,亦是娄后留在公子沐笙身旁看顾督促他的长者。听他一言,公子沐笙神情转凉,冷冷一笑,未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