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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诸侯一锅烹-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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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离洪虎是钟离城的令尹,也是钟离城的领主,方圆百里都是钟离氏的封地,钟离氏与钟离城一样古老,据传,钟离氏是远古风神的后裔,而那两只牛与马便是风神的座驾,可驾风御云。

    钟离洪虎站在城墙上瞭望远方,披着一身黑色的铠甲,紧皱着眉头。在他的身后,偌大的城池正在缓缓苏醒,像蛛网一般纵横交织的大街小巷之中渐渐有了人声,马声,喝斥声。而在他的身侧,昂立着一排排顶盔贯甲的甲士,这些甲士与他一道望着远方,仿佛是在着什么一样。至于城墙的下方,进城的人与出城的人就像一窜窜蚂蚁爬进爬出。

    雪虽停了,天气却愈发的冷。

    萧索的寒风从北吹来,像刀一样刮在脸上,钟离洪虎情不自禁的紧了紧背后的大氅,他披的不是玄鸟大氅,那件黑氅上绣着钟离氏的家徽,缺了角的牛,少了头的马。整个燕国唯有钟离氏享有此殊荣,然而,有所得必有所失,整个燕国也唯有钟离氏和燕氏毫无瓜葛。

    武英王分封天下,燕氏得五十里地,就此展开了铁与血的征伐,在燕国纵横千万里的国境上大大小小的诸侯有上百个,但是这些诸侯要么出自燕氏,要么便是追随燕氏的家臣,唯有钟离氏例外,因为在一百二十年前,钟离氏是钟离国的国君。钟离氏并不是被燕氏征服的,而是主动投诚。因此,在八百诸侯之中,钟离氏的名声并不太好,世人都说,钟离氏就和他们那可笑的家徽一样失去了狰狞的头角。

    对此,钟离氏沉默了一百二十年。而如今,终于让钟离洪虎等来了这么一天。

    从燕京来的使者刚刚离去,那人带来了老卿相的手谕,说是新君继位,勒令钟离洪虎即刻前往燕京朝拜新君,并且还交待了另外一件事,阻止流匪窜入燕国境内作乱。

    流匪?

    哪来的流匪?

    钟离洪虎凝视着远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在燕京来的使者前脚刚走之时,陇山的人后脚便至,并且带来了惊天动地的消息,大将军燕却邪死了,并非死在敌人的剑下,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阴谋之中,而那人便是老卿相管离子。据说,跟随着燕却邪伐楚的八万大军也因此一分为二,其中一部已经追随着燕却邪的长子燕无痕前往陇山。

    这是要天下大乱呀。

    寒风吹得人生疼,钟离洪虎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他扭过头去,向钟离城的反方向看去,在八百里开外的地方,有一座雄伟的高山,在那高山之下有一片开阔的平原,可以想象燕却邪的三个儿子正在举行会师,数万将士骑着战马,额头上裹着白帻,腰上悬着铁剑,浩瀚无垠的战车方阵填野塞苍,或许,用不了多久,这支复仇之师便会轰隆隆的向燕京城辗去,也不知,燕京城上的那只庞大无匹的玄鸟能否庇护那个傻子?

    不过,燕氏的内部之争,与钟离氏而言还是遥远的,不论谁胜谁负都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除非有一个机会可以让钟离氏一举奠定乾坤,要不然,钟离氏永生永世都只是臣,而非君。这个机会,应该不远了,八侯子正在从雍都赶回来的路上。

    天下没有永远的朋友,诸侯与诸侯之间更是如此,燕国内乱呈现,雍公岂会坐视?在得知燕却邪身死之后,雍公在第一时间便派出了三百名赤炎剑士护送在雍都为质的八侯子燕止云回归燕国,并且这还只是先遣一部,在八侯子的身后还有八千火焰战车正在沿着雍燕大道向燕国步步逼近。如此看来,雍公的目的昭然若揭啊人不得不深思啊,说不定,大将军的死便与雍公脱不了干系,毕竟死得那般不明不白。

    燕京城希望钟离氏朝拜新君,宣誓效忠,而陇山希望钟离氏跟随其后,征伐无道清君侧,至于八侯子却令钟离洪虎有些失望,从始自终,钟离氏一直在暗地里着八侯子燕止云,若是燕止云继任国君,那么钟离氏便可以借此机会逐渐壮大,继而,取而代之。这段时间或许会很漫长,但是钟离氏已经等了一百二十年,又岂会在意多等上几十年?

    然而,在此关键时刻,钟离洪虎却接到了燕止云的密令,而那密令的让钟离洪虎气得两眼发红,那该死的,不知轻重的八侯子竟然与燕京城来的使者一样,命令他阻止流匪入侵,或是斩杀于城下。

    真是愚蠢呀,那流匪是燕京之虎,虞烈,是大将军的得意弟子,而陇山来的人还没走,使者持着玄鸟黑玉就坐在他的府中,着那所谓的流匪归来。

    一个流匪的死活并不,一个二等男爵的头颅像狗头一样轻,但是陇山就不一样了,陇山燕氏坐拥数万大军,满含悲愤,正是杀气腾腾的时候,既可是八侯子夺位的强大助力,也可是难以逾越的天堑鸿沟,在这个时候,不说借机向陇山示好,从而赢得陇山强大的力量,竟然要我去斩杀一个无关的小卒!燕止云啊燕止云,你的脑袋里都塞满了苞茅草么?你的对手可不止一个,还有三侯子,五侯子,夺位之争血流成河,岂可儿戏?

    想到这里,钟离洪虎一张脸黑的渗人。况且,那流匪是那么好斩杀的吗?从横山走廊传来了不可思议的消息,屹立在雪峰山上的雪峰要塞在一瞬间被暴风雪吞没了,带来那强横莫匹的死亡之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燕京之虎,听说他骑上了那只大火鸟,使用了只属于神的力量。钟离洪虎见过那只鸟,展开双翅足有两丈开外,光和影都在它的翅膀之下。

    那可真是一只神鸟啊。

    钟离洪虎的眼睛缩了缩,按着剑的手抖了一下。

    这时,一个高冠宽袍者沿着‘之’字型墙梯向城墙上走来,这人是钟离洪虎的族弟,也是他的智囊,名叫钟离洪福,此人曾在雍都的墨山书院就学十年,两人相差二十岁,却是相知相惜,钟离洪虎极其倚重这位族弟。

    年轻的钟离洪福面相清秀,与钟离洪虎刚硬的面容大不相同,他走到钟离洪虎的身旁,俩人并肩向远方望去。

    冷肃的风扑面而来,掀起钟离洪虎的大氅,钟离洪福的宽袍。

    “十七弟,陇山燕氏的使者还不肯走吗?”钟离洪虎皱着眉头看着横山走廊的方向,按照预料,那群所谓的流匪也该到了。

    钟离洪福道:“回禀家主,在没有见到燕京之虎前,陇山的使者是不会走的,依愚弟之见,陇山燕氏怕是想让燕京之虎率部去陇山,家主也该做出决定了。”

    “决定?”

    钟离洪虎冷冷一笑:“燕止云想要燕京之虎的头颅,燕氏三兄弟却要他安然无恙的抵达陇山,不论做出选择我们都将得罪其中一方。在这关键的时刻,我又岂能轻易的做出决定,一步踏错,万劫不覆啊!”

    钟离洪福淡淡地道:“族兄此言差矣,其实不论是燕止云,还是三侯子、五侯子,或是燕京城里的那位新君,但凡想要坐稳燕国的国君之位,都必须得到陇山燕氏的认可,这是不争的事实。”

    “那么,你的意思是?”

    钟离洪虎偏过头,凝视着自己的族弟。

    钟离洪福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愚弟虽未见过燕京之虎,却知此人并非鲁莽之辈,家主且想,他活捉了齐国的前任右大夫公输唬,竟然秘而不宣,直到前两日才命人快马来报,说是与大将军一道去江北伐楚,在战乱之中与大部失散,又恰巧遇到了公输唬,如今他率残部与公输唬一道归来,钟离城不应该拦他。”

    钟离洪虎道:“都是睁眼说瞎话,不过是障天下之人耳目罢了,谁不知道他是从旬日要塞一路闯过来?如今,朝歌城里的景泰王做了睁眼瞎子,对此事置之不理,燕京城里的管里子也想把擦干净。而那个蠢货燕止云,不知何故也要他死。真不知道区区几百残兵游勇,为何便惹得天下注目?”

    钟离洪福笑道:“那位燕京之虎正是想要引起天下注目,如此,他方可有一线生机。他说的没错,他是燕国的将士,与大将军一道伐楚,从来没去过旬日要塞,并且还有人证,那便是齐国的公输唬。家主若是于此时阻他北归,或是杀了他,只会引起陇山燕氏的不满,甚至让不知究理者从此记恨我钟离氏。至于孰真孰假,如今的天下还有正义与真假吗?”

    “若是因此恶了燕止云,与我钟离氏的百年大计有损。”钟离洪虎仍然犹豫着。

    “哈哈。”

    钟离洪福迎着风笑了起来,眼里闪着智慧的光芒:“燕止云若是做不了燕国的国君,一切都是虚妄。而现在,我可真想见一见那位燕京之虎啊。”

    “呜呜,簧簧……”

    就在此时,远方响起了苍凉的角声。

第一百一十章 雷霆一击() 
天边飞来一只大鸟,像箭一般窜射至钟离城的上空,绕着那缺了头角的牛与马转了一圈,发出一阵尖厉的长啸,然后转身朝来时的方向飞去,仿佛是在向世人宣告钟离城已是它的地盘一样。

    “呜……”

    角声渐弱,尾音在冷风中震颤。

    听见这角声,城上的人与城下的人纷纷向声音的来处望去,远远的,在那白茫茫的地平线上挤出了一排小黑点,紧接着是一面破烂的玄鸟大旗,冷冽的寒风拉扯着它,像破布一样颤抖。

    “终于来了。”

    城墙上的钟离洪福看着那面大旗,发出了梦语一般的呻吟,他挥了一下手,冷声道:“关上城门,准备战斗!”

    “诺。”

    已久的甲士们齐齐一声大吼,纷纷抬起长戟,搭箭上弦。

    “哐哐哐……”

    厚达两尺的镶铁木门缓缓合上,城墙下,进出的人群乱作一气,此时,他们尖叫着,互相推搡着,拼命的往城里钻,像极了突然暴露在火光下的蚂蚁群。

    “家主,为何?”

    钟离洪福急急地问道,脸上洋溢着焦急的神态。钟离洪虎拍了拍他的肩:“若是就此轻易的放他们进城,岂不让天下英雄小瞧了我钟离氏?”

    钟离洪福脸色大变,张了张嘴,还要再说什么,可是钟离洪虎已经转过了头,冷冷的注视着那越来越近的玄鸟大旗。

    大旗在风中飘扬,天地一派肃杀,来不及进城的人群向四面八方窜去,他们躲藏在林子里,土坡后,惊恐万分的看着那面飘摇着的旗帜越来越近,等到能辨清上面的花纹时,人情不自禁的喘了一口气,既然来的是玄鸟,那便不会是敌人,不过,既然是玄鸟,为什么城墙上的领主大人与士兵却会如临大敌?有人心中不解,便壮着胆子爬上了小土坡,站在坡顶上,向行进中的军队看去。

    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他们的旗子破烂的就像一面抹布,仔细一看,玄鸟的头没了,翅膀上也布满了箭孔。而那些骑在马上的骑兵们也没有披大氅,身上穿着黑色的铠甲,残破的惨景让人不忍直视,就连座下的战马也是有气无力的踏着蹄子,它们的身上满是污垢,已经辨认不出原本的模样。

    唯有一骑例外。

    那人骑着一匹癞子马,头上戴着高达半尺的板冠,身上披着华美的锦袍,上面刺满了繁复的刺绣,腰上缠着巴掌宽的玉带,那镶嵌着翡翠宝石的玉带边缘上悬着剑袋,里面挂着一柄装饰华丽做工精细的细剑。乍眼一看,人很光鲜,马很丑,颇是滑稽。可是那人却丝毫也乎,他昂扬着头,神彩奕奕的走在众人之前。一个年轻的士兵骑着马走在他的身旁,仿佛正在与他说着什么。那个士兵神态很疲惫,眼角和脸颊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他身上的铠甲最是残破,肩甲不翼而飞,胸甲内陷,右胸上有一处骇目惊心的箭洞。

    “他们从何而来,为何如此狼狈?”

    “莫非是伐楚的军队?”

    “伐楚?滑天下之大稽的伐楚!”

    “那领头的人是谁?”

    “领头的人?老翁,难道你没长眼睛么?那人一看便是一名贵族,你看他穿的那衣裳,挂的那剑,当然,那匹癞子马实在有些碍眼。”

    “不,我问的是那名士兵,就是那个嘴角有些上翘的士兵。对,就是他,就是他啊,你看那眉,那眼,还有,还有那只鸟,那只鸟!!”

    坡上,一个老态隆钟的老人失声叫了起来,他指着天上盘旋着的大鸟,哆嗦着嘴巴,全身都在颤抖,干枯的眼眶里却滚出了浑浊的泪水。正在热议的人群霎然一静,纷纷向那老人看去,却见那老人的眼睛瞪得老大,呼吸越来越急促,然后猛地一下痉挛,翻着白眼,仰天便倒。

    一名白衣士子抢上前,把老人抱在怀里,猛力的掐着他的仁中穴,老人幽幽醒来,气若游丝,却是一把抓住了白衣士子,囫囵不清地问:“他是谁,他是谁?告诉我,他是谁?”

    “老翁莫非识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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