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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动作,容景之之前就已经发现。
她每每想事情又或是出神的时候,就爱用左手去握着右手的手腕,好像那手腕上有个什么似的。
收回目光,容景之利落的做起了以往宋光才做的事情,两桶热水倒进澡盆,再掺一些冷水,就能泡澡了。
宋光三兄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宋光也一直没有过来。
钱慕锦沐浴完毕,推开门就见到等在堂屋里的容景之。容景之也不废话,好人做到底,将水也倒了。
看着紧闭的西屋,容景之盘腿坐在搭在堂屋的门板床上,“你和周亦琛的话都被他们听了去,相比现在,比起你的身份,更让他们担心的是穆子宴的举动。”
说到这里,容景之细细的看了钱慕锦一眼,直言挑破,“你今日专程去和周亦琛说那么一番话,实际上是在试探他?”
西屋那边忽然传出了动静,钱慕锦神色一敛,一句话结束了话题:“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宋光他们终于出来了。
但是脸色并不好。
钱慕锦也不准备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什么,转身进了东屋。
宋励本就是在小妹那边打地铺,站在西屋门口看着和钱慕锦一同进了屋里的大哥,宋励竟然觉得有些气闷。直到小妹催促他赶快梳洗早些休息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这一边,已经得知真相的宋光比平常要沉闷了许多倍。钱慕锦坐到床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过来坐。”
宋光从前都是十分欢快的粘过来的,但是这一次,他居然迟疑了。非但是迟疑,更有一种距离感。仿佛钱慕锦是三十三重天上的神女,他却是九十九层地狱下的魍魉一般。
迟疑着坐到钱慕锦身边,宋光低着头。
“都听二弟说清楚了?”
宋光抬头,然目光将将触及到钱慕锦的下巴,又身子一僵,把头低了下去,久久的才“嗯”了一句。
钱慕锦终于有些恼了:“把头抬起来说话!”
宋光闻言,这才缓缓将脑袋抬了起来,目光中尽是局促不安,还有深深的忧虑。
和钱慕锦猜的一样,宋励给他们的真相,也是真假掺半。就好比在这个时候,他依然把容景之的身份润色了一遍。只说他是去投奔钱府的亲戚,不料一同被陷害,事后与钱慕锦失散,同样是有家不得回。
宋励这么说,是有他的顾忌的。倘若他现在说容景之是一个外来陌生之人,还有拿捏大嫂买凶揍徐进的把柄,有威胁之意,那无疑会让家中更加不得安宁。宋光和宋怡能接受还要,万一不接受,一个不小心又闹到了衙门,仅凭衙门后院现在住着的那两位客人,对钱慕锦来说都是个不大不小的威胁。
介于钱慕锦已经说过,容景之多半也是落难之人,并无十分的恶意,宋励还是将他也编在了这个故事当中。
宋光把宋励说过的话嘀嘀咕咕的又说了一遍,然后带着担忧的神情再一次确认:“锦娘,县衙那两个人,是不是真的要对付你?如果他们知道你还活着,是不是真的……”
钱慕锦蓦地抬头,下一刻,整个人已经被有些慌张的宋光搂到怀里紧紧抱住。
这是宋光第二次抱她。
第一次,他是纯粹的心疼。这一次,除了那纯粹的心疼,还多了一些……同仇敌忾。
“锦娘,你放心。这一次我们绝不叫他伤到你分毫!就算是死,我也会护着你!”宋光的力气很大,好像要把钱慕锦揉到自己身子里一般,钱慕锦被他这样蛮力的箍着,就是推都推不开。
半晌,她无奈的笑了笑,索性伸手回抱住宋光。
纤纤媃胰落在男人的背脊上时,钱慕锦明明白白的感觉到了宋光身子一僵,下一刻,他便将她推开了。
钱慕锦:“你……”
宋光的脸红了,比第一次见到她和她同床而眠时还要哄,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我……我从今儿个起,就睡在地上。”
“你这是干什么?”钱慕锦蹙眉。
宋光也不晓得怎么解释,伸手就把自己的铺盖扯过去,又在屋里翻箱倒柜的找出来一床单破席子,就这么随意的铺在地上,裹着被子就要睡。
钱慕锦起身走到他身边,奈何宋光已经把自己裹成了蚕宝宝。
“宋光!”钱慕锦光着脚对着宋光就是一踹。
常年干活,宋光一身都是肌肉,他闷闷的受了这一脚,闷闷地说:“锦娘,我现在知道你为啥要跟我延后半年再同房。我……我现在懂了,都懂了!以前是我不知道,可是我现在知道了,我就不能碰你。”
钱慕锦又给了他一脚:“现在都几月了,你还睡地上?”
宋光纹丝不动,“锦娘,现在他们还没走,你就还有危险。也……也许你以后还有机会回去,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和你同床,一定会对你指指点点……”
钱慕锦气笑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都与你同房了,还在乎旁人说同床?还是你以为,你这样做,旁人就不说什么了?”
宋光嚯的一下坐了起来,眼神里多了一丝难以撼动的固执:“总……总之你以后还有可能回去……就……就不能不是完整的身子……别……别人会笑你……”
“啪!”清脆的一声响,宋光的声音戛然而止。
钱慕锦的手挥出来还未收,语气寒栗:“还要说吗?”
宋光死死的抿着唇,忽然站了起来,直接高过钱慕锦,垂着眼看着她:“旁人会笑你一个千金小姐,和山里的男人同房同……”
“啪!”又是一巴掌。
“再说一遍!”
钱慕锦生气了,一双眸子盛满了怒意,两巴掌下去,她的手掌从刺痛转为了胀热。而挨了两巴掌的宋光,无声的红了眼。
钱慕锦定定的看这宋光:“说完了吗?”
宋光抿着唇,别开眼。
钱慕锦轻笑一声:“你说完了,是不是该我了?”
宋光这才看着她,“你……你要说啥?”
钱慕锦与他相对而立,微微仰视着面前的男人,语调冷清:“我初到宋家,所有人都不信我是真心给你做媳妇,只有你一人信我。如今我仍是那句话,仍是留在这里给你做媳妇,为何你就不信了?你既知道我姓钱,就该知道我也是生意人。我钱慕锦说话从不打折扣,别说今日我只是一个千金小姐,他日即便我做了女皇帝,你也依旧是我的夫君!”
宋光呆住了,可是钱慕锦的话还没说完,“今日的话,我不想再听第二遍,更不想再从别人那里听到!你给我用一百二十万的心记好,我已经是宋家的儿媳人!再说这种话,你索性滚得远远地,永远别让我见到你!我瞧不起你这样的男人!”
宋光一直是一个坚强的男人。从小到大,最苦到一家人只能分一口粥,他以大哥的名义自己饿肚子让弟弟妹妹吃饱,最穷到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他将所有的保暖的好衣裳全都给弟妹,自己宁愿多砍几担柴热乎身子也不花钱做好衣裳都不曾红过眼,而今,钱慕锦的一番话,让他彻彻底底的红了眼。
“锦娘……我……”宋光有些哽咽,一双手好像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
钱慕锦伸手抚上他的脸,只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烫。这两巴掌,她下手不轻。
“宋光,我实在的告诉你,我不与你同房,并不是你想的‘有朝一日我回到钱府易遭人诟病’之类的原因。你应当知道,穆子宴一心针对我,我自然要先将这个麻烦解决掉。若我现在与你同房,怀上孩子,又哪里有精力去做那些事情?”
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假。
古代的女子,除了那些笑脸迎人事后喝药将自己的身子糟蹋的不成样子的青楼女子,几乎没有一个嫁了人的女子会刻意回避自己怀上孩子的可能。出嫁从夫,老来从子,孩子是依靠。放在怀山村这样的小地方,更是不会有什么健康卫生的避孕方式。
加之古代的医疗卫生条件全然不必现代,女人生一次孩子,就相当于走一趟鬼门关。若是钱慕锦真的有了孩子,还被穆子宴盯上,才是真正的麻烦。
这个原因,果真与宋光想的不一样。
宋光只是憨直,但并不傻。道理告诉他,他就明白,况且事关钱慕锦,他很快就明白了这各种利弊。
粗大得手随意的摸了一把脸,宋光吸吸鼻子,又开始傻笑起来:“锦、锦娘。对不住。我明白了,我都明白!”
钱慕锦舒了一口气,踢了踢地上的铺盖:“还不收了!”
宋光一拍脑门儿,赶紧收了,免得碍钱慕锦的眼。
一番闹腾,终于能安安心心睡觉。
两人一直以来都是隔着睡觉。宋光恪守约定,从前是不明其意强压着自己,如今已经是打心底里不愿去碰她。
两人刚一躺下,宋光一颗脑袋就转了过来:“锦娘……”
钱慕锦“嗯”了一声。
宋光:“你和我约定半年……那这半年,你本来是想做啥的?那个什么穆公子好不好对付?”
钱慕锦也转过头看他,发丝与枕头摩擦发出了沙沙声:“就算我现在告诉你,你也能懂?”
好吧,锦娘就算要对付回去,她那颗复杂的脑袋里想的事情,他自然是猜不到的。想到钱慕锦现在还犯着病,大夫说要少伤神,多休息,宋光就不问了。
“锦娘,我懂得不多。但我一定会将你护的好好的!”
钱慕锦那边没了声音,宋光却一直傻傻的等着。
“宋光。”
“嗯?”
“脸还疼吗?”等了半晌,钱慕锦直接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宋光悄悄的伸手摸摸脸:“疼。”
然后,是暗夜里翻身的声音。
钱慕锦翻了一个身朝着里面:“疼就对了。不疼记不住。”
宋光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个一二三来。夜已经深了,经过一番精神洗礼,宋光还是带着火辣辣的,面颊睡过去了。
东屋里渐渐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整个宋家似乎也进入了夜间模式。然而堂屋里,一身单薄中衣的男人在东屋门口已经站了很久很久。
主子没睡,梁忠是不会睡得。
如今主仆二人每日都是在门板床上睡的,等到容景之迈着步子重新走到木板床边坐下时,梁忠方才压低了声音沉沉道:“公子大伤初愈,还是早些歇息才是。”
容景之没说话,而是重新起身走到大门口,抽掉了门闩,缓缓打开门。
夜间的月光冷清而幽静,自大门打开的那一刻涌入了一些。容景之负着手出门,幽幽的光亮打在了他的脸上。
那是一张俊朗无双的容颜,面容白皙,偏近苍白,一双桃花眼中情绪复杂繁冗,挺拔的身姿立于这样一个农家小院中,周身都被月光笼上了一层冷清。
梁忠跟了出来,手中是一件披风:“公子,夜深露中,还望公子保重身体。”
容景之接过披风披在身上,神情深沉。
“梁忠。”
梁忠躬身:“奴才在。”
“倘若有一人,你的一切都是拜一人所赐,与此同时,你所拥有的令旁人垂涎的一切,这个人都看不到眼中去,你该如何?”
“这……”梁忠迟疑片刻,继而又拱手道:“当年夫人于老奴有恩,若非有夫人相助,老奴早已死在恶人手中。老奴一切皆为夫人所赐,然老奴的一切并非夫人所需。老奴无以为报,唯有誓死效忠夫人与公子,只望公子早日脱离这困境,方能一展宏图。”
梁忠想了想,又补充道:“然老奴不知这种情况是否与公子的情况相符。世间纠纷千万种,总会有些出入。此一时,彼一时,老奴也只是信口而言。”
容景之笑了,唇角牵动风华无双。他抬手止住了梁忠的话:“不,一样。”
梁忠蹙眉,还想再说什么,容景之已经发话:“这个地方,再留一阵子吧。”
梁忠有些诧异,但最后仍旧什么也不说,默默领命。第二日,宋光起了个大早。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宋光今日格外的卖力。做了钱慕锦喜欢的手擀面,还主动地洗了全家的衣裳,等到宋家人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嘿咻嘿咻的盖房子了。
钱慕锦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吃上了。她一边瞅着外面干活的宋光,一边走到自己的位置,“他今日怎么了?嗑药了?”
嗑、嗑药?
宋家二老对视一眼,表示不明白。
宋怡笑了笑:“大哥怎么样,难道不是该问大嫂吗?”
宋励看了宋怡一眼。一旁的宋家二老对视一眼,眼神复杂却又明确的透露着一个中心意思——两个人是不是亲热了?反观容景之和梁忠,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