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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沈芳璃摸着口袋中的蓝色口琴,眼角忽然有些干涩。
第一例因染上黑斑病而身亡的人,就是她的母亲,那年母亲为了不拖累家人,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柴房内,独自忍受病痛的折磨,无论她怎么敲门,都不愿意开,七天后当外出的父亲回到家强行撬开门,只能见到母亲冰冷的尸体。
当时的人们还不知道黑斑病是一种以接触或体液传播的疾病,母亲通过阅览医书,逐渐了解此病的症状。
可惜这种的牺牲依然无法断绝秞岛上的人染上黑斑病,像“若是没有她的出生,秞岛就不会爆发瘟疫。”这样的谣言开始流传开来。
一双温暖的大手摸了摸她的头,转眼瞧见哥哥那温馨的笑容。
“谁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娘为了我们守护住了这种权利,难道不是一种伟大吗?”
“若是我的存在会给爱我的人带来灾厄,这样的权利,我宁可不要。”沈芳璃急忙捂住嘴,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说出的话已经收不回了。
“妹妹在我印象中是个乐观开朗的人,怎会说出如此自暴自弃的话语。”沈桐安捏了捏沈芳璃的脸蛋,笑道,“说吧!是谁敢欺负我们沈二小姐。”
“那倒没有,只是我每隔几天就会做奇怪的梦,像神殿、长翅膀的女人之类的东西经常在梦境中出现。”沈芳璃揉了揉额头道,“可能是误入涟芙洞引发的后遗症,我想知道你听过多少关于那个洞穴的传言?”
“后遗症的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涟芙洞从古至今一直被视为秞岛的禁地,传说洞内有股神秘的力量会吸引人进入,深陷其中之人一旦堕入梦境,便再也无法醒来。”
“你当时都已经入梦了,要不是我及早发现把你唤醒,你将性命不保。”沈桐安摸了摸茶杯的边缘,顿了顿说,“以后若要采集雪珠草,请到海岸边附件的紫瞳原野,千万不要再迷路了。”
沈芳璃点了点头,沈桐安见她吃完了,就来到收银台前跟胖掌柜结账。
“多谢两位,一共是二十贝仑。”
“伝延舫欠你多少酒钱?今日一并替他还了。”沈桐安从钱袋里掏出二十枚钱币放到桌子上。
“请问这位客官,你为何要替他还钱?”
“别给我墨迹,到底多少?”沈桐安翘起嘴角,哼了一声。
“二十坛百里香,总共十贝仑。”
沈桐安掏出十五贝仑,并把另外五枚钱币单独分开交给胖掌柜,撇头转向付完钱正准备离开客栈的两名警员身上:“那两个警员是谁?怎么会认识釉岛第一医院的院长?”
“一个是秞岛警署新任的警长顾泽懿,另一个是他的得力助手剃鵺,听说他们最近在调查黑斑病再次爆发的原因。”
看来黑斑病疫情正朝着越来越不妙的方向发展,竟然连秞岛警署都不得已出动警力,他必需亲自前往西街一趟,让民众及早做好预防措施。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了胖掌柜,惊得对方连连摇手道:“客官你千万不能去,我的几个亲友以前因此病而去世,就连我自己也差点性命不保,当年令整个秞岛都哀鸿遍野的一幕还犹如昨日。”
“我是一名医生,救死扶伤是我职责。”沈桐安淡然一笑,不顾对方劝阻,向着门外走去。
他看见那两名警员乘坐马车向着西面疾驰而去,于是挥手拦下另一辆经过的马车,令车夫紧跟着前面的那辆车。
“好妹妹,听话!”他拉开沈芳璃扯住自己衣角的手劝道,“你先回家好不好,为兄有急事要办。”
“就不能让我和你一起去吗?”沈芳璃满眼委屈,撅着小嘴。
“不行,西街太危险了,你绝不能去。”沈桐安摸了摸沈芳璃的脸蛋,卸下背后的箩筐放到地上,“你若真想帮我,就把这些药草按我写的配方熬制成药汤给王婶服下,然后告诉爹我的去向。”
说罢,沈桐安走上马车,与沈芳璃挥手道别。
随着马车的前进,沈芳璃的身影逐渐缩小,倒退的建筑、熙熙攘攘的人群从视线中穿过,此情此景就如同几年前黑斑病刚爆发的样子。
微晴的天空突然间乌云密布,在通往西街的黄色隔离警戒带前;有的人举着牌子大声抗议,有的人试图强行翻越封锁西街的栏杆,还有的人和警卫起了冲突。
街边行人厚厚的口罩上都是一双双紧张而又不安的眼神,所有视线都聚集在他这件刚脱掉外衣露出的白大褂上,他来到一旁的岗哨旁,向一位站岗的警卫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沈桐安,男,20岁,现职为秞岛的一名郎中。”警卫将证件还给沈桐安,客气地说,“很抱歉,非釉岛第一医院的医务人员不得进入疫区。”
“我有关于黑斑病的重大线索要告诉院长,能不能通融一下。”
未等那名警卫拒绝,在远处执勤的剃鵺闻声走了过来:“既然沈家公子已经猜到佞采易就在此地,那不妨让他进来,说不定能帮到我们。”
说罢,亲自为他拉起了警戒带。
第三章 黑斑病()
透过窗户往里面看,320室内的摆设便展现在来人眼前,桌上银器反射的亮光之下,是一具被白布单覆盖的尸体。
“警长先生,你终于来了。”身着白大褂的医生,面向刚推开门的顾泽懿。
“这是一周以来的第四起因感染黑斑病而死亡的病例,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我佞采易好歹是秞岛著名医师,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若将该病毒的研究成果公之于众,怕是要引起恐慌。”
“噢!此话怎讲?”一个身着黄领白色祭司袍的中年男人来到顾泽懿身后,摸了摸系口罩的绳子。
“回莫染大祭司,黑斑病爆发以来,在下研究这种新型病毒的过程中,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佞采易咳了一声,继续说,“除秞岛以外,沃肯群岛上的其它地方并未出现黑斑病的相关病例,此病源于一种秞岛上特有的物种——貂猹,原本它们身上携带的病毒不会危害人类,但是长久以来的人类活动改变了它们的生活习性,开始以被人类丢弃的生活垃圾为食,导致它们体内的病原体能够传染给人类。”
“这便是秞岛首次爆发黑斑病的原因,不过自从那时起我国就已经严令禁止以任何形式贩卖、出口或食用貂猹,病毒的感染源基本断绝,又怎会再次出现疫情?”
顾泽懿替莫染接话道:“难道这种病毒发生了变异?”
为解答顾泽懿的疑惑,佞采易掀开地上包裹尸体的布单,露出一具男尸狰狞的面容,他指着男尸鼻孔处的一小撮白色液体,转向众人道:“感染此病之初会有头痛、发热,皮痒的症状,接着黑色的斑点开始在皮肤上出现,最后七孔流血而死。与以往不同,此人身上却表现出类似风寒的病症,我所指之处便是明证。”
“这几天实验室里的研究成果,更是印证了我的设想。”佞采易蹙着眉头,提高了声音,“病毒的传播方式已经发生改变,以前是通过接触和体液传播,这次的黑斑病很有可能是通过空气传播,如此一来,以前用于治愈此病的特效药就不管用了。”
莫染摸了摸下巴,将手搭在佞采易的肩膀上:“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佞采易捏紧双手:“这是我们秞岛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危机,我必须赶在黑斑病蔓延全城之前,尽快研发出新的治疗药物。”
“我倒是有个办法,只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说出来你们肯定会反对。”
“什么办法?”顾泽懿和佞采易异口同声道。
“封锁整个西街区,杀光有可能或者已经染上黑斑病的患者,然后对空气进行全方位消毒,这样就能避免此病肆虐全城。”
顾泽懿一见莫染冷酷的笑容,不禁破口大骂:“你身为秞岛大祭司怎能将百姓的性命当作草芥,做出如此残忍之举,我决不同意。”
一旁的佞采易也附和道:“是啊!到疫情无法控制之时,我们才能采取此等下策,而且我坚信通过努力一定能研发出新药。”
两人毫无远见的主张并未动摇莫染的内心,他想笑又不敢笑,想用鄙夷的眼神又害怕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毕竟他只是想试一下他们的反应,结果早在意料之中。
“开个玩笑而已,两位又何必当真?我会是那样无情的人吗?我只是担心某人的短视会影响到另外一些人的利益。”
见两人无言以对,莫染笑着挥手离开,和走廊上经过的剃鵺正好打了个照面。
凝望莫染背影的剃鵺陷入了沉思,各种猜想浮现于脑海之中。
莫染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得到了族长大人的授意,否则他无权插手此事,那么问题来了,刚才他那番话究竟是族长还是他自己的意思?如果是族长,此举必遭全民反对,相信沈允照不会犯如此愚蠢的错误,但如果是他,说明此人野心极大,不能当作一句简单的玩笑话。
可是这天地之大,谁又会没有一丁点私心,就像贪图功劳的顾泽懿,无论属下作出多大的贡献,首先强调是靠自己的英明领导才取得的成就。
若是他能取而代之,肯定会论功行赏,废除这种令人憋屈的制度。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做好本分工作,替顾泽懿分析案情。
于是他从胸口上的口袋里拿出笔,一字不漏的在笔记本上记录下顾泽懿接下来所说的话。
“西街哈尔贝路320号公寓,死者为一中年男性,是两天前死亡案件的楼上住户,经法医鉴定,死因和202号公寓的一家四口相同,即传染性斑状皮肤综合症——黑斑病,目前已向死者亲属确认其身份为就住于哈尔贝路的一位银行职员,一周前突感身体不适跟单位请假休息,随后病情恶化,并在本月二十五号凌晨两点死亡。”
“还有……”见剃鵺合上了笔记本,顾泽懿接着说,“尽快通知上级加派维持西街秩序的警力,并向西街百姓传达疫情可控的消息,以缓解恐慌情绪,避免骚乱进一步扩大。”
“釉岛第一医院方面,还请院长尽量多增派疫区的医护人员。如遇困难,我们秞岛警署愿全力相助。”
“那些和患者生前有过接触的人都被我们隔离了起来,还需多观察几日,否则不能妄下定论。”佞采易握了握顾泽懿伸来的手,“现在整间公寓还未杀菌消毒,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出去再说。”
两人听从了佞采易的建议,跟随他来到了楼下。
“院长先生,恕我多问一句,你打算如何处理染病死去的人?”目送两三个护士上楼搬运尸体,剃鵺便问。
佞采易想了想道:“当然是交由他们的家属来决定,院方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
“但有一个人不认同你的做法,他一直跟踪我们到此,就是为了和你见上一面,好谈谈他的看法。”
剃鵺所指之人正是刚才进入西街的沈桐安,此时那人站在岗哨前和执勤的警卫攀谈了近三十来分钟,才听到不远处姗姗来迟的脚步声。
“秞岛警署的办事效率真是差劲,我让你找个人,居然花了那么长时间。”沈桐安转头伸手拉下口罩,露出不耐烦的笑容。
“我们是有公务在身,才没那么多的时间搭理你,现在你要找的人已经来了,就别那么多怨言了。”剃鵺脱下了头上的警帽,冷哼一声,“不然,我让院长现在就走。”
“在沈公子面前,请注意你的态度,剃鵺。”顾泽懿呵斥了一句,转向佞采易道,“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你们了。”
“不想染上黑斑病的话,就赶紧把口罩给我戴好。”佞采易和沈桐安四目相对。
对方的面容让佞采易回忆起三十多年前,那时他被誉为秞岛神医,仿佛这天下就没有他治不了的病,直到舌蹇之症的出现。
患上这种病的人表现为气虚血瘀、眩晕耳鸣、言语不利甚至逐渐丧失说话的能力。
他翻遍医书,寻遍天下仍未找到治愈此病的方法,他的名声受到了质疑,甚至一度被赶出秞岛。
关键是他放弃了,而不是缺乏把握机会的能力,没想到真理居然隐藏在最显而易见的地方,让他在利亚大陆上花费的时间变得毫无意义。治愈舌蹇之症的草药竟然就产自于秞岛,一种水滴会长久凝结在叶片上的草本植物。
女人把这种草命名为雪珠草,治愈了舌蹇之症的同时,还发现了这种草对一些其它疑难杂症的疗效。她对族人的贡献得到了万民敬仰,大病初愈的族长更是把她嫁给了自己的儿子。
一切都让他嫉妒得发狂,凭什么一个医术远不及他的普通女人,就因为运气,会取得如此令人羡慕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