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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四堆银子里头,自己才排第二,邓小闲突然急道:“不行!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再去借点!”说着一扭头就跑了出去。
步安笑着摇头,顺便让游平把洛轻亭喊来,又跟素素叮嘱了几句,把她也支了出去。入股是大事,谁也不能落下。
夏夜凉爽,步安吹着风,喝着茶,等了小半个时辰,游平就把洛轻亭带来了。
洛轻亭已经从游平这里听说了要入股,二话不说,也拿了二十两银子出来,跟张瞎子持平。
又过了一会儿,邓小闲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在他原来那堆上,添了足足三十两,想了想又把原先的二两收了回去,凑了个整数,这才咧着嘴道:“好了,记吧!”
步安看着眼前堆了一桌的银子,问了一声:“大伙儿都不往里添了?”
没人再要添。
“先说好,一会儿可别嫌出少了!不认账啊!”步安又强调了一遍。
邓小闲说:“想添也添不了了,没处借了!”
张瞎子说:“棺材本全在里头了。步爷记账吧,就这些了。”
洛轻亭红着脸说:“我听游平说要参股,硬是从我爹那里磨来的。我爹说,嫁妆都在里头了。”
只有惠圆和尚和游平啥都没说。
步安笑着拿过毛笔,记下:鬼捕七司股本,步安一百一十两,邓小闲四十两,洛轻亭二十两,张瞎子二十两,游平七两,惠圆二两。
他写完把毛笔放回笔架,坐直了道:“都看看对不对?”
众人一个个上来看过。
邓小闲见诸事妥当,笑着说:“这下真的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了!”
“别急!还有一个人呢。”步安靠在椅子上,笑吟吟地看着他。
邓小闲一脸惊讶道:“还有人?不会是天姥书院的吧?”
大伙儿自从知道步安就是三步成诗步执道,当然也就知道他是天姥学子,觉得邓小闲的猜测很有道理。
“单出钱,不干活的,咱们不收吧?”洛轻亭今天难得不那么直爽。步安是天姥学子中的异类,她可不觉得还会有人像他这样,放着好好的儒门学子不当,出来捞偏门。
“别急嘛!这不是来了!”步安看见素素从院门外走进来,身后却没人跟着,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心说:不会出了岔子吧?难道听一首曲子就完了?答应的事情全不算数了?漂亮女人的话就真的一句都不能信?
“人呢?”他蹭地站起身来。
素素委屈道:“公子……我不敢和她走在一起,太吓人了!”
步安笑着摇头,知道影伯大概是跟着一起来了。
邓小闲听素素说太吓人,嘟囔道:“来了个大魔头不成?”
其余众人也都好奇地朝门外看去。
这时,一个身穿湖绿色长裙的女子,低着头,微微提起裙角,跨过门槛,然后抬头看向院内,柔美至极的脸庞上,带着一丝紧张和局促。
“步公子……你搬来这里了。”
院内众人,几乎全在发愣。
步安很满足地摊手,笑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晴山先生,从今往后,也是我们鬼捕七司的一员了。”
“……我其实还能再借一点的。”邓小闲说。
“我的棺材本还有一些。”张瞎子说。
“我回去再跟我爹说说。”洛轻亭说。
步安说:“滚!”
第五十五章 公子赴了鸿门宴()
晴山先生在越州的名头实在太大。
不单是因为美貌,也不单是因为修为,更因为她是名扬江南两道的音律大家,每有新曲问世,也和步安的诗词一样,能够聚拢灵气,效果虽然没有“莫听穿林打叶声”那么惊人,可胜在长久。
修行是细水长流,累日之功,能够和晴山先生搭上关系,修行便事半功倍。坊间传言,玲珑坊背后的势力极惊人,但也要卖晴山几分薄面,原因就在这里。
三步成诗的名头虽然近来叫得很响,但是名噪一时便迅速陨落、江郎才尽的诗人,世人也见得多了,况且步执道也只有一首“莫听穿林打叶声”流传出来,“彩袖殷勤捧玉钟”和“十年生死两茫茫”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论对修行人的吸引力,比不上始终有着稳定发挥的晴山。
晴山的加入,对于鬼捕七司来说,实在意义非凡,等于是直接宣告,这支鬼捕队伍非但能够在越州城立足,还能活得很好,比大伙儿之前期待得还要好。
所以,邓小闲、张瞎子和洛轻亭不是怕晴山出钱,把自己的股本稀释了,而是觉得有了晴山的鬼捕七司,值得赌上全部身家。
至于“步爷”是想了什么办法把晴山这尊“佛”请来的,他们一时想不通,只能将其归结为文人雅士志趣相投。
步安当然不许他们出尔反尔,既然做了七司管事儿的,就得有个管事儿的样子,稍稍惩戒私心,勉强也算是立威吧。
之前步安让素素去喊晴山,素素拍了她家的门,等到门开,喊了一声“公子让你出银子”就因为怕鬼而慌忙跑开。
晴山以为步公子又要来试探她,几乎把全部家当都带了过来,因此影伯才不放心地跟着。
步安自然不需要她出这么多,免得她真把七司管事儿的身份拿了去。
于是,晴山也只出了二十两,和张瞎子、洛轻亭持平。
这样一来,鬼捕七司凑份子的结果,就变成步安出了一百一十两,其余人总共出了一百零九两。这是一个大家都很满意的比例。
……
……
五月二十五,兰亭夏集的前一天。
阜平街上的楼家书馆,三三两两的童子念书声传到街上,认真却又稚嫩的声音,是这条僻静街道上的风景,每有路人经过,都要微笑驻足听上一会儿。
“爹爹!看谁回来了!”刚满十三岁,还一脸稚气的楼心昱,推开蒙学讲堂的大门。身后是他十一岁的弟弟,楼心旻。
楼云阚朝这对宝贝儿子瞪了一眼,正要发作,突然又听见一声“爹爹”,脸色立刻缓和下来,搓着手便走出了讲堂,经过楼心昱身旁时,并拢手指轻轻凿了凿他的小脑袋:“咆哮讲堂,扰人念书。”
门外站着的正是楼心悦、方菲儿和宋青。三人分别喊过“爹爹”和“楼伯伯”,各自行礼。
一旁讲堂的大门里,紧贴着门框,露出几张好奇的小脸,是刚刚还在上课的童子们,出来瞧热闹。
楼云阚笑着答应,接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恍然道:“瞧我这日子过的,连兰亭夏集都给忘了!哎……心悦怎么闷闷不乐的,有什么难事不成?”
楼心悦还没说话,方菲儿便皱着眉头道:“步安不见了。”
“不见了?”楼云阚心说,昨天自己还见过呢,怎么就不见了呢。
楼心悦叹了口气道:“我们三人来时路过南城,步师弟租住的房子已经人去楼空,周围街坊都说他仓促搬走,背着大小包裹,许是远走他乡了。”
宋青气呼呼道:“准是因为那个劳什子婚约,他才一走了之的!”
楼云阚脸上挂笑:“我道是什么事情呢!你们跟我来!”说着便往街上走去。
不一会儿,几人站在大门紧闭的越州鬼捕七司外。
“这新开的鬼捕衙门,便是步公子一手操办的。”楼云阚笑道:“这块匾额,昨日一早才刚挂上去。”
楼心昱跑了几步,站到匾额下,装模作样的供着手:“姐!步公子昨日就是站在此处,说,往后要靠街坊们帮衬。身旁站了一排人,全是他请的伙计呢!”
看着鎏金熨字的越州鬼捕七司匾额,楼心悦、方菲儿和宋青三人,全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宋青喃喃道:“可我们走时,他身上就只剩二两银子了……”
就在这时,七司衙门紧闭的大门“嘎吱”一声开开。
“苏苏!真的是你!步师弟呢?”
“楼姐姐,方姐姐,宋青……”素素揉着迷迷糊糊地眼睛:“公子说,他要去赴鸿门宴,让我留着看家。”
……
……
修行人也分雅俗,在越州,子敬街上的玲珑坊是风雅的代表,运河畔的望江楼就是俗人的聚集地。
沿着楼梯拾级而上,周围全是朝他上下打量的好奇或者纯粹冷漠的眼神,步安那种至此踏入江湖的感觉就更加具体了。
这是他在越州修行圈子的头一回亮相,兹事体大,除了太孩子气的素素,和要为兰亭夏集做准备的晴山,步安把所有人都带出来了。
他本以为兰亭夏集自己也有份参与,但是到现在都没人来通知,估计是没戏了。
“花道士……又从哪家骗了银子,竟有闲钱来望江楼吃喝了?不去光顾你那些相好了吗?”说话的是个中年汉子,肤色黝黑,坐在二楼,低头瞥见了跟在步安身后的邓小闲。
“你个凿船害命的来得,我便也来得!可你揣着银子上春燕楼试试,我看哪个姑娘肯留你过夜!”邓小闲冷笑着。
“张瞎子,游乞儿……今天是怎么了?什么风把缺胳膊少腿的都吹了过来!”又有人喊了一句,接着是哄堂大笑。
有人趁乱问:“洛姑娘,这面生的书生是你相公吧?和尚又是什么人?”
邓小闲突然大喝道:“都特么闭嘴!书生你老娘!叫步爷!”
几个刚刚还一脸坏笑的食客站了起来,脸上神情慢慢冷了下来。
“你说什么?”
“花道士,你是要在望江楼闹事儿吧?”
邓小闲走到了二楼楼梯口,冷着脸瞄着众食客,步安以为他要再说什么狠话,他却鼻子出气哼了声:“穷鬼。”便窜到前头领路,低头哈腰道:“步爷,别跟这群扣扣索索的东西置气!咱上三楼!”
步安踏上去三楼的楼梯,暗道江湖怎么这么生猛,邓小闲又怎么这么不要脸。
他才没走几步,身后瞎子也转到了楼梯口,只见他背过身去对着好像随时要冲上来的食客们,拿大拇指指着步安,扯着嗓子道:“这是咱鬼捕七司管事儿的!天姥山下来的,叫声步爷,不占你们便宜!”
张瞎子这付气势,可比邓小闲威风多了,可他刚说完这句狠话,也扭头往楼梯上窜,似乎生怕那些人追上来围殴。
步安翻了翻白眼,摇着头往三楼走——不是出门前还一个个信誓旦旦地拍胸脯,说往后要在越州横着走的嘛!怎么都特么这么没出息!
第五十六章 应该要怕才对嘛()
看似随时要爆发的冲突,到底还是没有爆发。
鬼捕七司一行上到望江楼三楼,挑了个临江的位子,坐下不久,公孙庞就来了,一个人来的。
客套几句,他便开始东拉西扯。
“步公子是什么人,天姥学子!灵山修行比起越州这个烂泥塘,那还不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怎么比?不能比的嘛!”
步安见他捧着自己说话,有点摸不着这小老头的路数。
“我们这些小鱼小虾,犄角旮旯里讨生活,辛辛苦苦攒些灵气也不易,到头来全和魑魅魍魉打交道,说到底,还不是拿灵气换银子!真有本事的修行人,谁肯来干鬼捕。”公孙庞一脸无奈的样子。
步安随口说:“银子是好东西。”身边围坐着的邓小闲等人纷纷点头,显然很赞同他这个看法。
公孙庞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步公子真会说笑。你是天姥学子,不说治国平天下,去北地当个守将,待满五年,回来就是朝廷命官!”
他往前凑了凑:“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啊。”
步安心说,原来此间也有这个说法,笑了笑没接话,他可不觉得公孙庞约他见面,就是为了劝自己去当官。
“所以说……”公孙庞靠回椅背上:“步公子就是来越州玩一玩,什么时候玩够了,也就回去天姥书院了。您是有根基的人,玩得起,跟我们不一样。”说着轻描淡写地往邓小闲和洛轻亭瞟了一眼。
来了!步安知道这小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他这是使的离间计,告诉七司这些人,步安是来玩玩的,他玩得起,你们玩不起,别跟着瞎凑热闹。
步安不动声色地笑笑,心说,跟我比腹黑……你听说过厚黑学吗?看过几集宫斗戏?憋了这么多天,就想了个这么粗糙的离间计,你好意思吗?
“胖爷没去过北地?”他一脸诚恳地问,接着不等公孙庞回答,便摇头道:“那鬼地方又冷又荒,一打仗就要死人,跟江南太平盛世花花世界没法比!再说做官太拘谨,不合我的性子。”
他也往前凑了凑,认真道:“胖爷说这些,不会是担心我来抢生意吧?”
公孙庞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忙摆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