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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在丘长老的玄孙儿上,苏白已莫名其妙的开罪了一回,再是拒绝自然不妥。
若是满口附合,她是不愿。
故而,此问,沉默方是最好的回答。
见白子落下,老叟便也不再问,专心下棋起来。
少时,棋局果真大有转机。
丘长老竟越发专注,连端在手里久久的茶杯都忘了放下,每一颗黑子落下的间隔也变得越发的长。
反观苏白,正襟端坐,虽局上渐占上锋,落子从不迟疑,一副四平八稳之相,实地里却越发的如坐针毯,恨不得早早结了这消磨时光的“会面”。只因她那思绪总不禁会联想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也不知此时他翎少卿究竟闯祸了没有?
出门前,师傅交代过,去了天音门,若是有长辈相邀,概不能拒,因为那很可能就是考验,一旦通过,就等于是获得了机遇。
如今丘长老邀她下棋,不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的下个棋,说说他那于她八竿子打不着面的玄孙儿,苏白猜测,此举必定有其深意。
故而,她纵使如坐针毯,亦不能自乱阵脚,坏了师傅对她寄予的信任。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丘长老看着这头疼的局面,沉思良久终于落子,开口说道:“其实老夫找你来,是有万分紧要的事,棋弈结果如何,并不是关键。”似有悔棋之嫌。
他不再自称我,而是老夫,多少是有意提醒苏白,他的辈分。
无非是借着身份,暗示自己不愿意输了这盘棋罢了。
可苏白哪里能透彻了这云里雾里的暗示,只闻一声万分紧要,肃然正色起来,对上老叟一双精芒之眼,清逸之声应道:“若在能力范畴之内,且不违背师训,央石决不推辞。”
言语间,那冰凉的手指夹着的白子竟也巧妙落下,竟正正扼住了黑子咽喉,毫不留情!
老叟的笑意随着那白子落,逐渐僵硬了起来。
苏白只瞧丘长老脸色渐变,以为此事事关重大,脑海中不禁联想到一个人,好似那柔和的笑容真实的再一次展现在了她眼前,微笑着介绍自己:在下乃三乾门弟子,清风。
能叫各大门派闻之变色的,普天之下,莫于清风。
无论他何时再入世,是比师傅预计提前还是延迟,一想到这个人,她总觉得心中有股淡淡的遗憾,好似青烟,味在,形无。
不禁,这双无悲无喜的眸子竟隐有复杂流转。
回神,见老叟唇瓣动了动,她正色聆听。
“老夫其实有心目中的玄孙女婿人选,这万分紧要的事,便是想要托你借着这几日四叶会,想办法帮老夫那玄孙儿与百花谷平慎之穿个红线。”
苏白一怔。
这便是…万分紧要的事?
再闻老叟道:“听传,你与平慎之是称兄道弟的挚交,而我那玄孙儿心又向着你,你还是与男儿身份从中助一助这段姻缘,只消让两人互相生出好感就算是办成事了,局时老夫必亲手奉上《易相般若功》,外送你一段《天音真七乘》的口诀……”
看着丘长老那口张张合合,苏白一时间竟有种错觉,觉得自己不是来到了大名鼎鼎的天音门奉义亭,而是误入了某民间大宅,宅老爷正在拨弄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账本。
【081】欺人太甚!()
这一带景色还好,木槿朝荣,蓼花红遍地,眼放远去,草木兴郁。
凭个规划时便不叫风声入得来的惬意煮酒之处,此时因两个扭打做一团的小小少年,滚踏着花红草绿不说,还一并引来了啸风阵阵,贯耳风声肆意的搜刮着这片景色。
天音门不止这一处后庭,却是门主夫人最喜爱之景,寻常莫说外人,纵使门派弟子亦不敢轻易踏入。
如今竟被两个不晓世事的孩儿郎闹腾作这般模样,总不得责叱稚孩,便唯有通晓其“监护人”,只瞧门主夫人那硬生生的笑意,一众闻讯赶来的弟子皆大气不敢出一声。
苏白闻讯而来,免不了一路听着引路弟子不悦小责。
此地进出便只有一条道,待几近前远远能瞧见掐架两小童在花丛中滚动,引路弟子一声:“央石子在此”一半腾腾瑞气应后庭灵石源生,一半噪杂气闷便是闻声后齐刷刷向她投来的目光,就连门主夫人款款回眸那笑颜亦满眼愤色。
她就知道,翎少卿总归要惹祸的。
却惊鸿一瞥,在花海啸风中,她瞧见与翎少卿护扼咽喉的小童,银色铺身,那再是熟悉不过的面具形态,一双紫瞳纯净带怒,正是紫阳门弟子。
便是这时,身后忽闻那温润清雅的旧熟声:“翊宸,还不住手!”
紫翊宸?
徒然一震。
她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搜索,面具不过有三,皆不是她亏欠的人。
那头护掐的男童当即松开手指,不敢再动,却不想另一个男童好似不知气氛凝重,紧紧扼住他咽喉的双手不见松开,反而加重了力道。
此时苏白收回思绪,回眸便瞧见翎少卿那不饶姿态,当即喝声:“翎少卿。”
伴随着这一声他的名字,娃娃徒然一震,刚要收回手便被一鬼魅的身影一把揪住了衣领,远远甩开了去。
本来这般随手一扔,身为翎?的他应对不过是手到擒来,可方才听到了苏白的声音,大眼一转,竟任由这么一扔,砸在花丛中,带着惯力滚了几滚。
再抬头起时,众人只瞧这讨喜的面孔上,水汪汪的大眼满是委屈,羊脂般的额头一角,竟赫然被石块撞开了一个指节大小的血口,稚嫩的声音??返幕搅艘簧?骸暗??!?p》 一时间竟叫众人忘了他之前造下的祸事,就连那门主夫人都忘了怒意,满眼心疼。
苏白却再清楚不过,紫阳门那位前辈将他随手一扔的力道其实轻巧,最不济翎少卿的身法至少远在她十倍以上,若不是他故意,哪能叫他意外的磕在了石头上,如此“可怜”。
应这一声??非峄健暗??倍?郑?瞻酌忌也唤?18澹?坏溃骸澳愕谋vつ兀俊蹦俏薇?尴驳囊舻骶钩鲎哉饷辞逡莸纳?簦?聘?静辉?偶焙19佣钔飞系纳耍?胁簧偃斯炙?耷椤?p》 翎少卿咬着唇瓣,乖巧的爬起身,一步步向着她走来,那姿态委屈得好似叫人以为,这孩子从来可怜,却不知道,此翎?天性是如何乖张。
门主夫人不禁说情:“孩子太小,莫要太严厉了。”
话音刚落,紫云伯正好抱着一身泥黄的小弟子身影稳落在门主夫人面前,刚准备要致上歉意,听门主夫人这么一说,便恍然回头一看,入眼那白皙上赫赫殷洪叫他微微一怔,自己出手轻重他自己再是清楚不过,这孩子额头上的伤口根本不应该出现!
他知,门主夫人身旁那空灵的眼正是那孩子的生父,来时引路弟子是提起过的,竟没想会是五年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央石,更没想到央石亲子竟这般阴险。
可所有人都被那孩子骗了过去,只瞧多少双偷偷瞄望的责备眼神,众人是把这责任推给了他,不禁对其父,那央石子早先的好感折扣了几分。
紫云伯却不拆穿,只看向苏白,缓缓说道:“央石小友,五年不见,喜得贵子。娃娃今年四岁了吧?”
紫云伯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打量紫云伯身上抱紧的孩子,只那娃娃一直将面具埋在紫云伯胸襟,她无法从这孩子的背影去判断究竟受了翎少卿的多少委屈。
此时紫云伯开口,一双露在面具之外的紫眸好不隐晦的表现出不悦之色,又想到若不是当初紫阳门救命之恩,哪有今日今时,她只觉心中闷闷。
却容不得她不担下这过失之责。
清逸如人,她答:“五岁。”
门主夫人先一步去抱回翎少卿,略责之色撇了苏白一眼,又转向身旁弟子心疼交代:“快带这孩子去包扎伤口,顺便让你师伯看看,还伤着哪里没有。”
竟被苏白拦下,将翎少卿揽到自己身边,简洁拒绝:“小伤无碍。”
“都伤成这样了,却说无碍,算什么亲父。”她是在怪苏白见着孩子受伤,却不曾尽一个父亲的职责,关怀一下亲子,反而这般冷漠!
苏白不语,只为有些事只会越辩越荤。
见苏白如此态度,紫云伯反而怔了一怔,面具之下神情不知如何,竟也转了态度从劝:“还是先让孩子去包扎…”他话语未曾说完,便被苏白接下来的动作给截去了后半。
只瞧苏白蹲下,从储物空间里取出纱布瓷瓶,细柔的将药粉抹上,再简洁的将伤口包扎,整个过程,娃娃好似不知疼痛似的,一声不吭,一双大眼忽明忽暗。
清逸之声,淡淡开口:“自己说,做了什么。”
一双大眼垂下,咬唇。
门主夫人毕竟不好怠慢外客,只瞧这么一群人干站着不妥,便邀着当事几人朝不远处那凉亭而去,在矮石凳前坐下。
还未坐稳,又总觉得对不起这讨喜的可怜孩子,便起身三两步过来,轻抚翎少卿粉嘟嘟的脸蛋:“听少白说,这孩子还没学师,若是不嫌,我想收这孩子为徒,不知你意下如何?”
被苏白推托了去,门主夫人这才依依不舍的坐回原位,此时才开口谈到有关后庭一事的态度:“花草可以重哉,孩子却只有得一个,此事,不了了之罢。”
苏白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忽闻一个稚嫩之声不恰适宜的扬起:“不好,这翎少卿是个小魔头,必须得严惩。”
循声望去,只瞧一直埋头在紫云伯怀中的人面转了过来,叫苏白在这一瞬对上这样一双清澈的紫眸,忽而心口一滞。
竟有种恍如隔世的相熟感,却无从追究起到底从何而来!
“你,你欺人太甚!”翎少卿一双大眼怒怒转来。
【082】拗气()
“欺人太甚的明明是你。若不是你要把我强行抓去做填房,伺候你这个小爷,又说了那么多不知羞耻的话,我能跟你打起来?”面具小娃不甘示弱。
翎少卿大眼一瞪,急道:“我才没说那些话,不要诬赖好人!是你,是你先来踩我的…踩我的衣裳。”险些说出尾羽二字,幸得及时打住,改口衣裳。又唯恐这面具紫眸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反正,当时身旁没人,事由经过还不都由着他一张嘴说。
连忙又道:“我才跟你吵起来的,现在闯祸了,你便把事都推到我头上,还诬赖我,你,你欺人太甚,回去爹爹把我打死了,我就是做了冤死鬼,你满意了?”是为撇清关系。
面具小娃哪里遇过这么浑的人?
面对这恶人先告状的蛮浑口才,小娃不知应对,只咬牙气道:“你…你这个小魔头。”
紫云伯沉声道:“翊宸,噤声。”
一双紫眸竟应这话语,顿时水雾起来,咬唇将头一埋,当真不再言语,倒是双肩气的隐隐在抖。
紧接着紫云伯便转了话题,与门主夫人谈起正事,仿佛之前从未发生过什么不快,苏白唯有领着少卿告辞。
出了后庭,苏白松开牵着翎少卿的手,这才说与他听:“承诺若是轻于鸿毛,恰恰是你自己看轻了你自己。”言罢,便不再多讲。
虽不悦翎少卿食言之举,可这孩子自小在身边长大,若说有过错,枉他唤她一声“爹爹”,“子不教父之过”,她苏白自逃不开干系。
毕竟,翎少卿的要陪她一辈子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故而,当门主夫人有意将斗殴一事不了了之,她便顺着台阶下去,又考虑到翎少卿只是个活了五年的孩童,亦未曾惹下什么大祸,方才点到即止,不教多说。
一路上,那双温暖的小手连抓一抓她的衣摆也不曾,小心翼翼的跟着,回味着那句话,一双大眼盯着苏白的背影,忽明忽暗。
这个时辰,正是四叶会的吉时,天音门汇集百千来客,劳得整个门派上下大小弟子前前后后,不得歇息。
在后山倒是举办了个游园会,去的,都是些年纪尚浅的才俊,若是经过一番岁月沉淀的前辈,自是不会对这些小家子的园戏所吸引的,去那作甚?不外乎是年轻人聚在一起,图个乐子,互相熟识之际还能赢点小礼品什么的,打发打发闲等的时间罢了。
远远便见那清逸的白衣领着那精致可人的小小男童朝这游园会走来,正主持着“说斗比演”那个天音女弟子只无意一瞥,便匆忙将这主持之事转交于一个外客来做,一双神采奕奕的眼,那娇小的身躯钻出人群,朝苏白快步迎去。
苏白的脚步微微一怔,迎面而来的人竟是丘佳期!
不禁想起,丘长老的交代。
于这交代,她多少觉得莫名。
修真者不该清心寡欲,反而姻缘手牵,还拿上阳寺《易相般若功》玩笑般作为奖励,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