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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啊。
都当我是傻子么?
你们都当我是傻子么!!
热血被冰冻了,愤怒与悲哀同样如此,奴隶领主咬着生冷的牙齿,环视着这片无情的天地,他的胸口痛到无以复加,却不再颤抖,内心的怒火沉默着,就像积压了千年冰雪的山峰。
突然间,他想起一句话,鸟飞返故乡,狐死必首丘。我的故乡在哪?我若死了,又该把头抬向哪里?那里会有小虞的歌声么?我的鸟又该怎么办?它飞来飞去,会不会成为别人的箭下亡魂?萤雪,我若死了,你不要悲伤,我说过,我会一生一世陪你说话,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永远,永远,那不是该死的谎言。
“喝点马血吧,暖暖身子。”
中年领主捧着盛着马血的铁盔向虞烈走来,铁盔上罩着一件兽皮,他把那兽皮揭开,里面的马血还在冒着热腾腾的热气,他裂着嘴巴朝着虞烈笑着,笑容是那般的憔悴,被风雪冻红了眼睛里满是迷茫,还有一丝深切的担忧。
是的,他们都是英勇无畏的战士,现在却乱了阵脚,而我不能乱,我得把他们带回去,他们理应享受荣耀,而不是被那些肮脏的秃鹫所分噬。
虞烈接过盛着马血的铁盔,大大的喝了一口,抹了抹嘴边的血,辛烈的马血灌进肚子里,像是烧起了一团火。
子车舆把马血分给士兵。
士兵们沉默的饮着马血,一口一口,喉结不住的滚动,喝完血,他们连大气也不敢出,紧紧的闭着嘴巴与鼻息,他们必须得热气与体力,因为接下来还有一场更为残酷的战斗,而那场战斗将决定在悬崖下的六百名同袍的生与死。
两名在悬崖边撒尿的哨兵成了俘虏,也是唯一的两名俘虏,他们冻得瑟瑟发抖,像看鬼一样看着奴隶领主。当他们撒尿撒的正欢的时候,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从千刃绝壁窜上来,一手一个把他们拧起来,然后让他们头撞头。其后,他们瘫软在雪地里,看着这个魔鬼带着一群魔鬼冲入了哨塔里,惨叫声响起来了,战斗很快就结束了,亡魂之塔里尽是血迹。这魔鬼提着虞骑的头颅,站在血水里,冷冷的看着他们被拧进来,像扔两条死狗一样扔在他的脚下。那眼神冷到极致,比呼啸的寒雪还要冷。
“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只有二十九个人,要塞里却有三百人,足足十倍之差,就算是出其不意,我们也毫无胜算。要不,放出信悬崖下的士兵往上爬?”子车舆走到虞烈身旁,压低着声音说道。
“我们低估了风雪的力量,不可以再让战士们做出无谓的牺牲。”虞烈摇了摇头。
“那如何是好?要不绕回去?”中年领主的神态焦急起来,声音依旧很低。
“绕回去?”
虞烈走到牛头骷髅的眼眶处,向外看去,摇头道:“没有第二条路了,要想活着,我们就必须得夺取这里。”
“呜,呜呜,簧……”
突然,一阵微弱的角声从雪峰要塞的方向响起,它穿过了茫茫风雪,到达这里时声音很怪异,就像是在水里发声一般,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沉默的士兵们唰地挺身,瞪大了眼睛。
中年领主脸上一狠,抽出了布满豁口的铁剑。
虞烈心中也是一惊。
“呜,呜……”角声持续着,像是在着什么一样。虞烈心头一动,走到两名俘虏面前蹲下来,定定的凝视着他们:“知道我是谁吗?”
“不,不知道。”那名瘦弱的俘虏牙齿在打颤。
“那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奴隶领主提起带血的铁剑,把它抵着强壮俘虏的喉咙,一点一点往里扎,新鲜的血液从那俘虏的喉结旁边溢出来,顺着剑身流淌,与已经冻洁的血液交融,形成一种妖异的色彩。
强壮的俘虏在抽搐,死青爬上了他的脸,他张大着嘴巴,却喘不出气来。虞烈的脸上没有半点神情,仿若胸膛里的那颗心已不再跳动。
瘦弱的俘虏感受着同伴的生命在一点一点的消失,他睁着无比惊骇的瞳孔看着虞烈,眼眶都快要被撑破了,全身的寒毛倒竖起来,他却感觉不到寒冷,唯有令人窒息的晕眩在一浪一浪的袭来。
终于,虞烈抽出了铁剑,强壮的俘虏不再颤抖,瞪着灰色的眼睛,动了下嘴巴,却没有说出话来,头一歪死了。奴隶领主平静的抬起剑,指向瘦弱的俘虏。
“我,我知道,我知道。”
“告诉我,是什么?”
“敲,敲,敲……”
瘦弱的俘虏指着塔角挂着的一样物什,那是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有些像是钟,又像是鼎,或者更像是钹。虞烈快步走过去,轮起铁剑猛地砸向它。
“哐,哐哐。”
刺耳的金铁交接声远远的传了开去,那一直连续不断的角声与它共鸣了一会,慢慢的黯哑了下去。
中年领主重重的喘出一口气,捧着铁盔向虞烈走去,经过那名大小便失禁的瘦弱俘虏时,用脚踢了踢,骂道:“没用的东西,留着也是个废物,不如杀之了事。”
虞烈回过头来:“饶他一命,我们并非强盗。”
“嘿嘿。”中年领主摸着下巴,意味深长的笑起来,把罩着兽皮的铁盔递给虞烈,那里面还有一点马血。
虞烈接过铁盔,正准备捧起来一饮而尽时,目光却突地凝住了,他快步冲到光线较好的牛头骷髅眼窝边缘处,捧着那张兽皮,皱起了眉头。
良久,他抬起头来,露着雪白的牙齿:“神,离我们并不遥远。或许,我们也可以做一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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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天与地的光辉()
神之所以被称为神,是因为他们高高在上,冷酷无情。世人匍匐在地上,或是竭力的仰望,并且就算是仰断了脖子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同时,神创造神迹,在世间留下一个个不可思议的神话,被世人传诵,为世人赞美。
神话就是神话,它由神创造,却存在于人的世界。神话无所谓真假,在时光的长河中,动辙数千年,凡人不过百年寿,谁又能去见证它的真与假?
当然,傻子除外。
虞烈站在风雪交加的牛头骷髅眼窝处,捧着不知是从哪个北狄战士身上剥下来的半截兽皮,平静的看着二十八名部下与一个俘虏,说他可以做一回神。
“昊天大神哪,我看见了魔鬼啊!亵渎神的魔鬼!!”瘦弱的俘虏蜷缩在又臭又冷的屎尿滩里,一瞬不瞬的看着虞烈那黑中带红的眼睛,可怜的他到现在也没能成功的晕过去,他想,我做过强盗,我杀过无辜的士子,我偷了领主大人的酒,而这些都应该受到惩罚,现在,肯定便是昊天大神对我的惩罚我眼睁睁的看着魔鬼的模样我敬畏于恐惧,在恐惧中颤抖。
“闭嘴!”
瘦弱俘虏那凄厉的哀嚎声嘎然而止,中年领主一脚踹过去,把他给踹晕了。
子车舆走到虞烈的面前,吞了口口水:“虞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因为太过紧张,他竟然没有称呼虞烈为臭小子,私下里,他也曾经亵渎过神,然而,对神的敬畏却是刻进了骨子里。
“我说,我们或许可以做一回神。”虞烈无动于衷,朝着哨塔的旋转石梯走去。
“你要去哪里?我们得去夺取雪峰要塞了,再不去就晚了。喂,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你是不是和那老铁匠一样疯了?喂,喂,喂……”
拳头大小的风洞透着雪光,旋转石梯上的血迹已被冻硬,一脚踩上去,粘糊糊的,抬脚时会拉起条条血丝来。奴隶领主与中年领主一前一后的走下哨塔,中年领主一边踢着那些北狄战士的尸骨,一边骂骂冽冽的抱怨着。
奴隶领主没有理他,直到走出了亡魂之塔,站在那浩瀚无垠的雪地上,他抬起头来,仰望着肆意纷洒的雪花,以及那危耸入天的雪峰,指着雪山之颠:“子车,我要到那上面去。”冰冷的雪落满了他的脸。
“你疯了吗?”中年领主一把抓住虞烈的肩头,拼命的摇晃。
“你若是摇个不停,那我才会真正的疯了。”虞烈露着雪白的牙齿笑。中年领主停下摇动的手,怔怔的看他。
“子车,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虞烈在风雪中抖着半张兽皮。
“半张兽皮。”
“不,它是昊天大神的恩赐,也是神的旨意,它告诉我,亡魂之塔下有一座冰封的要塞,在神意来临的那一刻,它被暴风雪吞噬了。”
“那又能如何?我们又不是神,我们无法驱使暴风雪为我们而战,那是属于神的力量,而我们的力量只有剑与血,只能依靠它们去赢得胜利!”
“未必,我想尝试一下。”
“你怎么上去?”
“飞上去。”
“哦,昊天大神哪……”
中年领主拍打着额头,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尾指上缠着伤布,在刚才的战斗中,它被敌人削飞了,血水凝结成痂,他已经感觉不到痛楚。
虞烈走到悬崖边缘,极目向悬崖下看去,白茫茫的世界什么也看不见,风雪缠裹着他,而他却在风雪之中长啸,肆掠的风雪未能阻隔那尖厉的啸声,它远远的荡了开去。不多时,从悬崖下响起了大火鸟的啼声,啸声与啼声交织在一起,它热烈回应着他,从千刃绝壁的下方冉冉升起,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太阳。
“诛邪。”
“咕咕。”
虞烈看着大火鸟,诛邪歪着脑袋也在看他,一人一鸟的目光在狂风暴雪中交汇,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你疯了吗?”中年领主歪歪斜斜的走过来,他的声音像是在痛苦的呻吟,来来回回只会重复着这四个字。
“我没疯,我要飞上去。”
虞烈拍了拍大火鸟的脖子,大火鸟蹲了下来,冰雪在它的身下迅速的融化,它就像是太阳的使者。奴隶领主开始脱下身上的甲胄,攀爬这千刃绝壁,他穿得本来就不多,很快便脱得只剩下贴身的麻布粗衣。
“天啦,你会冻死的!”
中年领主声嘶力竭的大喊,一把搂住虞烈的肩膀,不肯让他爬上那已经蹲伏下来的大火鸟的背。
“子车,相信我。”
“诛邪不是马,你会摔死在我的眼前!!”
“相信我!”
“臭小子,不论你做出决定,我都会无条件的相信你,可是今天,你必须得听我的,我们手中有剑,我们身上流着燕人的血,我们不畏惧死亡,我们会斩下敌人的头颅,风一般的离去,你还得娶我的女儿!!!”中年领主眼里闪烁着泪光,却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
“没有时间了,我们输不起。大批的敌人,大批的秃鹫就在我们的身后,它们极度贪婪,它们追寻着我们的味道,想把我们吞进肚子里,连骨头都不剩。子车,我不会死,我说过,我会带你们回去,活着回到燕国去,相信我。”
虞烈定定的看着子车舆,目光很平静,声音很平静,就像他所说的话就是神的旨意,而他就是为诺言而存在。说完,趁着中年领主失神之际,猛地一把推开他,爬上了大火鸟的背。
大火鸟身子趔趄了一下,粗壮的爪子深深的陷入雪地里,它极度不适应背上有人坐着,那是一种压迫与耻辱,可他是虞烈,它们同生共死,它们曾经躲在肮脏而又潮湿的泥洞里,它们共享一块肉,共饮一碗水,它们曾无数次面临死亡,也曾无数次互相拥抱对方以取暖,它就是他,他就是它。
“人死了就死了,会臭,会腐烂,不管他生前多么英雄了得,多么的不可一世,都会变成一滩烂肉,臭不可闻,连狗都不会靠近。那么,还有什么是可以永垂不朽的?渺小的生命?匆匆几十年,看似悲欢离合,漫长无期,实则,在天与地的眼里,那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笑话,连助酒兴都称不上。”
“在这无情的天与地之中,我学会了生存的基本要素,挣扎。我是一只乌龟,我挣扎在这浑浊的泥潭里,我从来不羡慕太阳,我就是我,我是虞烈。”
“来吧,诛邪,向天上插去吧!”
风雪越来越烈,大火鸟竭力的站直了身子,虞烈在风雪之中咆哮着,的不甘与痛苦都化作了平静的,但却令人心悸的呐喊,在此呐喊声中,他的鸟一如既往的回应了他,它拍打着巨大的翅膀,把风雪拍烂,把悲伤拍碎,把一切的耻辱拍飞它们通通见鬼去吧!
它飞起来了!
漫天的雪,刺骨的风,遥不可及的苍穹,那些飞在耳边的话语,像附骨之蛀一样的阴影,它们都在它的身下匍匐,铁一般的翅膀,火一样的身形头也不回的扎向那无穷无尽的雪海深渊里。
“虞烈啊,虞烈啊……”
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