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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父亲,泰菲比大人,似乎并不怎么受埃赫那吞法老的待见。
按照惯例,大维吉尔往往都要担任“金荷鲁斯军”(宫廷禁卫军)的大将军,以保卫王室及首都近畿地区的绝对安全;但是泰菲比大人仅仅凭借着古老的传统,即安虎家族的祖荫才勉强接手了维吉尔的职位;而大将军的重位,则一直由国王陛下直接担任。
泰菲比从来没有掌握过军权,这对整个安虎家族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据说,炙手可热的图坦卡蒙王子,或者他背后的整个底比斯阿蒙神僧侣集团,已经将目光瞄准了“金荷鲁斯军”大将军的职位,并且志在必得。
取得“大将军”的尊号,将使得王子在撷取法老红白王冠的道路上如虎添翼。
他的姐姐会坐视这一切发生么?目前还不得而知。
当然,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女性大将军的先例;同样可以想象,公主的阵营对此一定是虎视眈眈。
而他,小安虎殿下,在上埃及的“猎豹州”做了三年州长也只是遵循了古老的传统而已,更何况他循规蹈矩,既没有表现出过人的才能,也没有将该州治理得一塌糊涂,无功也无过。
按照惯例,州长的位置八年一换;而在此时国王却将他调入三角洲地区,又是什么意思呢?是想给他,乃至安虎家族展示什么样的未来,传递什么样的意图呢?
殷戍干脆下了床,在窗边背着手慢慢踱着步。
即将到来的任命,是国王对他的重用吗?
不太有可能。
国王已经日渐衰老,而且时日无多了,更何况父亲大人泰菲比,甚至整个安虎家族在国王心中的地位早已滑向边缘。
作为安虎家族的长子,本应一直在政治中枢接受最严格的政治训练,却在成长过程中最关键的岁月远离了权力的中心,既没有表现出对国王和王室的绝对忠诚,也没有干出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精彩政绩;国王有什么理由重用他呢?
是国王对他的贬斥吗?
同样不太可能。
安虎家族可能在国王的心中大不如昔,但它毕竟树大根深,在百年的时间里为王室贡献了至少四位维吉尔。
更何况它的初代维吉尔,在法老赶跑希克索斯人、解放三角洲的伟大征程中为王室立下了汗马功劳!
他的父亲泰菲比大人一生对法老恭顺,而他本人在离开家门、主政地方时不过是十来岁的毛孩子,既没有犯下大错,更不可能对法老和王室产生什么重大威胁,有什么理由对他进行贬斥呢?
那么,是王子,或者公主一方,或者别的什么势力,在暗中操纵这一切吗?
……倒是有这个可能。
关键在于他的身份,塞内德?安虎?莫润尔?孟图霍特普殿下,世袭维吉尔安虎家族的长子,一个尽管在政治上衰落、但绝不可以小觑,甚至有可能改变力量对比的棋子!
是谁要拉拢他吗?
三角洲地区是帝国最为棘手的大麻烦。
尽管希克索斯人在百年前就已经被赶跑,但他们在那里长达数百年的统治可不是能够在百年之内就可以斩草除根的。
三角洲地区依然生活着大量希克索斯人的后裔以及混血儿,他们继续占据了当地最关键的官吏、书记之类的职位,甚至在州驻军中也有着大量操着希克索斯语言的官兵!
他们可能崇拜埃及的神,尊崇底比斯乃至阿玛尔纳的国王名号,向南方的法老们纳贡效忠,但他们的思维方式和生活形式,都是“希克索斯式”的。
是的,那是一片不安分的土地,它对帝国的忠诚始终是可疑的,稍有风吹草动,来自海上的侵略就会在里应外合之下卷土重来!
但那又是埃及最富庶的土地!
帝国文明的发源地,太阳神崇拜的中心,伟大的圣城赫立奥波利斯就在那里;帝国最主要的粮仓,富饶的法尤姆盆地就在那里;它出产了全埃及几乎100%的盐,90%以上的纸莎草,60%以上的粮食,50%以上的蜂蜜、蜜蜡和各种调味品;40%以上的黄金和宝石和铜,以及通过海外贸易得来的、几乎全部的铁!
它控制着埃及通往地中海、近东和小亚细亚地区的交通要道,它垄断了同腓尼基人与赫梯人的全部贸易,从它出发的商道横穿整个西奈半岛和叙利亚地区,深入到巴比伦帝国的腹地。
如果说,埃及正因为处在三大洲交汇之地才会如此文明、如此繁荣,那么三角洲则是它文明与繁荣真正的根源与秘密。
在1000年来,它一直都是埃及财富的中心,并且正在继续为埃及带来更大的财富。
而他,年轻的小安虎殿下,就要去那里当一名肥得流油、同时也是危险无比的州长了!
殷戍觉得疲惫不堪,靠着一根高大的廊柱慢慢坐在了地上。
他从未经历过这样高强度的复杂思考。
对他来说,以往最折磨人的耗费脑力的活动,不过是充斥着各种代码、堆栈、数据库、指令和各种BUG;而现在的他,必须像一个正儿八经的统帅一般,从纷繁芜杂的无数条线索中理出脉络,去考虑政治、军事、经济、历史、民生……方方面面。
他必须考虑这些,因为这首先关系到他本人的生命安全。
他只能用21世纪所学到的知识,结合着他23岁的人生阅历、经验,以及从姑娘们口中所得来的七零八碎的信息来考虑这些;尽管可能存在着重大的漏洞和逻辑缺陷,但总比什么都不想强。
他从自己极为有限的人生经验中,深刻体会了“三思”的极端重要性。
那么,关键的问题来了,图坦卡蒙王子和努布提奥公主殿下本人对殷戍的态度如何呢?
南方的底比斯僧侣集团对他的态度又是如何呢?
倒霉透顶的是,塔蒙和她的姑娘们对此一无所知!
这使得殷戍窥视宫廷斗争最直接、最快速的窗口被干脆利落地堵死了。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脊背发凉,真想再把那几个女人从床上拎起来,好好盘问一番。
没用的,塔蒙她们毕竟久居深宫之中,并且是大字儿不识的女人家,能够提供给他这些信息,已经是老天爷……不,阿蒙神,或者阿吞神给予的最大恩典了!
……
殷戍再一次踱到窗口,向外看去。
这面窗对着另一个方向,他从这里可以看见壮丽的阿玛尔纳城的绝大部分。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
人们所熟悉的“希洛克热风”由北向南横扫埃及全境,送来了地中海湿润的水汽;但是全国80%以上的沙漠吸收了这些水汽,使得这里的空气燥热不堪,温度很快就上升到了35度以上。
他向来怕热,此时已经大汗淋漓了。他这才领悟到光着脚踩在冰凉地面上的妙处。
阿玛尔纳是一座匆匆建立起来的年轻城市,它所需的石材统统来自于尼罗河对岸的巨大采石场,每一块花岗岩都光洁、齐整,在太阳的照耀下散发着耀眼的白光,毫无底比斯或者赫立奥波利斯那些饱经风霜的巨石建筑所留下的岁月痕迹。
在不远处的峭壁下方,数条长长的廊柱拱卫着几栋高大的、造型如同阶梯石棺一样的宫殿,在廊柱之间隐约可见几尊巨大的雕像和方尖碑,那里就是人间的荷鲁斯、阿吞神的儿子、万王之王、上下埃及的统治者,埃赫那吞法老驻跸的大王宫了。
崭新的市区以大王宫为中心放射开来,呈一个扇形铺满了大地。
空气是那样的清澈透明,殷戍甚至可以看清每一条街道、每一栋房子——高大坚固的花岗岩石屋被葱绿的植物所环绕,甚至还有精美的小喷泉,那也许是某个贵族的府邸;整齐划一的砖房覆盖着茅草屋顶,街道上种满了棕榈树,也许那是书吏、平民们的集中住宅区;而城区的边缘则是大片低矮的窝棚,灰扑扑的似乎无穷无尽,无数的奴隶和贫苦的下等人也许正在那里挣扎求生……
而在王宫背后的峭壁上方,则耸立着一座米黄色的巨大神庙——拱形的顶盖,八边形的主体墙身,长长的廊柱将它紧紧缠绕,远远看上去颇有些像君士坦丁堡的圣索菲亚大教堂,只不过时间提前了将近2000年!
而越过峭壁,隐约可见一条长长的玉带由南向北横贯枯黄的大地,在阳光照耀下泛着金色的光。
尼罗河!
伟大的生命之河,帝国的母亲河,上天最慷慨的馈赠……殷戍出神地望向远方的那条闪闪发光的金河,试图吟诵一些咏叹名山大川的格言金句,却发现自己一个字儿都记不起来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雄浑壮阔的感觉从心底慢慢升腾而起。
呆了半晌,他抓起床边案几上的摇铃,用力晃了起来,清脆的叮当声回荡在迷宫一般的廊柱之间。
很快,塔蒙带着四名姑娘匆匆赶过来了。
姑娘们显然都仔细打扮了一番,假发上戴着复杂精美的头饰,耳朵下垂着耳坠,眼睑上也纹着埃及著名的黑色眼线,更显得明艳动人。
只不过,只有塔蒙一人穿着全包裹的吊带鱼鳞裙。
这是严格的等级秩序,所有人都要遵守。
“给我换衣服,”殷戍张开双臂,一字一顿地说,“我要觐见国王。”
第8章 金荷鲁斯军()
“啊!……啊!……精明的安虎!灵活的安虎!……您是法老的仆人,您是法老的眼睛,您是法老的舌头……没人能够比您更了解法老伟大的心灵……啊!啊!安虎,安虎!您是人民的儿子,您是人民的眼睛……”
五音不全的男人嘶吼伴随着有节奏的铃鼓和笛子声一股股灌进耳朵,这使得可怜的殷戍感觉更加燥热不堪。
他正坐在一顶双人抬的小肩舆上,头顶上用镀金的细木棍和厚实的亚麻布撑起了一副遮阳棚。
尽管防晒措施做得很到位了,还是挡不住四面八方滚滚而来的热风。
他不停地摇着一面用棕榈叶做成的大蒲扇,觉得自己热得快虚脱了。
他的前后左右,是八名个子矮小、体格精壮的黑人汉子,而脸盘上却是高鼻深目,完全没有黑人塌鼻头、厚嘴唇的尊容。
他们统一剃着光头,只在裆部围着一块简陋的粗布,人手一杆长矛,走得浑身大汗淋漓,正扯着喉咙吟唱着那首赞美“安虎”的赞歌。
而在小小队伍的前方,则行走着一支由四名肤色稍浅的小孩子组成的小乐队——一人吹着笛子一样的管子,一人嘭嘭敲着腰鼓,剩下俩人则随着乐曲的节奏摇晃着铃鼓一样的玩意儿。
他们正沿着一条尘土飞扬的大街前进。
这里的地面全由滚烫的沙子铺就,在烈日的照耀下白花花得晃人眼睛;道路两侧种植了几排棕榈树,不过似乎长得并不茂盛,枝叶稀疏的树冠并不能提供多少阴凉;
不过,即便是那样一块块小树荫下,也聚集了大群大群的人——肤色有黑有白,性别有男有女,身材瘦小、营养不良;有人包着头巾,大多数光着头;几乎所有的人都袒胸露背,只在裆部围了一块破布;他们看上去疲惫不堪,或坐或站,要么举着陶罐喝水,要么啃咬着面包一样的东西……他们都在木然地看着街道上这一支鼓乐喧天的小小队伍通过。
而在他们身后,大道两侧高高低低的砖胚房里大都空无一人。透过黑洞洞的窗户和大门,可以清晰地看到屋内简陋的家具和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
那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人都跑哪里去了?……
殷戍热得浑身大汗,脑子里却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他其实失望透顶。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宫殿的大窗户中看到的那座壮丽、整洁、雪白的阿玛尔纳城,一路走来却这般灰扑扑的德行!
这就好比屏幕中那些千娇百媚惊为天人的网红,走出屏幕后都是一脸玻尿酸满身硅胶的倒霉模样。
“殿下,殿下……”塔蒙满脸是汗,倒着小碎步追了上来,“您快喝点清凉的饮料……今天这天气真是出奇得热……”
她高举着一个细口阔肚尖底瓶,“……用井水浸过的啤酒,殿下……”
殷戍赶忙接过来猛灌了几口,清冽酸甜的口感让顿时他感觉精神一震。
“叫他们不要再唱了,神灵啊快把我吵疯了……找个树荫停停吧,”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休息一下,我热得实在受不了了。”
塔蒙冲着前面的小孩子喊了几句,小小的队伍便朝着最近的一处树荫拐了过去。
树荫下盘腿坐着一大群上了岁数的人,一个个肤色黝黑、形容枯槁。
有不少人拖着长长的白胡子,努力睁着浑浊的双眼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