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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听到这个问题,步安才终于听懂其中的意思。既然世人不记得旧神名讳了,想必只有旧神的后人才记得。
“我不是谁的后人,我情况有点特殊……”他没法细说,只能含糊其辞,心思急转,想要编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可仓颉却没有再追问,只是一把将手中的笔管递到步安面前,不由分说地喝道:“写个字给我看!”
步安张了张嘴想要问点什么,见仓颉神情焦急,便也不再废话,接过笔来,随手在地上写下“步安”两字。仓颉看样子是要考教他,而步安对自己的名字最熟悉,也就最容易写好。
他落笔时,仓颉像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我在神州已无信徒,东海上又有那女人霸占,早些择人传承也不至于落到今日地步……你这字写得……”
看着他失望叹息摇头,步安心说,我这已经写得很用心了好吧,你要求也太高。但他从仓颉话中听出一层惊人的意思,便憋着一言不发,尽力表现出很诚恳的样子。
“我徒逸少当年用一方《兰亭序》言明心迹,都没能说服我……”仓颉正说着,眼神突然黯淡,皮肤渐渐失去光泽,神情变得慌张至极:“你刚才说我是谁?!”
原来他只能记得一会会儿时间了么?怪不得这么急切。趁他没有发疯,步安赶紧又道:“仓颉……你是仓颉。”
神奇地返老还童又重演了一遍,仓颉后怕至极地大口大口地喘息,又突然自嘲般笑道:“神州再无人知道仓颉,传承又有何用。你既然能道破我的名讳,便是天意使然……”说着一伸手,指间上沁出一滴清亮的鲜血。
步安的眼睛顿时被那滴透着幽光的鲜血吸引,那滴血中蕴含着令人无法抵御的魅力,像始自远古的梦境或数千年凝结的悲喜。
他很想摆摆手说:“你能不能慢一点,先把事情说清楚,不要这么没头没脑的。”
可又怕一耽搁,这位仓颉大神便不愿把这明显是好处的所谓“传承”交给自己,所以拼命忍住心中疑惑,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沁血的手上,光鲜的皮肤变得松弛无光,长出皱纹和色斑,从坚定有力变得颤颤巍巍,最后摁在了他的额头上。
一股微弱的暖意从额头钻入,刹那间像从寒冷的冬夜突然步入春日明媚的阳光,或是从漆黑一片的水下浮上漫无边际的海面……
与此同时,丹田处原本的那团鬼气中间,出现了一枚极其微小、色泽金黄的核。
这是仓颉的神格吗?步安脑海中刚刚浮起这个念头,突然脸色大变!
一股磅礴至极的冰凉气息迎面扑来,从他身前的躯干和四肢上每一个筋脉穴位上钻进体内!
是鬼气!浓郁至极的鬼气!然而这种感觉只维持了一瞬,便消失不见!
步安猛地睁开眼,发狂般站起身,绕着瘫坐在地的仓颉奋力奔跑。
果然如他所料,四周空气中仍旧弥漫着鬼气,只是比刚刚那股磅礴的冰冷之气微弱了许多。
鬼气,魂力,神力……这是仓颉交出传承神格,身死灯灭时散开的神魂!
直到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鬼气,步安才喘着气站定,看着须发苍白、皮肤如同树皮般皱褶灰暗、双眼无神低垂的仓颉。
他瘫软在地,显然已经死了。
能够得到大神仓颉的传承,步安不免狂喜。转瞬间蹭到的神魂,数倍于他这一个多月来蹭到的鬼气,喜上加喜。
可他也知道,仓颉消散的神魂,他大概只蹭到了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否则丹田鬼气的体积绝对不止现在这点规模。
“大神啊大神,你都已经决定找我传承了,就不能跟我商量好了再来吗?”
他苦笑着摇头,脚底蹭掉写在青石板上的名字,再弯腰把仓颉轻若无物的肉身背到肩上,心里想着,好歹也算师徒一场,得找个地方把这位大神好好安葬了。
走出巷口时,天色已经微明,晨曦映在远处高耸的书圣雕像上。
“往后有钱有势了,也给你立个碑!”
步安手上加了把力,往七司衙门跑去,突然想起今晚那场恶战,还不知道结果究竟如何。
第八十五章 黄雀在后秦相公()
凌晨的街上没什么人,否则被人看到背着一具尸体,怕是要惹出麻烦。
步安回到鬼捕七司衙门,见邓小闲他们还没回来,踌躇片刻,决定还是先把仓颉埋了再说。
他叫上素素一起,拿了修整院子时买来的铁锹,在主屋后面不起眼的院墙一角挖坑。
素素怕鬼,倒不怕死人,漫不经心地问这死掉的老头是谁。
步安说,你还是少知道这些事情为妙。
他突然蹭了那么多神魂,力气大得惊人,没多久便把仓颉埋了,重新填上了土,拔了些杂草过来草草掩盖。
“事急从权,先让你委屈一阵子,往后再给你换个风水宝地。”步安对着埋了仓颉的墙角默念,又扭头吩咐素素,关于这里埋了个人的事情,跟谁也不要提起。
素素咬着牙点头,神情认真之极,心里想着,这老头准是个坏人,因此公子才要杀他又偷偷埋起来。
收拾过后,步安正准备出门去找邓小闲他们,衙门大门突然被人敲得砰砰作响。
“苏苏!苏苏快开门!你家公子被人掳走了!你快去喊他师姐来帮忙!”是邓小闲的声音,听上去很焦急,倒不像平常那么卑赖了。
等到大门一开,看见步安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鬼捕七司众人表情各异,全都精彩得很。
虚惊之后一通狂喜,间或又夹杂这邓小闲的几句抱怨。
步安招呼众人进来,让游平去请大夫给惠圆治伤,顺口解释自己是怎么化险为夷的。
“……那女侠一身黑衣黑袍,黑纱蒙面,来如风去如电,只说了一句‘公子为民除害,江湖人抱打不平’,便一阵风似的跑没了,我追都追不上!”
他说得吐沫横飞,满脸的遗憾和失落。
张瞎子皱眉道:“倒不曾听说过江湖上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洛轻亭便道:“准是隐世高人,说不定还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步爷没将她留下,真是可惜了。”
这女人评书故事听多了,步安暗暗翻了个白眼,问道:“对手都怎么样了?除了公孙庞还有些什么人?”
接着众人便你一句我一句的讲起之前怎么去追的他,又怎么把公孙庞那些人给跑丢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几天正好闲着,这下有事情做了。”步安笑得阴险,众人也都点头称是,就连晴山也觉得,此事决不能善罢甘休。
惠圆伤得并不重,一伙儿人休息了一天,六月十一一早,便找上公孙庞家去,可到了地方,竟然发现三司衙门连带这公孙庞的宅院全都人去楼空了。
问起左邻右舍才知道,公孙庞昨日把宅子典了,连夜带着家眷离开,说是一准惹上了仇家。
一行人杀气汹汹地跑上门来,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便由邓小闲领着再往另一个鬼捕衙门去,没走多远,便遇上了一队官差。
当中有个大腹便便的胖子见到步安便拱着手上来打招呼,满脸堆笑道:“步公子,我找得你好辛苦。”
步安隐约认得这人,正是兰亭夏集那天,陪在步经平一边袖手旁观的越州官员,只是十几天不见,换了一身官服穿。
……
……
公孙庞伏击七司失败,对邓小闲突然实力大涨心有余悸,自忖不是这花道士、晴山先生加上陌生和尚的对手,再加上他曾夸下海口,说出了事情自己来扛,眼下“那书生”被风刮跑了,不论是高人来救他,还是遭了别人暗算,总之这笔账都要算在他公孙庞头上。
这样一琢磨,越州城他是待不下去了,于是他一回来便收拾细软,典了宅院连夜逃之夭夭。
公孙庞当然不知道,自己是中了秦相公的计。
但是黄雀在后的秦相公,同样如坐针毡。他原本打的如意算盘,让公孙庞他们去伏击步执道,等他们打到难解难分时,才让疯老头出手掳走这书生,再逼杀了他,假如疯子手软,那么等他手中毛笔墨汁一干,秦相公便可以自己出手。
只要那书生一死,鬼捕七司必然土崩瓦解,而余家赘婿在越州被杀的消息势必要惊动督察院,公孙庞等人设陷伏击他,自然是活不成了。到时整个越州的鬼捕生意便任凭秦相公一家独吞。
他千算万算,偏偏没有算到,自己竟一语成谶:那书生真知道老疯子是谁!
亲眼看见老疯子返老还童,秦相公差点吓破了胆,像条丧家犬似的逃回了家,又怕那疯子找上门来,转去自己妹夫家躲了一天,睡了一晚才想起来,这件事情的把柄明明是握在自己手上的。
那余家赘婿若是旧神余孽,自己还怕他什么?于是,一大清早,他便去府衙告状了。
……
……
街旁茶楼雅室,汪鹤已经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
步安脸上轻松,心里却翻江倒海。
面前这官自称是越州北城巡检,是个八品武官,还是越州知府刘大人的妻弟。
今天早上,有个姓秦的修行人去府衙告状,说事关鬼捕七司步执道,无巧不巧,正赶上汪鹤在场。
照理这种事情不该由汪鹤管,但是听到步执道三个字,他便上了心,等到问清事由,不由分说地命人把那姓秦的一顿毒打,治了个诬告之罪给下了大牢。
“……越州鬼捕都被你抢得做不成生意,竟然连这种诬告罪名都想出来了。”汪鹤笑嘻嘻摇头,接着正色道:“不过步公子,七司最近闹得这么凶,我姐夫倒也为难得很。”
原来,正如章顺对步经平解释的那样,假如有人跑去城外村镇捉鬼振农,倒还说得过去,可在城里这么搞,却犯了官场上的忌讳。
越州知府刘大人对鬼捕七司看不顺眼,只是投鼠忌器,怕收拾了余家赘婿,会得罪了余唤忠,于是便指使自家小舅子,来跟步安打打招呼,让他不要“闹得这么凶”。
汪鹤领了命,正愁怎么跟这位江湖上颇有凶名的“步爷”牵上线,秦相公就很体贴地送上门。
有人这个“人情”,汪大人就好开口得多了。
第八十六章 狠辣无情是步爷()
在汪鹤看来,步安是步经平的堂弟,嘉兴知府步鸿轩的侄儿兼养子,旧神余孽必是无稽之谈,连查都不用查。
但这“旧神余孽”几字,在步安听来却没有这么轻松。得了仓颉的传承本该是件天大的好事,可眼下实力还没涨上多少,危机却先来了。
不用说,下了大牢的秦相公准是那晚躲在巷尾,匆匆一瞥的人影。不除掉这人,步安就睡不踏实,可要除掉这后患,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譬如说,汪鹤提到这桩诬告之时,步安就得作出“竟有如此荒唐之人?”的惊讶和不屑,而不是“竟被他撞见了?”的惊愕与慌张。
又譬如说,当汪鹤问起该如何处置那人时,就得表现得全无所谓,不能露出一丝一毫杀人灭口的念头。
再譬如说,汪鹤用商量的语气提醒鬼捕七司不要风头太盛时,步安就得打打马虎眼,不能对他言听计从,更不能表现出被人抓住了命门的怂样。
结果几杯茶喝下来,步安拼尽毕生演技,暗自叫苦不迭;而汪鹤却觉得这位才名与凶名并济的“七司步爷”果真是个油盐不进的难缠人物。
好在汪鹤早已做好了持久应战的准备,今日没谈成就隔日再谈,隔三差五谈上一谈,让姐夫大人知道他没在偷懒就行。
道别了汪鹤,步安也没心思再去别家鬼捕衙门兴师问罪了,直接回了七司,蒙头思考对策。
他对大梁朝的官场一无所知,不知道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一个已经下了大牢的人犯。
关键这人犯下狱的理由是告他“旧神余孽”,步安还不好找人来商量如何灭口,考虑再三,他觉得眼下最好的应对便是什么都不做,免得乱了阵脚,被人看出心虚来。
想通了这些,步安便把自己关在屋里,研究刚得到不久的仓颉传承。
有一桩直截了当的好处。在这之前,步安只能感觉到丹田凉意,现在只要闭目内视,就能看见淡蓝色透明的丸状鬼气,以及体内已经贯通的筋脉。
而那颗金色小核就位于的鬼气中央,像一枚金色的种子。
既然是仓颉的传承,想必和文字有关,步安立刻想到了六艺中的书艺。
他研磨提笔,仍旧把鬼气凝聚指间,在宣纸上端端正正写下一个风字。
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明显的灵气波动,甚至连最轻微的风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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