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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宋尹楷闻言面色微怔。
“时耶命耶,大丈夫自当向死而生,岂有坐以待毙之理。”宋国公面对五月里的西湖,傲然而立,周身仿佛散发着一股已经收敛了不知多久的浩然之气。
……
同一天中午,步安终于亲自出面,在龙庭皇宫之内,宴请三百修行人。
三百多人在这半个月里,已经积攒了满腹的怨气,因此推举了头目,正等着机会,跟步安摊牌。
在他们看来,即便天姥屠瑶修为不低,也不比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假如天姥步执道做了樱洲国的皇帝,也该封疆裂土,让他们做个世代罔替的王侯。
眼下便连天姥屠瑶与曲阜宋蔓秋都不在场,只有天姥步执道与惠圆和尚两人出面,在三百众面前,气势显然弱了一大截。
于是不等开席,便有个姓李的儒生发难,要步安给个明确的说法关于破阵到底有没有办法,若是没有,又准备如何安排这些一同入阵的同道。
步安坐在主桌正位,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冠,浅浅笑道“今日请诸位过来,其实也是想听听大家的意思,到底是想走还是想留。”
“想走怎么说?想留又怎么说?执道老弟总要给我们个说法,让大伙儿心里有底吧?”李姓儒生也不知道出自哪家书院,修为不怎么样,一张嘴却很能说,要不然也不会被众人推举出来。
“想走,我便送你们上路;想留,这龙庭城中,也不缺三尺黄土……”步安笑得云淡风轻。
李姓儒生却听得浑身一震,厉声道“步执道!你今日相邀,是要戏耍我等吗?!”
在坐众人,更是齐刷刷站了起来,仿佛一言不合,便要动手。
“李兄误会了,诸位稍安勿躁。”步安笑着摆摆手,挥退一众宫女,紧接着又道“我哪有那闲工夫,来戏耍你们。今日是有一件事情,要同你们说明。”
众人见他语气柔和下来,才冷哼着又坐下,只是一个个脸色都难看得很。
“我这些日子苦思冥想,终于找到了破阵之法,”步安面露为难之色“不过我那法子,只能送四百人出阵……”
“单单这里,便有三百多人了!”李姓儒生大声道。
“是啊,人太多了。”步安扫视众人。
众人闻言,立刻便有些慌乱,四下里观瞧,只见旁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李姓儒生顿时喝道“大伙儿莫要上当!他这是要二桃杀三士,以出阵为诱饵,引得我们自相残杀!”
众人随即齐齐朝着步安看来,目光之中,分明都透露出警惕与凶恶。
“李兄,你又误会我了。”步安无奈摇头,笑吟吟道“我哪有那么无聊,对付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也需要用计吗?”
他话音未落,就有沉重的关门声响起,众人闻言扭头去看,只见大殿的铁门已经死死地关上,紧接着四处的窗子也都“砰砰砰”合拢,殿内顿时便暗了下来,只剩下烛火之光,以及空气中缓缓流淌的灵气波动。
“是阵玄!我们上当了!”
“你这天杀的贱籍赘婿!竟敢暗算我等!”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今日便与你拼了!”
乱哄哄的喧闹声中,李姓儒生已经当先朝着步安扑过来,他人在半空,便身子一挺,双目圆睁,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柄漆黑长剑,已经在他胸前刺入,轻而易举便透体而过!
他都不知道这柄剑是何时刺来的,而自己护在身前的灵力,没能起到任何作用……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步执道没有戏言,对付着三百人,他确实无需用计的。
这半个月来,步执道不是躲着众人,而是懒得来管他们而已。可笑众人千方百计要见他,却不料这是在求死。
殿内烛光摇曳,血溅十步,凄厉的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间或有人觅得阵玄空隙,破开窗户逃了出去,也被守在殿外的宋蔓秋一箭射死。
这一天,同样的屠杀,在水天三国的每一个岛上上演,除了二十四家被选定的书院,其余人几乎无一幸免。
而活着的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染上了同道的鲜血。
在这方水天泽国,因为历法的细小差别,这一日恰是六月的头一天,因此这场屠杀被冠之以“六月血祭”之名,载入史册。只是关于屠杀的细节,并没有多少文字流传下来。
。
第371章 逼天下儒门造反()
初夏午后的阳光照在龙庭皇宫大殿,污浊的血沿着殿门底下的缝隙流淌,从高高的石阶往下蔓延,引来成群的蚊虫,触目惊心。
大门自始至终都紧闭着,大殿左右的窗子却又不少被击破,窗下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具尸体。
惨叫声早已止歇,程荃紧握着阵旗的双手,因为过于使劲,指节已然泛白,一时竟有些分不开。他朝不远处,守在另一处阵眼的洛轻亭看了一眼,只见她面色煞白,也不知道是力竭所致,还是因为刚刚大殿中的哭喊声太过骇人。
更远些的宫墙拐角,偷偷往这边观瞧的宫女,早已吓得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程荃已经记不得这大半年来自己亲手杀过多少人,他早见惯了鲜血,也见惯了活人临死时凄厉的惨状,可今日龙庭皇宫里所发生的一切,仍旧令他心惊胆战。
并非因为杀得太多,场面太惨,而是因为这场杀戮太过突兀,没有前兆,也没有理由。
步爷只叫他们在正殿布阵,程荃便与众人协力,勉强布下了九狱阵。这上古杀阵太过繁复,大伙儿只研习了十来天,即便众人协力,也只是形似而神非。
程荃本以为,步爷是要给随同司徒彦来到龙庭城的三百修行人一个下马威,却不料随之而来的,竟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嘎”的一声,沉重的大殿铁门缓缓开启,半凝固的黑血和刺鼻的血腥味一同涌出,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人影,站在阳光与阴影交界处。
程荃喉结一动,下意识想要喊一声“步爷”,却发现嗓子眼已经说不出话,只发出一声奇怪的音节。
步爷朝他看了一眼,眼神依旧平和,平和得令程荃心底发毛。
步爷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浸透了猩红,右边脸颊上甚至占了一块皮肉,手中灵剑仍兀自往下滴血,即便邪魔杀神,也不过如此罢……然而这杀神往殿外走来,脚步居然也有些虚浮,手中的长剑也微颤着。
他抬头看了一眼刺目的日头,余光似乎瞥到了什么,紧接着迈步走下台阶,往那边去。
程荃远远看去,只见步爷的师尊,那个身上白衣永远一尘不染的女子,正站在宫墙一角,用一种震惊而又失望的眼神,看向这边大殿。
原来步爷连她师尊也瞒着……
程荃木然看着步爷走向她师尊,轻声说着什么,又见他师尊自是不解地摇头,紧接着大殿正门又传出剧烈的咳嗽声……
程荃扭头去看,只见惠圆和尚正一手扶着大门,弯着腰一边咳嗽一边呕吐,像是要把肠子都吐出来。
一众阵修顿时便围了上去。
惠圆吐了一阵,接连干呕,一只血手轻轻摆了摆,大约是向众人示意无妨。
程荃见他身上的血迹明显是步爷少了许多,便猜到惠圆没下死手,换句话说,进了这大殿的三百多人,大多是死在步爷剑下的。
他随即扭头朝步爷那边看去,只见那白衣女子已然走远,只留下步爷一人,默然伫立,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被理解的悲凉。
程荃默默看着这一幕,忽然发现,向来料事如神的步爷,也有他自己的烦恼。他有些晃神,待瞧见步爷也朝自己这边看来,便慌忙移开了视线。
张瞎子已经在催促宫女,提水来冲洗大殿,只是殿前的宫女们都已经被吓破了胆,连移步的气力都没有了。
“先不急冲洗……”步爷不顾浑身血迹,迈步又走了回来,朝着阿鼻地狱般的大殿内努了努嘴:“大伙儿先随我来。”
众人不敢违逆,全都跟了他进了大殿,程荃最后一个进去,略一踌躇,又返身将殿门闭紧——他瞧见宋姑娘远远站在殿外,似乎也想跟进来,只是最终都没有挪动步子。
七司共有十三人入阵,此刻都已经在殿内,这大半年里,纵横七闽道,血战樱洲国,个个都见惯了生死,可在这到处都是尸体的大殿里,却个个都显得极不自在。
“十几日前,他们便已经是死人了。”步爷站在大殿中央,环视众人:“此时此刻,洹洲、崔洲、草洲,流血远比这里要多……最终能够破阵而出的,只四百人而已。”
众人闻听此言,不由得心下骇然。
“乐乎仰修、曲阜孔覃与我商定了计策,要借‘造神’以引天雷破阵,然而这件事情,万一传出去,必定惹来杀身之祸,要防着消息走漏,唯有人人手上都沾了血不可……”
程荃听得仔细,心中虽然震惊,却也认同这种说法。
“待到出阵之后,四百人都会统一口径,只说逐月之变,有异兽食人,众人齐心求活,却只有修为最高的,才勉强活了下来。其间种种经过,自有人负责编造,力求极致详尽,众人只需背熟便是,至于何来的天雷,当然无人知晓……”
“步爷何不早些说明。大伙儿又不是没杀过人,我也早就瞧着这伙明里道貌岸然,暗中鸡鸣狗盗之辈不顺眼,杀了便杀了。”洛轻亭出声道。
程荃也有同感,心中觉得,既然如此,步爷委实没有必要瞒着大伙儿的。
“既然你们想听,我便多说几句……”步爷微微一笑:“刚才所说的这些,全是放他娘的狗屁!”
众人又是一惊,程荃也暗自惊疑,不明白步爷到底什么意思。
“仰修与孔覃到底怎么想的,我懒得去管。我杀人却另有所图……”步爷面色一沉:“逐月之变,隆兴帝已然下了死手!可你们信不信,若是四千余人全都破阵而出,要不了多久,天下人便能将这件事情给忘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程荃听得愈加震惊,只觉得步爷说得在理:只要还有退路,天下各门各派的修行人,便会自找台阶下,而隆兴皇帝只需随便编个借口,十有八九能够糊弄过去。
“今日杀人无算,隐瞒造神只是其一,更是要用这笔血债,逼天下儒门造反!”
程荃听得心潮澎湃,却不料步爷接下去一句说得轻不可闻,却真真令他血脉偾张。
“……惟其如此,才有我七司火中取栗的机会。”
第372章 莫作恶谈何容易()
面对着众人或恍然大悟,或亢奋激动的神情,步安推开一具尸体,在沾着黑血的椅子上缓缓坐下,手中的长剑直到这时也未曾插回剑鞘。
他沉默着,仿佛是刚才一下子说得太多,在等大伙儿消化其中的含义,而事实上,这一刻他自己心中,也并非那么平静。
屠瑶说,她的规矩只有一条:莫作恶。
这半年多来,步安一直踩着这条红线,今日似乎是彻底迈过去了。
他原本以为,杀人不过如此,杀三人与杀三百人,不过是多花些气力罢了,可先前面对那些下跪求饶的眼神,他竟然觉得手中的灵剑变得出奇沉重。
在这之前,他为自己找过许多理由,譬如这决定是孔覃头一个提出的,又譬如这一切都是为了唤醒天下儒门,防着他们坐以待毙,再譬如这些人原本就是坐着战船来打樱洲国的,龙庭峡一战,便该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可步安清楚地知道,这些都是借口罢了。
逼每一个人都交投名状,看似是孔覃的决定,实际却是步安故意布好了局,只等他入瓮。
唤醒天下儒门,更是一个幌子,因为朝廷一旦与道门联手,儒家造反几乎没有胜算——隆兴帝有胆布下逐月之计,便已有恃无恐。
龙庭峡一战,步安没有动手,不是怕伤及无辜,而是他已经将峡谷中的满目白帆视作了私产,不愿亲手毁去罢了。
这一路行来,他表面上只是见招拆招,暗地里却无所不用其极,回头想来,分明是早已将屠瑶的规矩抛诸了脑后……
可是“莫作恶”,这三个字谈何容易?
晴山一家老小满门抄斩时,可有人劝过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要他“莫作恶”?
将来哪天,宋家、屠家也面临如此厄运时,又有谁会念及你不曾作恶,而网开一面?
这天下污浊不堪,真有出淤泥而不染者,如晴山,或如屠瑶,在心狠手辣的对手面前,如何招架得了?
所以,淤泥便由我一人来染,荆棘也由我一人背负罢……
步安面上浮起一丝坚决,伸出血手在胸前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