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陆文远愣在当地,半晌没回过神来。
回到内阁,其他四人都在,陆文远便将方才在宫里的所见所闻详叙了一遍。那道被皇上用蜜饯弄污的奏章也已被他偷偷拿了回来,此时正在四人手中传阅。严庸来回翻了翻,果然有两页粘在一起打不开了,再一看末尾署名,是位供职于六科的言官。严庸真是欲哭无泪,仰天长叹道:“弄污谁的奏疏不好,偏偏弄污言官的,来日返还于他,又得把罪过赖到内阁的头上来。皇上啊皇上,让臣说您什么好……”
其他人也俱是哭笑不得,傅潜道:“我算看出来了,皇上整日批不完奏章,不是因为他懒怠,而是因为他心思太多,看着看着就去做旁的事了,这可何时能批完?”
赵咏宁道:“傅大人说得极是,得想个办法让皇上专注于政务才行。”
陆文远微微一笑道:“我倒是有了个现成的法子,不过需要各位的协助,只不知各位有没有这个胆量……”内阁五人越凑越近,终于聚在一起,秘密商议起来。
转过日来是个阴天,殿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寒风呼啸,似是要下雪。朱时泱受了天气的影响,一早起来就有些懒怠,迷迷糊糊的提不起精神,再睡却又睡不踏实,便吩咐桂喜不必伺候自己洗漱了,只拥着锦被靠在窗前的榻上打盹。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朱时泱朦胧间觉得身上暖暖的,微微睁眼一看,原来是外头的天不知何时已放晴了,阳光透过窗纸照在身上,让人更加慵懒。朱时泱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干脆蹬开了身上的被子,在满室阳光中晒起太阳来了。
桂喜已在地边等候多时,见主子醒了,便小心翼翼地靠到近前来,轻声道:“皇上,内阁的陆大人他们来了。”
朱时泱迷迷瞪瞪的,也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只听得一个“陆大人”,便以为是陆文远又来送奏章了,半闭着眼睛“噢”了一声,道:“让他进来吧。”
桂喜便出去了。须臾,门口棉帘一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堂中随即响起一片衣袂摩擦的窸窣声。朱时泱睁眼一看,不觉吓了一跳,原来来的不止陆文远一个,严庸、沈纶、傅潜、赵咏宁竟也都跟来了,依次跪在堂下,触目一片红彤彤的官服颜色。
惊了的远不止朱时泱一个,内阁五人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原来方才他们鱼贯而入时,不小心瞥到榻上的皇帝,见他青天白日的不整衣冠,只着一色明黄亵衣,面色憔悴,鬓发散乱,睡觉时防风的抹额还戴在头上,并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姿势扭躺在榻上,帝王威严尽失。众人还以为他龙体不适,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伏在地下只呼“万岁”。
朱时泱差他们起来说话。陆文远担心不已,终是开口问道:“臣观皇上白日卧床,是否是因为龙体欠安所致?”
朱时泱还道他怎么问得没头没脑,抬眼却见他一双杏目在自己身上暗暗打量,目光犹疑,遂也意识到自己现下的样子不太妥当,有些尴尬地将锦被往身上掩了掩,道:“朕没事,只是今日身上有些懒,在这儿晒晒太阳。”
堂下众人一听,这才暗中松了口气。陆文远却还不放心,趁着其他人与皇上闲话的当口请桂喜传来了太医。太医上前一搭龙脉,喜得连连叩头道:“皇上的脉相蓬勃沉稳,强健有力,说明龙体康健,必能福寿万年啊。”
朱时泱也高兴起来,转头对陆文远笑道:“朕就说陆卿这是多此一举,朕的身体好得很,哪有必要传太医来看。”
陆文远也笑道:“皇上龙体康健乃是为人臣子最大的心愿,如今既然皇上无恙,臣等就可放心说出今日前来的目的了。”
朱时泱听得一愣,随即警觉起来,只因今日内阁五人一齐前来觐见本是反常,方才他又留意到陆文远并没有携带奏章,显见此行并不是来送奏章的。朱时泱实在猜不出这些大臣意欲何为,连忙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第49章 逼宫()
五位阁臣闻言一起跪了下去,陆文远道:“臣等请皇上移驾御书房批阅奏章。”
朱时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在榻上挪了挪身子,疑惑道:“去御书房做什么?朕平常不都是在这儿批的吗。”
陆文远道:“皇上,这里是寝宫,是供您休息、娱乐、就寝的场所,而批阅奏章事关国家社稷,非同儿戏,需得严正对待,不宜在此执行。臣等请皇上移驾御书房。”
朱时泱在榻上躺得正舒服,哪里肯听他的,当下将脖子一梗,狡辩道:“朕不去,看个奏章而已,在哪里不是一样,陆卿不要夸大其词,危言耸听了。你们今天要么乖乖把奏章送到这儿来给朕批,要么,朕干脆不批!”说着,“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看众人。
陆文远不为所动地道:“皇上,宫中各处设置皆有其功用,比如御书房,就是用来给皇上看书学习,处理政事的地方;比如御花园,就是用来供皇上闲时散步消遣地方。不光是宫中,天下百司设置亦皆有其道理,卖鱼的不会去米店,买米的也不会去鱼行,若是能随意颠倒混淆,千古礼法岂不大乱?因此皇上也应尊重各处功用,在正确的地方做正确的事。”
朱时泱不耐烦听他说教,一挥手道:“不去不去,今日外头天寒地冻的,朕怕冷。”
陆文远心平气和地劝道:“皇上若怕冷,臣可着人准备手炉,保管不会冻着皇上。”
朱时泱有些不悦,皱眉疲赖道:“朕今日身体不适,不宜出行。”
陆文远道:“太医不是方才刚给皇上请过脉吗,皇上的脉相沉稳,龙体康健,怎么这一会儿工夫就不适了呢。”
朱时泱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方才陆文远执意叫来太医,不是担心自己龙体康不康健,而是料到自己会以此为借口耍赖。
朱时泱觉得自己受到了算计,心头火起,腾地一声挺起身子,在炕桌上拍了一下,道:“陆文远,你不要欺朕太甚!今日就算你说破了天,朕也绝不会跟你去的。”
说话间,眼睛扫到地下跪着的其他四人,更加生气道:“你们也是来给陆文远帮腔助威的?哼哼,朕的内阁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今天朕就坐在这里,看你们拿朕有什么办法!”说着,将两臂在胸前环抱了,冷冷逼视着堂下众人。
谁知陆文远却仰着头,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其他四人竟也纷纷抬起了头。朱时泱真是惊讶得嘴也合不拢了,只道这帮臣子哪来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擅自凝睇天威。愣了一愣,方听陆文远沉声道:“那皇上今日是执意不肯移驾御书房了?”
朱时泱连忙作色怒道:“别说是今日,就是以后,朕也断断不会去的!”
陆文远抱拳道:“既是如此,皇上,臣等就得罪了!”说着,回头向身后四人一使眼色,厉声道:“还不伺候皇上更衣!”
朱时泱一惊非同小可,然而还没等做出反应,陆文远等人已纷纷从地下爬了起来,争着抢着涌到了榻边。
朱时泱吓得叫了一声,条件反射地想往榻里缩,却被五人齐心协力地扯住了手脚。陆文远的一张脸在眼前无限放大,一边把他往榻下拉,一边吩咐道:“严大人,沈大人,去请龙袍过来!傅大人,去端洗脸水!”
朱时泱吓得三魂离了六魄,此时才挣着手脚挣扎起来,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哀嚎:“陆文远,你想干什么?”。
陆文远根本不理他,和赵咏宁两人一边一个制住他的手脚。严庸和沈纶恭敬地拿来了龙袍,低头道了一声:“皇上,得罪了。”便将龙袍往朱时泱身上套去。傅潜也很快端来了洗脸水,撸起袖子浸拧毛巾,亲自服侍朱时泱洗脸。
朱时泱眼见得一方毛巾越贴越近,巾上还呼呼冒着热气,吓得越发惨叫起来,但很快就被捂进了毛巾里,只发出模糊的呜呜声。桂喜在殿外听得皇上惨叫,急急忙忙跑进来探看,一看之下自己也惨叫起来,却是毫无办法。原来五位大人把皇上围得水泄不通,桂喜怎么也挤不进去,只急得围着众人转圈,徒劳地喊道:“各位大人,万万使不得呀。”
不一会儿,朱时泱便被众人收拾妥当,拖着往殿外走去。傅潜和赵咏宁年富力强,一边一个抱住皇上的胳膊暗中使劲,严庸和沈纶在后面殿后,陆文远则在前头引路,一行人“簇拥”着皇上取道御书房。
朱时泱力气再大也无法以一敌五,被一路连拖带拽,累得气喘吁吁,见桂喜一直帮不上什么忙,便扭头目视了身后的严庸怒道:“严庸你这个老混蛋,年纪一大把了还跟着他们胡闹,你忘记先皇对你的嘱托了吗?”
严庸一边使劲一边道:“臣就是没有忘记先皇的嘱托,才出此下策的!”
朱时泱气得要命,又转过头来对傅潜吼道:“傅潜,朕还以为你一向老成持重,是可堪大任之才,看来朕是看错你了!”傅潜不敢抬头,手下却是毫不松懈,一个劲儿地拉着皇帝往前走。
一行人乱糟糟地行至内宫门口,正好碰到朱时济领了几个手下过来,原是来找朱时泱下棋的。朱时泱以为遇到了救星,连忙大呼道:“贤弟救朕!”
朱时济初见此景也吓了一跳,但听陆文远道明了原委,又见朱时泱虽然一脸不情愿,但其实并未真正动怒,便也笑了,朝着朱时泱远去的方向拱了拱手道:“皇兄就放心去吧,臣弟自会摆好棋局,等待皇兄回来的。”
朱时泱回答给他一连串的惨叫。
御书房里早已布置妥当,待阅的奏章已经整齐地摆放在御案上,为了防止皇帝分心,四周不必要的装饰摆设也已被暂时收了起来,除了笔墨纸砚,绝不多留一物。
朱时泱此时却已没有了力气,一进门就瘫坐在御案后气喘吁吁。陆文远让其他四人先避到外殿去,自己心平气和地挪过桌上墨砚,为皇上研起御批专用的朱墨来。
朱时泱喘了一时,力气稍稍恢复,便又生起气来,广袖一拂,将桌上的奏章全扫到了地下,瞪着陆文远怒道:“陆文远,你知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你们这是冲撞圣驾,是逼宫!朕大可把你们全砍了!”
第50章 密谋()
陆文远放下手中笔砚,来到堂中跪下道:“臣听皇上这么说,就知道皇上不会加罪于臣等……”
话没说完,就被朱时泱打断,怒道:“你怎么知道朕不会怪罪你们,擅自揣测圣意,朕看你是越来越放肆了!”
陆文远仍是从容跪着,却叹了口气道:“皇上若想砍了臣,自像捏死只蚂蚁一样容易,但至少容臣把话说完。”
顿了顿,见皇上好歹是在气呼呼地听着,便接下去道:“臣昨日在宫中有幸看到皇上御批奏章的情景,皇上一会儿吃东西,一会儿喝茶,一会儿却又与康平王叙话骑马去了,显见那后宫事端千头万绪,不是个能让人专注凝神的地方。而批阅奏章却尤其需要平心静气,只因奏章中涉及之事全都关乎国家大政,是容不得一丝懈怠马虎的,就拿前些日子大同知府求请工部派人增援防汛工事一事来说,皇上只因为骑马晚批了一会儿,就导致工事未能及时完工,沿河堤岸被冲垮了一处,万千百姓因此受苦。”
朱时泱怒道:“陆文远你真是大言不惭,缘何把错都赖到朕的头上来?你别以为朕不知道,朝中言官最近正大弹你们内阁办事不利。”
陆文远道:“臣等或许办事不利,但皇上就是毫无差错的吗?若是真论起错来,那宁夏知府吕肆明也大可清算在内,他为何终冬一季毫无动作,偏要等到春汛在即才想起抢修工事……”
朱时泱冷笑一声打断他道:“朕算听出来了,你这是受不得言官的许多指责,跑到朕这儿倒委屈来了!你若真有本事,自己写弹章跟那班言官辩去,少来这儿找朕的不痛快,朕懒得听!”
朱时泱这话说得颇为严厉,尾音冷冽,在略嫌空旷的御书房内回荡。他本以为陆文远很快就会顶撞回来,谁知过了半晌却还没听到他的声音。
朱时泱心中有些疑惑,无奈自己此刻正背对着陆文远负手而立,看不见身后状况,想回过头去却又抹不开面子,只好继续撑着不动。又过了半晌,朱时泱心中越发惊疑不定,几乎已经忍不住要回头去看了,却听陆文远的声音终于在此时响起,音色无比清冷,一字字道:“臣在皇上心里,就如此不堪吗?”
这话真像一记重锤,砸在朱时泱心上。朱时泱回过头去,就见陆文远垂着眼帘跪在自己身后,面上很凝了几分凄戚之色,眉头微锁,极尽哀惋之意。
朱时泱从未见过他这副表情,心中竟不觉咯噔了一声,就见陆文远终于缓缓抬起头来,苦笑道:“臣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