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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命运交叉(二)()
命运交叉(二)
这样的情景每一天都在重复着;一次又一次像是没有止境,太阳升起又照旧落下,囚车外的士兵们依旧是那样粗鲁而禽兽,囚车内的女人们却像是大漠荒凉,戈壁飞沙,枯萎的野草一样;一天比一天灰暗干枯。
她们是一群被卖的女人,有些也是沿途被抓捕来的女人;她们有着共同的命运;同样没有出路,只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因为她们是一群菌剂;一群汉人菌剂;更是得不到异族怜悯的悲惨女人,无法交流不得逃脱,她们的生命只如烟花般短暂,不,烟花还比她们多了那灿烂辉煌的片刻。
短短的几天时间,原本三个囚车的女人已经只剩下了两个,而那些不见的女人,有的是被士兵拖走再也不见回来的,有的是回来了却在下一刻永远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又被士兵们随意丢弃
每天夜里也有女人静静地在黑暗中永远地睡过去,因为夜晚的风是那样的冷,带着呼啸从远处隐隐绰绰的高岗上吹过来,刮得篝火一阵哔啵作响。
也许是吹得狠了,一颗火星忽然从火堆里吹了出来,吹到了篝火旁边,裹着毛毡躺在马腹下的士兵身上。然后伴随着一阵毛发烧焦了一样的焦臭味,一声粗犷的叫声打破了夜的寂静,整个宿营地顿时热闹了起来。
原本就在囚车内,没有任何保暖措施,只能依靠着彼此体温取暖的女人们惊恐交加地看着营地上那些暴躁易怒,骂骂咧咧的士兵,看着他们不善地对待那个吵醒了他们的人,动作粗鲁而暴力然后不过几下,那些被吵醒的人又各自睡去,只是那个挨了训的士兵似是非常生气,狠狠地砸灭了一堆篝火,而后气势汹汹地冲着囚车走了过来。
黑暗中,看着士兵长长的影子逐渐接近,吞没囚车,囚车内的女人都瞪大了惊惧的双眼,拼命地往后挤去,她们只是害怕,害怕这个士兵会把糟糕的情绪发泄到她们身上,哭泣声,惊叫声开始响起,在士兵的手伸进囚车内,抓住一个女人的头发时,尖叫声也开始响彻这个山谷,好不容易又睡下的其他士兵们又再次被吵醒。
有人走了过来,粗粗的马鞭狠狠地抽在囚车上,嘴里在骂着什么,冲着囚车里的女人们,也冲着那个士兵,士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甩开了手中拽着的女人,不甘又羞愤地向着营地回去,只是走之前他如狼一般凶狠的目光无所顾忌地朝着囚车内的女人们扫视了一圈,尤其是那个之前被他抓住头发的女人。
哭泣声渐止,营地的吵闹也渐息,夜很快又恢复了寂静,就像是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有那个被揪掉了一片头发的女人还在梦里哀哀地哭泣。
夜色浓密如泼墨一般,还带着幽蓝的深邃,只有头顶的星空灿烂安谧,千年如一日,浩瀚无垠。而此刻,它们的璀璨却恍似被收进了一双比夜更黑的眼睛,缓缓地随着眼波流淌。
囚车的一隅,蜷缩着一个瘦削而单薄的身影,她静静地仰头,望着天空,如云的双睫不时轻颤,使她的眼底笼罩上了更多的星光。今夜的天空能够看见北斗,见到了北斗便能分辨方向。她的目光不由得投向了苍穹的西北,大晋在南,氐秦在北,而一路向着西北而行,到达的便是大燕,也是原本她所要去的地方。
沉静下来,理智又回到体内,崔莞已经能够确认自己还在大燕境内了,并且正在向着大燕腹地行进着,而这一伙押着她们的士兵就是大燕的士兵,他们所说的话,是鲜卑语,她能肯定,曾经那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又从记忆里复苏了起来,即使面容早已模糊,只记得那一头金发还有那一双湛蓝的双眸,此刻,他带着焦急的语音又那样鲜活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让她不由得心头微暖,然后是讶异,她竟是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个身影竟然就那样成了她心底的一抹阳光。
她觉得有些可笑,然后一声轻笑就真的从唇边溢了出来。眉宇间多日堆积的阴霾悄悄地消散开来,在这样前途未卜,逃跑无望的境地之下,她从没有失去生的希望,一个人想要活下来是多么的不容易!况且她还想再去找老爹,或者可能再见那个小男孩一面,当面谢谢他!她至始至终都觉得不管是老爹还是那个小男孩,他们都还活着,真实地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六月初六,郜都城外,漳水汤汤(shangshang第一声)。历经一个多月的艰难跋涉,陆安道一行人终于风尘仆仆地到达了燕国的都城――郜城(注)。午后的郜城阳光朗照,高大庄严的城池岿然如山,就那样漠然而沉静地俯视着每一个接近他的人类。
燕侍中并光禄大夫皇甫义前来迎接晋国使者。皇甫义与尚书令阳鹜一般,不是太傅慕容评一党也不是太宰慕容恪一党,虽于朝堂上谨小慎微甚至于寡言少语,平日里又不免因两党争斗,常持明哲保身态度,喜和稀泥,但办事尚算认真谨慎,待人接物圆滑老道,因而这一次派他来作为接待的使者可说是恰用其人。
事实上,早于两日前,大秦的使者便早已到达郜城。朝堂之上争吵多日,却始终未能争出个子丑寅卯,对于如何对待秦晋两国的态度,支持连秦分晋有之,欲要连晋抑秦亦有之。而皇帝陛下的心思却是让人难以分辨。
其实,就在前段时间,皇帝陛下的倾向还是很明显的,他更倾向于后种策略,只是在皇帝陛下拜访过太宰大人之后,他的态度开始变得让人难以捉摸了,面对朝堂之上争吵得不可开交的两种言论,皇帝陛下是既不支持一种也不反对另一种,看上去就像是再也不想管这件事情了一般,然后,听着朝堂上闹市一般吵了多日,他们的皇帝陛下干脆带上了他的胭脂卫队出城狩猎去了。
几乎是前后脚,秦朝的使者就到达了郜城,然后对他的任命也到达了他的手中,如果不是几乎所有的郜城人都知道自家陛下喜好打猎甚至可以到了抛开国事的程度,皇甫义几乎要抓狂。面对他国来使,陛下可以选择不接见,也可以选择找能够主事的大臣与使者商议,但却从来没有国主出城打猎归期未定,也不指定大臣负责谈判事宜,却只让他这么一人想法拖住对方使者的事情。
为了拖住秦朝的使者,皇甫义这两天来也算是计谋百出,先是安排入住鸿胪寺驿馆,再是接风宴,好酒歌姬伺候着,第二天又派人领着秦使观赏大燕的风土人情,铜雀园、冰井台、漳水河畔西门豹祠,还有佛门名刹龙岗寺,铜雀园、冰井台位于郜城西北边,西门豹祠在漳水河畔,而龙岗寺又位于城西北郊,这么算来,秦使若要观赏完这些地方的风土人情,怎么着也要两三天,中间再穿插休息的日子,少不得也能拖上一旬。
只是没等皇甫义实施完这个计划,两天之后,晋朝的使者也到达了郜城,这样一来,秦晋两国使者的注意力便都会被对方吸引,他只要从中做点什么,就完全可以再拖上许久。虽然他不知道这次自家陛下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又或者,是不是太宰大人和自家陛下说了什么,但对于陛下交给他的任务他是会尽全力去完成的。
同秦朝使者一样,陆安道一行人也被安置在了鸿胪寺驿馆,且正挨着秦朝使者的院子。无疑,皇甫义这样安排的目的不言而喻。事实上,他的目的也很快就达成了,就在陆安道一行人入住鸿胪寺驿馆的时候,正正碰上观赏完一处大燕风土人情回来的秦国使者。双方都是一阵错愕,但很快就都恢复了平静无波。
还未等皇甫义向双方介绍,秦国使者中一过分年轻儒雅的官员就向着陆安道等人行了一个常礼,坦言了己方的身份,他的态度落落大方,言辞不卑不亢,更难得的是眼神清明而内含智慧,若不是年纪实在是小,看上去只不过刚及冠的模样,真真有一派贤人儒者风范。
陆安道当然不可能因为年龄而轻视对方,平等而从容地回以一礼。自古英雄出少年,更加不用说对方以这样的年纪就能当上此次出使燕国的正使,若说本身没有能力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这样的人才却反倒是让他从心底里更重视了几分。
皇甫义看着双方有礼而谨慎地认识一番,却并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心里明白操之不能过急,遂圆了几句场面话,而后引着陆安道一行人入住安置。
此时,远在郜城南边的一处森林边缘,一队胭脂色的队伍正从莽莽榛榛的森林里钻出来,为首一骑,是一个金发蓝眸容颜俊美的男子,以金冠束发,银线绣衣,雪白的狐裘披在身后,全无一丝杂毛,身下一骑金络银鞍花骢马,端的是神骏非凡,真如一只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凤凰儿,那样高贵美丽睥睨众生。
而他身后,是清一色骑坐在枣红马身上的美貌女子,火红色的紧身短衣,宽大的连裆胡裤,腰上缠着赤色的鞭子,身上背着黑色的弓箭,一声娇叱,双腿一夹,她们便朝着金发蓝眸的男子追赶而来。
这一行人恰恰正是外出打猎的大燕国主慕容冲和他的胭脂卫队。
“陛下。”胭脂卫队中的一个女子赶到了慕容冲的旁边。
慕容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望着南方的天际,他沉吟片刻,而后丢下了一句“今晚就宿于南大营”而后便扬鞭催马,一骑绝尘向着草原在南方的尽头奔去。
胭脂卫队们纷纷解下腰间赤红的软鞭,追随着她们的王飞奔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上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情,写论文什么的绝对够折磨人,从天地会到赫鲁晓夫到古巴导弹危机再到中国留学史我已无力更新。
这一章还是挤时间更出来的,说实话,这一章我码了近5天,吐血,其中两天还中断去修电脑了,望天
反正,怎么说呢,看文文的节奏是,大家都聚集到燕国来了,所以都该见面了啊,见面了,最后把慕容放出来,你们懂的,接下来该是什么情节了!
第57章 相遇南大营(一)()
相遇南大营(一)
日暮苍山远;当夕阳的最后一抹红光消失在地平线的西边;人们头顶的苍穹已经被越见深沉的青灰色遍染。草原上的夜;风格外的大,吹得旌旗猎猎作响,也吹得人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辘辘的囚车随着马蹄声起落;在赶了又一天的路程后;终于在这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军帐边上停了下来。
押解着崔莞一行人的士兵头领上前与守在军营门口的两个士兵进行了交涉;而后原本呆在囚车内的女人们被赶下了囚车;一个个被呵斥着站成一排,虽然语言依旧不通,却并不妨碍她们通过那些粗暴的肢体语言明白这些士兵的意思。她们战战兢兢地站成了一排,缩手缩脚地任由那两个士兵对她们上下其手,长久的囚禁生涯还有饥寒交迫的日子,早就让她们变得麻木不仁,甚至生不出一点反抗的心思。
而那两个士兵,面对着眼前这些骨瘦如柴面色蜡黄且又蓬头垢面的女人,在摸了几手后也悻悻地收了手,他们即便是再怎么样缺女人,对于眼前这样的货色也实在是兴趣缺缺,或者等她们养上一些肉不那么干瘪之后,他们会愿意光顾她们,但却不是现在。
守门士兵的放行让崔莞松了口气,她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任由早就蓬乱成一团像杂草一样的头发把自己的脸覆盖得严严实实的。她知道自己的样子长得很不安全,尤其还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下,一个即将成为菌剂的女人,有着一副好容貌绝对不是一件幸事,这会让她出逃的可能性大大地降低。是的,她从来没有放弃过逃出去的可能,即使一路以来,她从来没有找到逃走的机会,但这并不意味着在将来的时刻她不会碰到。
为了重获自由的机会,她甚至早就说服了自己,如果避无可避,真的遇上了那样的事情,她也绝对能够忍受过去,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是的,只是被狗咬了一口然而理性和感性从来不是能够兼容的物质,即使当初已经想得那样通透,在现实面对的时候,她还是深深地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恶心痛恨,垂在身侧的指尖再一次刺破掌心,疼痛使她几近失去理智的头脑稍稍冷静,她佝偻着身形,尽量使自己变得那样不起眼。
走下囚车的她们被再次驱赶着朝着军营内走进,扑面而来带着肃杀之气的夜风,还有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种种带着恶意贪婪的目光,让女人们更加害怕,脚步越发显得踉跄而慌乱,本就单薄的身形就似那秋草般脆弱凋零。
好不容易挨过一路满怀恶意的视线,她们最终被赶至了一处帐篷外,与一路走来所见的帐篷并无二致,却不知道这里面等待着她们的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