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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鸟,都是那么的可怜兮兮。
“希律律……”
突然,那正在奔腾的健马发出了一声绵长而令人心悸的悲嘶,璇即,它胸前的青筋一根根的炸开,血水如浆洒,前蹄仍在飞跃,后蹄却已伏下。
“轰隆。”
一声闷响,马倒毙在泥水中,姬烈与诛邪也滚进了泥泞里,姬烈脸朝下,急促的气息把臭水滩吹得冒起了泡泡,他挣扎想要挺起头来,腰上却传来断裂般的痛楚。
这时,一支布满雨水、惨白色的爪子探了过来,一把拧着姬烈的脖子将他扯出了臭水滩,因为过于用力,那乌黑的指甲陷入了姬烈的脖子里。
“啪嗒,啪嗒。”
姬烈在那人的手下晃荡,他现在的样子无比狼狈,浑身上下滴着污水,左边脸被马鞍磨破了,右边脸上密布着一道道红肿的伤口,那是拜一路而来的树枝与荆棘所赐。
雨越来越大,四面八方冒着腾腾水气,像是一口正在煮沸的汤鼎,那人提着姬烈朝雨里走去。
姬烈道:“带上我的鸟。”
那人把姬烈抖了抖,跳入草丛深处。
“带上我的鸟。”姬烈的嘴边却溢出一丝血来,他本已受伤,又在马背上躺着颠了整整一日一夜,吐血是正常,但是他的声音却异常平静,没有一丝起伏。
那人顿住脚步,扇了姬烈的后脑勺一记,走到臭水滩旁,从水滩里捞出那只水淋淋的鸟,现在,它的羽毛上沾满了泥巴于树叶,比姬烈更狼狈,要不是这人捞它出水滩,它必死无疑。
“咕。”它缓缓睁开眼睛,失神的看着姬烈,尖尖的嘴里冒出个气泡。
姬烈松了一口气。
“啪,啪!”
两声脆响,姬烈与他的鸟各自挨了一记,那人左手倒提着鸟,右手提着姬烈的腰带,窜入了深深的草丛中。
这是一片废弃的农田,里面长满了各式各样的野草,有些柔软,有些沾上点雨水便坚硬似刀,一下一下的抽过来,把那小鸟抽得咕咕叫,姬烈却紧紧的闭着眼睛,死死的抿着嘴,任那撕裂般的痛楚在四肢蔓延。
那人很谨慎,尽管已经甩掉了追踪,并且又有这一场天降之雨掩盖了马蹄的痕迹,但她仍然不肯就地歇息,穿过了一望无际的废弃农田,沿着一条浑浊的小河行了一阵,弯来绕去走了不知有多久,四野里除了雨声,再没有半点别的声音,她停住了脚步。
竹林,桃林。
有竹有桃的地方一般有人家。
那人左右看了看,寻了个草洞,把姬烈与小鸟通通塞进去,转身就走,谁知,走了一半又回来,拉开草洞上的草,把姬烈揪出来,随意在地上扯了一把草,堵住了姬烈的嘴巴,然后再次把他塞入洞里。
脚步声越去越远。
姬烈瞪着眼睛,嘴里充斥着野草的涩味,泥土的腥味,还有些许血腥味,方才那人一番粗鲁的塞草,把他的舌头弄破了,刺痛一阵阵钻心。
“咕咕。”被绑了翅膀与脚丫的小诛邪轻声的叫着,在这黑漆漆的洞里,它那一对赤红色的麻豆小眼显得格外明亮。
姬烈想笑一笑,但嘴里却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小鸟把头歪过来,想温暖他,却不想它自个也是湿淋淋的,反倒把姬烈的脖子磨得一阵生疼,是的,他的脖子也受伤了,泥水与血水参杂在一起,只要太阳一出来,必然溃烂。
姬烈虽然很疼,但他却很珍惜这份温暖,可惜他的手被绑着,不然他一定捧着他的鸟,将整个江山也奉给它,当然,他并没有江山。
“噗噗噗……”
一阵微弱的脚步声响起,姬烈认得这脚步声,是那人回来了,而这人并不是别人,正是那船上的妇人,狐氏的逃奴,姬烈曾经放过她,现下,他却因一时仁慈,把自己置身于地狱。
妇人拔开草洞,把姬烈与小鸟提出来,朝着竹林深处走去,他们走过了一条河流,穿过了一道小桥,来到了一个空无一人的村子。
村子废久很久了,枯井上轱辘都已经腐朽,妇人提着姬烈在井口晃了晃,姬烈道:“没水。”
“啪!”
妇人狠狠抽了姬烈一记,直把姬烈抽得眼冒金星,她却大步向村尾走去,来到一所破破烂烂、四面不关风的茅屋前,一脚踹烂了房门,走进去,将姬烈扔在屋角。
天在下雨,屋内很阴暗,蜘蛛网缠在脸上,粘糊糊的,鼻子里却尽是腐烂的味道,背后绑着的手不慎摸到一个东西,圆圆的,滑滑的,回头一看,骇目惊心,身后竟是一堆堆白骨,分不清有多少,那一双双空洞的骨眼正无情的瞪着。
姬烈下意识地说道:“或许,他们死于战争,或是掠夺!”
“嗤!”
那妇裂着没有舌头嘴,冷冷一笑,然后走过来,把姬烈绑在柱头上,堵上嘴巴,把小鸟吊在姬烈的脖子上,这时,她想了一想,扯过一根草绳,绑住了小鸟尖尖的嘴。
做完这一切,妇人的眼里闪过一丝戏谑,快步向屋外走去。
这一次,她去的时间颇长,姬烈不由得想,这人极其狡猾,她这一日一夜没命的跑,却从来不看路追踪的人根本摸不清方向,而现在,她肯定是去掩盖进村时留下的痕迹了。
“嚓吱,嚓吱。”
这时,屋外响起了一声怪异的声音,姬烈掂起脚尖从破烂的墙壁向外看去,那妇人正在磨刀,一只脚踩在一块大石头上,两只手抓着剑的首尾翻来复去的磨,刺耳的声响就刮在心里一样。
‘那剑根本不用磨,她想看到我的恐惧吗?’姬烈冷冷的想着,脖子上的小鸟也被这声音惊了,它拼命的弯起瘦长的脖子,也想看一看,殊不知,一看之下,它就开始没命的挣扎。
妇人走进来,先是找了些木板,将那些四面漏风的墙壁堵住,连窗户也紧紧的闭上,然后从怀里掏出火刀,点燃了火。
火光一起,屋里顿时亮堂起来,四周角落里的森森白骨也就显露出来了,大的小的都有,显然这个村子曾遭到屠杀,而屠杀者将他们扔在了这里,或许,就是赶到这屋子里集中屠戮。
妇人在骨头堆里捡了几根粗壮的,架在火堆上充当柴火,把一根断了一条腿的矮案劈了,做了个简易的支架,又走到屋外端回来一盆水,把那盆水放在支架上。然后,提着剑,一步步向姬烈走来,阴冷的眼睛盯着正在姬烈胸口挣扎的小鸟。
“别吃我的鸟!”姬烈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叫道。
“呃啊。”
妇人仿似在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那笑声更是怪异,像是一脚踩进深深的烂泥潭里所发出的气泡声一样,令人寒毛倒竖。
“别吃我的鸟!”姬烈定定的看着她。
“嘶啦!”
猛然,那妇人一个箭步冲到姬烈面前,撕裂了他胸前的衣物,用剑尖抵着姬烈的胸膛,仿佛在说:“不吃它,那就吃你。”
姬烈下意识的缩了缩,但转眼间却又挺起胸,冷漠的逼视着她,就在这时,因为姬烈挺胸的动作,使得藏在怀里的某样物事滚了出来,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一个黑色的小匣子。
妇人皱了皱稀稀拉拉的眉头,把那匣子捡在手里,用剑翘开匣盖,里面躺着一只黑色的鸟,并不是活鸟,而是黑玉雕的一只鸟。
妇人把它举到灯光下,细细一阵看,走回来,在姬烈的身前,用剑划下一行字:“这是什么?”
姬烈脸上蓦地一红,冷声道:“原来你不是奴隶!”
“我本来就不是奴隶,回答我,不然就杀了你!”妇人用剑划道。
姬烈道:“至交好友赠送的礼物!”
“好友,你居然会有至交好友?”妇人急急的划着。
姬烈从妇人划的字上读出了她的意味,但他却并不打算回答她,他冷然道:“你倒底是谁?与我何仇?或者,为谁而来?”
妇人抬起头来,裂着空洞洞的嘴,蠕动着那只有舌根的舌头,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一阵‘嘶哑呃啊’的声音。
为此,她被激怒了,抬起剑搭在姬烈的脖子上,慢慢的、一寸一寸往下拉。从左肩一直拉到右腰,血水如珠,滚在剑上,妇人狰狞的笑着,无声的笑着。姬烈强忍着痛楚,牙齿咬得格格响,却没有呼痛,只是冷冷的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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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漫长的旅途()
她想折磨我,她在享受这种乐趣,我不可以怯懦也不可低头,不然她就会失去这种欲望,立即杀了我,姬烈心头如是想。
他必须得活下去,有许多承诺等着他去兑现,如今,那些承诺又多了几条,譬如那伤害小虞的独眼人生不如死,惩罚宋伯约,甚至有一天,他会到宋国阕城去拜访一下那位外公,在他的脖子上架上一柄剑,然后问问他的心是铁铸的,还是肉长的!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得活着,而活着,就必须得忍耐!
“滴答,滴答。”
血水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姬烈感觉到剥皮般的痛楚,那妇人斜着一对三角眼,牢牢的瞪视着姬烈的面部表情,把手中的剑略略往上挑,抵上了姬烈的胁骨。霎那间,疼痛如同万蚁钻心,姬烈倔强的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那骇目惊心的伤口上涂着像烂泥一样的东西,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那妇人盘腿坐在火堆旁,正把一只只死老鼠剥皮,在水盘里洗唰干净后,扔进滚沸的铁锅里。
妇人往锅里撒了一些干叶,浓郁的香气顿时四泄而开。
嗅着这香气,姬烈肚子不争气的一阵咕咕乱叫,就连吊在脖子上装死的诛邪小鸟也不再装死,它直勾勾的盯着那口锅,麻豆小眼里流露出饥饿的目光。一人一鸟,整整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妇人吃了三只大老鼠,用剩下的一只堵住了姬烈的嘴巴,然后就走到另一处屋角,背对着姬烈,蹲下来,蜷起来,像一条要冬眠的老毒蛇。
老鼠肉炖得很香,也很有劲道,姬烈默默的嚼着肉,用牙齿、用舌头,被倒吊在他脖子上的诛邪小鸟也在啄着姬烈嘴里的肉,它将脖子弯了一个夸张的弧度。
这一夜,很漫长,那妇人没再折磨他与他的鸟。
早晨,天麻麻亮,屋外又下起了雨,妇人提着姬烈走出来,沿着村尾的泥泞路走向远方的高山。
山中树木茂盛,荆棘横生,进了山,雨却小了,妇人提着姬烈爬得飞快,并不时的回头看上一眼。
她在看什么呢?莫非她还在疑心有人会追来么?她在害怕什么呢?会是害怕小虞么?也许是宋让的剑!一想到小虞与宋让,姬烈的心痛得犹如刀搅针钻,悔恨一层一层的将他裹紧。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半日,或者一天?妇人翻过了山,姬烈却紧紧的闭着眼睛,他的神智已经不清晰了,整个人就像烂麻布搓成的一样。
隐隐约约间,姬烈听到车轮轧轧声,他竭力的将眼皮虚开一条缝,眼前却只有颤动的树木与藏在泥草丛中的石头,哪来什么车轮?
蓦然一抬头,看见树梢上停着一只黑鸟,它一边啄着爪子,一边发出像车轮一样的叫声,姬烈知道,这鸟是鬼车,又叫九凤,是泰日山脉里特有的鸟,传说中,它们带来死亡。
妇人恨恨的盯着树梢上的鸟,悄悄的捡了一块石头,想要砸死它,可是那鸟却异常敬觉,石头还没有飞起,它便已鬼叫着冲向天空。
妇人的脚步更快了,在这急剧的颠簸中,姬烈又晕了过去。
再次悠悠醒转时,太阳已经升起了,他正趴在妇人的肩上,穿过一片热闹的村庄,寥寥炊烟在青山绿水中徐徐升起,不远处,有一群小屁孩在田埂上斗草戏喜,几只狗一边打闹着,一边跑过来,其中有一只跑来嗅那妇人的味道,却被她狠狠的瞪了一眼。
那狗,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妇人的肩膀很硬,顶得姬烈胸口生疼,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却说不出话来,温暖的风从他的嘴里钻进去,到达喉咙里却像刀子一样炸开。
疼痛到无以复加,姬烈连惨叫也发不出,只能在妇人的背上不住痉挛,而他的鸟也在他的背上颤抖。
姬烈哑了。
……
月落日升,日复一日。
姬烈在死亡的边缘挣扎着,妇人带着他东游西走,有时与一群乞丐流向城镇,有时又化成普通的平民借宿于某个村庄。
这一天,妇人背着他来到一处关隘的背后,这关隘极其熟悉,它像一只巨大的蝎子一样抬着两只钳子,在那钳子尖端上挺着两具高大的石像。
蝎子关,陈国。
她回来干什么?
姬烈想认真的想上一想,但他却连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