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步安寄住在杨二家,村里别家情况不说,对杨二家的窘境称得上感同身受,侥幸能活下去就不错了,这会儿跑来征粮,与催命又有什么不同?
自古打仗都是拼的钱粮,江淮道上的这些个书院要拥兵自立,征粮也无可厚非。而官老爷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道层层摊派,各地皂吏还要从中抽收油水,到头来逼得穷苦百姓卖儿卖女,流离失所,也是常有的事。
步安不是庙里的菩萨,也不是青天大老爷,这种事情轮不到他来管,只是杨二于他有恩,总要帮护一把。
如此他便不好再干等下去。一来这地方上的官都不认得他,万一收粮的小吏来了,小鬼难缠,总不好动不动就杀人;二来,他即便养好了伤再带着杨二出门,也得安排好了杨家老小的安全,免得帮忙不成,反害了杨二。
于是这天深夜,步安趁着杨二一家都已经熟睡,悄摸上了山。
他没有走远,就在血色月光下,堪堪能够看清山下村子,只需几下翻跃便能赶回的半山腰上,寻了小半个时辰,捉了一只夜晚出来觅食的白兔。
“也罢,就是你了……”他一言及此,忽然脊背生寒,因为无论口气还是嗓音,都与梦中那人对着山间白猫所言,一般无二。
步安劝自己别胡思乱想,就地坐下,拿杂草胡乱编了根绳子,将白兔困住四肢,轻声道:“一会儿莫要动弹,错过一场造化。”
那白兔仿佛能听懂人言,闻声果然倒伏在草丛中,一动不动。
步安看着山下村落,侧头思索片刻,叹了口气,暗道浪费可耻,却终于还是对着夜色,轻声吟诵道:
“心娘自小能歌舞。举意动容皆济楚。解教天上念奴羞,不怕掌中飞燕妒。”
“玲珑绣扇花藏语。宛转香裀云衬步。王孙若拟赠千金,只在画楼东畔住。”
这阙《木兰花》乃是柳三变所作,写的是勾栏女子,除了在这荒山野岭召集游灵,步安也实在不觉得能有别的用处了。
随着整阙词出世,山间便有氤氲的雾气翻涌,步安面前不远,隐约有个模糊的女子身影在烟霞中翩翩起舞,身姿曼妙,体态婀娜。
山下的村子仍旧静悄悄的,乡民们显然不会发现这边的奇景。
步安抓紧时间,鼓荡神力离体,将挪步轻舞的女子身影,悉数包笼在蔚蓝色的神力气泡之内——要不是他眼下神魂尚未完全恢复,本可以拢住更多灵气的。因此他才喟叹浪费可耻。
有过上回的经验,又有目视神魂的异能,步安不至于出岔子,但也小心翼翼,不求速成。
眼看灵气最浓郁的部分被包笼住,渐渐缩成一团,步安缓缓蹲下身子,凑近方才捉来的白兔,对着那白兔的眼睛时,分明能瞧见它目光中的紧张与期待。
分出一丝神魂,凑近了白兔的瞳仁,相比上回的杂草,这白兔的精魄委实强健太多,片刻之后,步安便看到了神魂微微颤动的迹象,于是将裹挟来的,浓郁如浆的灵气,沿着这丝颤动灌入……
霎时间,白兔的眼睛变得模糊,紧接着泛起一丝飘忽的灵动。
只一晃神的工夫,眼前哪里还有白兔的影子,只剩一个周身不着片缕,肌肤洁白如玉、吹弹可破,身姿窈窕婀娜,纤腰盈盈一握的女子,对着步安缓缓一拜,轻声呢喃。
“主人……”
步安咽了口口水,对自己的定力很是失望。
“去找见衣服穿,我在这边等你。”他故意避开眼神,随口吩咐。
十七说过,灌灵术会带走一丝神魂,暂时寄居在妖物精魄之内,维持数年之久,直到它消散回归妖主之前,妖物的灵智大抵可以看做是主人所赐,之后的性情与智慧,便视乎这妖物的本性与造化了。
所以,这白兔甫一成妖,便能开口说话,而且认得步安是她的主人。假如她天资好,几年后神魂收回,也还能做个合格的妖仆,如若不然,便只能由步安亲自出手,“清理门户”了。
当然,步安之所以选这阙《木兰花》助她成妖,除了一丝妖仆养成的恶趣味之外,也因为这阙词的末尾两句,有关洁身自好的描述——不管有用没用,总要试试,免得造出一个翻版虞姬来败坏门风。
“心儿明白……”兔妖盈盈一拜,转身几下跳跃,便消失在了步安的视线之中。
心儿……步安暗自惊奇,诗词招来的灵气对造化妖物,竟有如此奇效。小兔妖没人教她就知道自称“心儿”,不正合了词中那句“心娘自小能歌舞”吗?
第391章 家中全是醋坛子()
夜风习习,丛林簌簌作响,步安早已习惯了血色月光,丝毫不觉得恐怖阴森,坐在平滑山石上,眺望着山下静谧的村落,仿佛乘凉一般惬意。
世上儒门终被逼反,从今后天下大乱,群雄逐鹿,谁能问鼎神州?步安忽然想起一年多前初到越州不久,玲珑坊的院子里,花易寒姑娘替他分析天下大势,订下的上中下三策,仍旧恍如昨日。
想不到时隔一年,这场大戏便拉开了帷幕。
步安自从破阵而出,便落难在这偏僻山村,还不知道自逐月之变以来,世上发生了些什么大事,不过只以杨二打听来的消息推演,也大概能猜到个十之八九。
神州外患历来源自北方,因此朝廷重兵皆在江北;而江南富庶繁华之地正是儒家的根基,一旦坐稳江南,便可划江而治。天下儒门正宗曲阜书院,若是留在山东,只怕四面楚歌,考虑到他们与宋家的关系,多半会暂时南迁。
只是天子脚下的乐乎书院,很有可能被朝廷分化……步安设身处地,将自己换到隆兴帝的立场,多半会以乐乎书院为借力,设法离间儒门,分而蚕食。
与之相应的,是宋家与屠家在这场即将开始的变故中,将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以宋屠两家在天下儒门中的威望,自然可执牛耳,可实际情况到底如何,却还说不准。
假如这两家都互相忌惮,不能形成合力,那隆兴帝恐怕还是回笑到最后。
事实上,步安身在这偏僻山村,就已经嗅到了这种坏苗头……顾镇与江宁城相隔不过百里,此地募兵打扈江书院的名号,看似理所应当,实际却有隐患。
简而言之,若是江宁城有扈江书院拥兵自立,姑苏一带自有太湖书院,杭州又有西湖书院,越州自然是天姥书院……不出旬月,便是山头林立,仿佛军阀割据,一团散沙。
宋国公理应知道这其中的风险,却为何听之任之?以他在江南士林中的号召力,只需略施手段,便可以将这隐患掐灭在萌芽之中……。。
管中窥豹,毕竟难览全貌,步安摇了摇头,觉得兴许是自己想多了。退一步说,他本来就是打算看着儒家与朝廷两败俱伤,再坐收渔利的,何必替儒门操这个心。
他一边调理神魂,一边安心等着兔妖心娘回来,间或抬头看一眼邪月。以往邪月当头时,步安多半忙着捉鬼,今夜闲来无事,加之山间空气澄清,倒让他难得有了“赏月”的兴致。
夜空中的血色月盘,虽然比步安穿越之初大了几分,但血光掩盖之下,仍旧看不清全貌。
便在这时,一片薄纱般的云朵飘过,稍稍遮挡了浓重的血光,有那么一瞬间,步安与邪月之间,仿佛隔了一片恰到好处的灰镜,令他极为难得地瞥见了一丝邪月的模样。
然而只这一眼,步安便浑身僵直,冷汗如注……
在此之前,他从来都没费劲去想,邪月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当它是犯了癫狂症,或者正如世间传言一般代表天道轮回,可方才那一瞬间所见,彻底扭转了他的想法。从麻木无感,变到恐惧愕然。
这世上或许只有他一人,会因为看清了邪月的模样,而变得如此惊慌失措……因为除他之外,再没有人知道,从几十万里外,去看脚下这片大地山川,会是什么模样。
没错,天上这轮邪月的模样,步安再熟悉不过,那是一颗本应被世人踩在脚下,绝不至于出现在夜空中的星辰!
一颗原本应该是静谧温馨的蓝色,却不知为何成了这般猩红可怖的星辰!
“开什么玩笑!”步安好一会儿才捂着脑袋自言自语,任他如何神机妙算,也想不通眼前的事实……难道邪月是一面红色的镜子?
又难道自己再一次拿错了剧本,本以为是修真文明与火枪火炮的角逐,转眼又变成了末世文的套路?
特么盘古转世什么的,都已经把老子绕晕了,又来这么一个不讲理的大杀器,还让不让人好好穿越了?!
步安突然站起身,指天吼道:“有没有系统啊?出来解释一下!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宕机了?!”
便在这时,有个女声响起,语气果然很像是因为宕机,而给穿越者造成奇怪的体验,因此很是窘迫的系统。
“主人……”
步安闻言一怔,心说自己何时成了系统的主人……这错觉只维持了一瞬间,待他看清一脸紧张、小心翼翼的心娘时,才知道是自己失态了。
先前心娘初为兔妖,白花花一片,步安不好意思去看,这时才看得仔细。
只见她大约十六七岁,身材娇小,比步安矮了足足一个半头,梳了两个高高的发髻,面庞秀丽,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透着一股俏皮,身上寻常乡村女子的布衣,也掩盖不了她红颜祸水般的容貌气质。
“太漂亮了……”步安的口气并不是赞许,而是带着一丝懊恼,觉得自己不该拿柳三变的词来招灵做妖,弄出一个这么“兔女郎”,带在身边委实太过惹眼。
而心娘大约是因为得了他的一丝神魂,心思细敏得很,闻言便低着头,咬着嘴唇,一双小手紧紧拽着衣角,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家里全是醋坛子,这样把你带回去,怕是要鸡飞狗跳了。”步安忽然想起了杨二被抓破了脸皮的样子,头皮不禁有些发麻。
他刚刚遭了邪月重击,心态有些不对劲,但是话一出口,见心娘泪水涟涟,低声抽泣的样子,又有些不忍,低声劝道:“算啦算啦,生得好看又不是你的错,哭什么嘛……”
“心儿……心儿初来乍到,不能给主人分忧,反惹得主人心烦,实在该死……”心娘愈发哭得梨花带雨,只是大眼睛忽闪时,分明在观察步安的神情。
她毕竟只是分得步安一缕神魂,即便“继承”了他的心机,段位也终究低了些,一眼便被步安识破。
“行了别哭了,少在我面前耍滑头!”
步安眼看着心娘立即就止住了哭泣,暗骂一声心机婊,这才吩咐她去一趟江宁,又将她此去要做些什么,以及遇上事情要如何应变的法子,都交代无误。
第392章 死生一别终相见()
兔妖心娘离开之后,步安回了山下牛尾村,一觉睡到天亮。
邪月的真实面目,给了他不小的冲击,但是横竖都想不出个所以然的情况下,他也懒得再去费脑筋。总而言之,不管邪月长成什么样子,他该干嘛还得干嘛,没什么区别。
之后两天平安无事,第三天邪月初阳,村子里热闹了不少,一大清早杨二便要去山上打猎,被步安劝住了。这山里汉子都快熬出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临了喂了妖怪,天大的富贵却无福享受。
步安估摸着从牛尾村到江宁城,以心娘的脚力,这会儿差不过也该回来了,却不料还没等来她,村里便来了两个皂吏,带着一伙儿满脸横肉的帮闲,敲着锣将乡民们都集中起来。
步安穿着杨大留下的衣裳,这些天来无心收拾仪容,也弄得蓬头垢面,因此被这群收粮的小吏视作此间乡民呼喝指使。
步安只是坐在门前,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那几个帮闲正要上来拉人,杨二赶紧出来解释,说这位是寄住他家的客人,不是牛尾村人氏。
领头的皂吏大约四十多岁,生得小鼻子小眼,一脸奸猾。这人斜斜瞥了步安一眼,大约见他细皮嫩肉,果真不像是山民,才摆摆手挥退了几个帮手。。。
不多久,乡民们便被召集在了一起,听那小眼皂吏宣读县里的公告。
步安从没见过这等场面,倒也看得稀奇。那小吏分明不认得几个字,短短一篇告文,念得磕磕巴巴,错字百出,乡民们却挤作一团,神情紧张,连大气都不敢出,仿佛县太爷亲临。
“要打仗了!当兵的吃不上粮便要闹事,到时下到村子里强抢,可没这么好说话!扒房掘地还是小事,大姑娘小媳妇儿都得遭殃!这道理都听得懂吧?!”小眼皂吏扯着嗓子喊道。
乡民们乱哄哄的答应,兴许是股子里怕官府,又或者是被他话中的意思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