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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偷天-第2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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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姓儒生自然知道自己是被愚弄了,气得半边脸都有些抽搐,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驳。

    步安不等他开口,便像忘了这桩小插曲一般,面对众人道:“方才只是其一……试问诸位,人在穷途末路之际,相较于接受施舍,自己捡到银子,心情是否略有不同?”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才知道,步安之前那句“说来话长”不是假托之词。

    而步安不做任何停留便自问自答道:“小生觉着,这其中有大不同……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即便得了富人施舍,隐隐然也会觉得理所当然,甚至还嫌你施舍得不够……可他若是自己捡了银钱,会不会觉得天无绝人之路?”

    这连番妙语,非但引得殿内众人思索,更将唐姓儒生抛在一旁,尴尬之极。

    “些许差别,有这么重要么?”也有人笑吟吟问道。

    “你觉得不重要……是因为你不曾见过闽中灾民。”这一回出声的却不是步安,而是薛采羽,身为受灾最重的七闽道剑州府宁阳县人氏,由她说出这句话来,意义非同一般。

    “天无绝人之路……”屠琅也缓缓点头,神情落寞之间仿佛想起了什么旧事,“好一个天无绝人之路!”兴许是这接连两句烘托了气氛,殿内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僧纷纷合十,口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本来到了这个份上,步安应该见好就收了,但他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正是这一丝危险气息,让他决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小生随身财物,充其量白银百两,可灾民何止百千。我又有何资格来决定孰生孰死?不如将这权力交付于天……”步安顿了顿道:“或谓之天道……”

    他此言一出,便将立意顿时又拔高了一层,令得殿内众人又是一惊。儒释道三家几乎都承认,在圣人、神仙、佛菩萨之上,还有一层更加冷酷也更加高远的力量,便是天道,而步安将这“抛银道旁”的小事,如剥蒜一般层层解开,剥到这一层显然已超出了绝大多数人的预料。

    可这还不算完。

    “神州天下,百姓穷苦颠沛时,盼着善人布施;蒙受冤屈时,盼有青天做主;若遇上世道不好,便连士大夫之辈,也只好期待明君降世……可一旦邪月临世,善人、青天、明君都不管用了,又如何是好?”

    步安声音不响,却因为四下里太过安静,而传出去很远:“闽中拜月之患,到底因何而起?私以为百姓xi以为常,凡事得有个谁,来替他们出头做主,如今邪月临世,善人、青天、明君都不管用了,便只好祭拜乱神了。”

    他这几句乍听之下,简直大逆不道,可这点星殿内毕竟聚集了神州江南一等一的人物,自然有人品出了其中滋味。

    譬如以舍难大师为首的几位高僧,此时便纷纷合十,低声颂唱佛号;又譬如屠良逸与屠琅父子,仰纵与仰修父子,面上都露出了极为凝重的神情。

    “世人迷信乱神,终使天下大乱……”步安长吁一口气,沉吟片刻道:“照我看来,这世上所谓善人与青天,都未必靠得住;百姓与其等人来救世,不如信自己,信天道,信善恶因果。”

    此言一出,薛采羽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两滴清泪爬上了脸颊,失神般自言自语道:“怪不得,怪不得步爷无论如何也不承认是在做善事……”

    与此同时,费永年与吕飞扬二人,几乎同时走出两侧队列,朝殿首方向行礼。

    “步安方才所说种种,堪比圣人之言!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巨儒!今日若将他逐出书院,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费永年一脸激动。

    “假如书院执意如此,便将我吕某人一同赶下山去吧!”吕飞扬更是负气一般喊道。

    两人同时求情,在场众人也有些不解。

    以广念、薛采羽以及舍难大师三人的证词,加上步安刚才这一通振聋发聩的言辞,之前种种诬告已经不堪一击,费、吕二人又何必再求情呢?

    不过正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既然他二人如此,众人也乐得锦上添花,于是乎,殿内七嘴八舌许多人都在替步安求情。而太湖书院那位唐姓儒生,已经灰头土脸地坐了回去,只盼着谁都别去留意他。

    可就在这时,步安瞧见了点星殿深处侧门,款款走出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这妇人双手负在身后,双足轻移时还发出叮当声响,显然是被上了枷锁。

    步安一见此人,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今天这场闹剧,不是随便吹吹牛,扯扯淡,就可以过关的。

    因为这女子正是望江楼的东家,早已失踪半年之久的胡四娘,一只狐妖。

第412章 难道我记性不好() 
胡四娘不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天姥山上,其中必有蹊跷。

    这狐妖天性魅惑,即便手脚都上了锁链,行走之间也仍有三分妖媚,乃至于坐中年轻后生们只看了几眼,便觉得心旌摇曳,警惕之余,赶紧收拢心神,看向了别处。

    步安也是一样,只不过他并非受不住狐妖的魅惑,而是若无其事地将视线从温亲王、怀沧以及屠良逸等人面上划过,有意留心着他们各自神情的变化。

    自从闽中一别,将胡四娘使唤去汀、建二州留意拜月教动向之后,步安便再没有见过她,当时只觉得,兴许日子一长,这狐妖是识破了他狐假虎威的底细,因而远走高飞,或是重投她原本的主子,不曾想会在天姥山上又见到。

    步安暗呼一声“晦气”,便又好整以暇地看着那狐妖。只见她模样凄凉,面上泪痕涟涟,仿佛受了莫大的冤屈。

    偌大的殿内,除了步安以外,便只有薛采羽见过胡四娘,也知道胡四娘的底细。她见这妖物忽然出现在此,既错愕,又茫然,下意识朝步安看了过来,直到步安朝她使了个眼色,要她稍安勿躁,才点点头,拉着广念退到了一旁。

    而刚刚还在求情的费永年与吕飞扬,见了此女,也是一头雾水。

    待胡四娘走到众人面前,对着殿首方向跪下,费永年迈出半步正要询问此女何人,却只见殿首之上,先前始终一言不发仿佛睡着了一般的温亲王,终于开了口。

    “妖物,本王与众卿面前,还不现出原形!”

    此时殿内众人多是江南修行人中的扛鼎之辈,温亲王“妖物”二字出口,殿内毫无异动,即便胡四娘缓缓化作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众人也都安之若素,充其量只有几个跟着门中长辈挤进点星殿的后生,发出轻微的讶异声。

    “这小妖隐匿于越州城中,改头换面经营酒楼食肆,已有数年之久,鄙书院早已留意它,只是念其未有恶行,是故不曾斩除……”这回出声解释的,却是天姥山长怀沧。

    这番言语落在狐妖耳中,似乎后怕到了极点,身子瑟瑟发抖。

    “去岁岁尾,此妖忽然不知所踪,直到上个月重又现身越州……鄙书院遂将其捉来拷问,一问之下,竟揭开了一桩偌大的秘密。”怀沧略作停顿,吊足了众人胃口,才长叹道:“此妖竟是拜月邪祟安置在越州的探子。”

    话音刚落,狐妖已然化作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浑身战怵,哭得梨花带雨,口中却道:“冤枉啊冤枉,小妖为虎作伥,全是受了胁迫……”

    众人听得眉头紧皱,却只有步安一人面不改色,只是脚下轻轻挪步,从原先站立的地方,一直挪到了舍难大师身旁。

    而胡四娘说话间,忽然转身,手指一人道:“便是受了此人的胁……”

    在她手指的方向上,一位中年儒生脸色“唰”的剧变,愣了愣才突然怒道:“你敢血口喷人?!看我不抽了你筋,扒了你的皮!”

    非但此人错愕莫名,即便胡四娘也一脸愕然,因为她此刻所指的,正是步安方才所站的地方,只是没想到在她对着殿首哭诉时,步安已经悄悄挪了位子。

    “不……不是……”胡四娘仓促间眼神急转,只是一时间也没找到躲在舍难大师身后的步安,脸上原本凄苦的神情,竟越来越尴尬。

    “到底是何人胁迫你?!”温亲王也看不过去,一脸不耐烦地问道。

    胡四娘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赶紧又憋出几分凄苦来,泣道:“正是天姥步执道……”

    原本她的情绪酝酿得恰到好处,忽然于众人之中指出真凶,进而引起轰动的打算,也堪称精明,只可惜棋差一招,关键时刻非但指错了人,还因为一时找不着人了,而破了功,乃至有些出戏,效果更是差了一大截。

    于是本应该出现的轰动,压根没有出现,只引来一阵哄笑。

    “在下便是天姥步执道,”步安适时站了出来,笑吟吟道:“姑娘素昧平生,近日无仇、往日无怨,为何要栽赃陷害于我?”

    他故意先自我介绍,仿佛一下子坐定了胡四娘是因为从来没见过他,才没在人群中找着她,接着又暗示她是受了别人的指示。因此坐中不少有心人,结合了今日种种,不由得起疑,甚至似有若无地朝殿首方向看了看。

    胡四娘被这几句轻描淡写的回击,怼得有些莫名其妙,饶是她经营望江楼多年,与人打过无数交道,也没想到步安会使出如此“无赖”的手段,一时气结,断续道:“你……你一派胡言……我分明早就见过你……”

    “难道是我记性不好?”步安眉头微皱,故作思索道。

    “你休要装腔作势,弄虚作假……”大约是步安演技太过浮夸,胡四娘气得牙痒,恨恨说道。

    见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几乎就要吵起来,温亲王面色难看之极,沉声喝道:“大胆妖物!究竟是何人胁迫你为虎作伥,又使了何种手段,你且细细说来,若有半句假话,决不轻饶!”

    便是这一句,将胡四娘重又拖回原本的戏路,只见她通一声,对着殿首磕了个头,既冤屈,又惧怕地哭诉起来。

    她所言种种,与张悬鹑、陈阙安先前的套路一般无二,只是在她的陈述中,步安取代了张承韬,成了勾结拜月邪教的罪魁祸首,而夹枪带棍地又影射了杭州宋家,暗示他们是躲在步安背后的势力——这其中的分寸掌握得很好,主次有序,掐死步安的同时,既顺带抹黑了宋家,又让亲宋家的门派不好明着站出来声援。

    假如没有之前脱离剧本的戏码插曲,这段哭诉的效果,还会更好更生动。

    而当众人看向步安,等着他做出应有的反驳时,步安却只是摊摊手,嬉皮笑脸地问道:

    “你说受我胁迫,提及如何受我威逼之时,更是瑟瑟发抖,似乎怕我到了极点……可方才与我争辩时,伶牙俐齿的样子,哪有一丝恐惧惊慌的模样?”

    胡四娘闻言,心中懊恼之极。从当众指认到后来起了争辩,在众人看来,步执道的一举一动,仿佛全是少年心性使然,可胡四娘却忽然明白了,自己从转身的刹那,便踩进了步安设下的陷阱,一步步乱了方寸……

    懊恼之余,胡四娘也不禁冷汗连连,心说步执道此人心机之深,当真闻所未闻,也难怪只有他能解拜月之局……只可惜少年英雄,勇猛有余,终归少了些城府与警惕,仓促应变又如何破得了别人费尽心机设下的死局。

    这狐妖只愣了片刻,正要接着说什么,忽听得殿外响起声许久不曾听到,却又熟悉之极的声音。

    “姐姐……你因为爱慕而不得,便要冤枉步公子,置之死地不可吗?”

    “不悔……”胡四娘身子还跪在地上,头却扭了过来,瞪向站在门外的亲妹妹胡不悔,眼神中全是恨意。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彻底想错了。要围杀步执道,远比她以为的更难。

第413章 我有粉丝我怕谁() 
    狐妖四娘惊慌错愕之时,步安也同样的莫名其妙。

    听到这狐妖喊出“不悔”二字,他才明白来者何人——早在宁阳县,狐妖四娘交代身份底细时,就说起过,她在越州城里还有个胞妹,名叫不悔,因为沉迷诗书文章、戏剧话本而足不出户。

    这次回了越州,步安也让七司部属查访过这位狐妖不悔,只可惜一无所获,哪曾想她竟突然出现在此,还替他解了围。

    可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却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胡四娘当时提及其妹时,口气中便略带恨意,隐隐透露她们姊妹俩关系一般,可即便如此,她俩也不至于互相仇恨到了骨肉相残的地步吧?

    事出蹊跷必有隐情,步安盯着大殿外,只见一位身穿本色麻衣的妙龄女子,款款走进殿来,行走间步幅轻微,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地面,只在买过门槛的刹那,抬起头来,朝着步安匆匆一瞥,便又面色绯红地赶紧低下头去。

    只这一眼,步安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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