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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锦说道:“你们这么结案,是有你们的道理,但是你们的道理终归只是你们的,却没有在意过我们道理,没有在意过沈寒的道理。”
宁天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以前我还在江湖里头的时候,以为拳头大就是最大的道理,有本事的人就自然有道理,但戴上了官帽子之后,就没这么觉得了,因为大多时候,朝廷的道理才是最大的道理,这没办法。”
“但是那个道士的道理,终归要比你们的道理大。”
余锦看着地面上爬行过去的几只蚂蚁,说道,“这案子里头没有提到过那个道士,就像他那一剑只是子虚乌有从未发生过的一样,所以江湖人虽然在大多时候在讲道理这方面比不过朝廷,但只要到了那道士的程度,也就能够讲得过了。”
宁天望了一眼北边,感叹道:“那么高的境界啊,一剑从清虚宫里头直接落进了扬州城,恐怕天底下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做到这般厉害的举动了,跟这样的人物想要去讲道理当然是不行的,而且这件事情说复杂也不算复杂,其实这样结案最好,既能够对着上头的意思,也能够给许多亲眼目睹文别驾宅子起火,然后那一重天武人去追刺客的普通百姓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
余锦不说话。
宁天问道:“听说你卖掉了你的那个琴铺子,那你以后准备去干嘛呢?”
“去江湖,练剑。”
“江湖啊,是个好地方,那里头的好多东西是没在江湖里的人一辈子都看不见的,我当时也是因为觉得在里头能够混出点名堂,练一手厉害的本事才去闯荡的,但现在呢,你看我,还不是安安稳稳跑到扬州城里头当个小衙役,整天除了巡逻就是看家,赚上一点能够养家糊口的银子,然后留一点娶媳妇的钱,这辈子也就这么过了,从没奢望过什么。”
余锦摇了摇头说道:“你要是想劝我不要跑到江湖里头的话,还是算了吧。”
“我不是劝你,你这么个年轻人,要是已经跟我一样只打算安安稳稳一点前途没有的过完一辈子,那我才真是要劝劝你了。”
宁天站起身来,看着低着头的余锦,说道,“我跟你说这些的意思是告诉你,江湖也许是个好地方,也许有足够多的东西能够让你练出一手好本事,但是和现在不一样,你以前当个客卿,就算没了,还能在扬州城里头厮混着,找了个铺子开,但是在江湖里头,你要是有什么没了,可能就是一辈子都没了,你要是输了,也许就直接死掉了,没那么多在说书先生口中出现的温暖故事,也没那么多什么侠义,道理,那儿很残酷。”
“我没把罪名全部放在那个叫沈寒的女子身上,其实是偷偷违抗了一些上头的意思的,因为我知道她和那道士是有些故事的,而且肯定不是好故事,我想问问你,她是在等那个道士么?”
余锦点了点头。
宁天苦笑道:“以前在江湖的时候,我认识了许多大宗门的人物,在扬州这一带也算混得风生水起,后来杀山贼的时候,顺便着救了个姑娘,她喜欢我,我却不怎么瞧得上她那么个又没背景长得又不算楚楚动人的普通姑娘,我练刀的时候,她给我送过饭,她自己都很少吃过肉,却把攒下来的钱都给我用来买肉了,我当时正练到瓶颈,她这么一来让我心境顿无,我一气之下把那饭盒打翻在了地上,让她少来管我,她只是低着头,说着对不起,有时候她也会蹦蹦跳跳手里拿着一些好看的花和野果,说要送给我,那是她爬到树上去差点摔下去才采到的,我却随手就扔了,她只是傻傻的笑,后来她病了,好像是祖上隔几代就会遗传下来的暗疾,我没打算去看她,直到她后来连出门都出不了的时候,我才去看她,那时候终于发现她已经不怎么能站得起来了,又因为没用过什么药,所以一点好转都没有,我依然只是给她买了些药,只照顾了她两天就走了,我觉得她自己一个人能照顾得了自己,我又买了药,正好让她在这段时间里不要打扰我练刀,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后来我才听她一个老乡说,她本来是一个大家族的小姐,锦衣玉食的,但是因为有祖传暗疾在身,只能在家里头好好养病,差不多一辈子都不能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了,她不愿意,说与其这样活几十年还不如去江湖里看尽自己想看的,就算只能活个几年也够了,于是就从家里跑出来,来到了这偌大江湖里头,江湖虽然很大,但是没有亲人,没有什么人会照顾她,她那个老乡说,如果她不好好养病受多了风寒的话,估计差不多也就是今年了,她的日子啊,也差不多到了尽头。”
“我听完之后,就往她家的方向跑,我这一辈子没跑得那么快过,就算被厉害的对手追的时候也没跑这么快过,我那时候一边跑一边想起以前那么多关于她的事情,发现其实我喜欢她,只是对练刀的喜欢要超过了对她的喜欢,我跑得那么快就是怕她死了,但是我却没能够来得及跟她说上一声对不起,没能够跟她说我想娶她,我想喜欢她一辈子,一直到老了以后都照顾着她。结果到了地方以后,发现已经没有人了,那个姑娘已经被邻里乡亲随便凑了点银子给葬进了不远处的小山岗上,她家的钥匙有两把,她自己一把,还有一把在我身上,她给我的时候一点迟疑都没有,就把我当成了家人一样。我打开她家门,里头桌上放了一张纸,纸上一行字,看那字扭扭曲曲的,应该是她已经抬不起手写字的时候还颤抖着写给我的,上面有一段话。”
“从我睁开眼睛看到你在一边拄着刀,眼神温柔问我姑娘没事吧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这注定不长的一辈子,我就喜欢你了。”
宁天一字一字念道,声音中有止不住的颤意。
后来在小山岗上,有个英气的佩刀年轻人,跪在一座孤坟的前头,将一大把好吃的野果和好看的野花放在坟前,哭道:“你看,你看,这是你当时给我的桑果,这是你当时给我的兰花,我欠你那么多了,还你一点是一点,好不好?”
再后来,这个注定要登上一重天境界的佩刀年轻人,离开江湖,带着几个兄弟进了扬州城。
那天,他的几个兄弟惊异不解地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他。
他只说了一句话:“以后这江湖,没有叫宁天的人了。”
第16章 一张大幕()
宁天将腰间楚刀轻轻握紧,这一握之后,他眼眶里还在打转的泪水一下子就都缩了回去,他看着余锦,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和眼前有些面色悲伤的年轻人说道:“他娘的,也不知道和你这么个啥都不懂的小子说这些干嘛,可能是憋得坏了,正好遇上个可以说的就一股脑都说出来了吧,总之你只要知道这江湖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也没有戏文里头说的那么好就行了,就这么简单。”
余锦摇头:“我从来没觉得这江湖有多好,我只是想练武,江湖毕竟比起这小小一方扬州城要大多了。”
“练武,练武干嘛,做生意其实也不错,安安稳稳赚钱不比提心吊胆做事要好得多?”宁天瞪起眼睛,似乎是说完了自己以前的一些荒唐事情以后,打定心思想要让这个一心练剑的年轻人浪子回头金。
“以前不练武,也从来没把会一点剑法当成本事是因为我没有目的,现在有了,所以想试试。”
宁天摇了摇头,转头看着春堤,看到有桃树的种子从还颇为硬冷的土壤里头破土而出,最终叹了一口气:“萧有墨托我给你带句话,说你要是想要去江湖的话,他有条门路,是个小宗门,离他们招收弟子的时间虽然已经过了很久,但他这人路子广得很,只要你愿意去的,我这儿放着的推荐信就给你了,只是他说这不是帮你,而是买卖,你受了他的情,以后也得帮他做件事情。”
余锦想到了那个笑容和煦,在他铺子里头花十两银子买了把木琴的布衣男子,说道:“他心思倒是还放在我这里了,当时我说不准备练武,看来当时他就算到了后头将要发生的事情,不然也不会这么快。”
宁天略带苦涩地笑了笑:“萧有墨这个人,我跟他还算是熟,当时初来扬州城没一点路子,就是他给我铺起来的这条官道,他在城东正三品的侍郎府上做大客卿,本事很大,连那位大人物平时都得喊上他一声‘萧先生’,他会下棋,把许多事都当做了一局棋,我这种没读过什么书的粗人不明白他那些文人的心思,你也别以为他只是个文人,他在前几年就已经是个登堂入室的一重天高手了,只是他出手得少,一直都站在幕后,我不是很清楚他的具体心思,但他既然看得重你,你就别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好了。”
余锦接过宁天递过来的一封信,然后抬头问道:“既然他已经把信给你了,那你为什么要劝我?”
宁天把手放在堤上石桌上,轻轻一下一下叩着:“他想和你做买卖,自然是因为他看重你的天赋根骨,但我也有我的私心,就是因为你是个以后说不准真能成事的年轻人,所以我才不想你把自己给丢进了江湖里,这江湖的确很大,但也浑浊得很,你现在还年轻,也没什么颜色,就跟一张白纸一样,以后被染上了什么不好的颜色,就不好改过来了。”
他继续叩着石桌:“我以前在江湖里的时候,觉得江湖人都很潇洒,以武犯禁这种事情若是个江湖人不做上一两桩大的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出来混的,但是到了扬州城,成了个挂着官印的芝麻衙役,我就觉得其实江湖人真的做错了,王法才是道理,这天底下没有什么道理要比朝廷的规矩更加有道理,所以那些看起来拳头大的道理,其实都不能算是道理。”
余锦摇头:“你这话已经说过一遍了,但是结果还是一样,那个道士你们动不了。”
宁天叹了口气:“但是我还是想再说一遍,因为我怕你以后真成了那个道士一样的人,却不像他那样的人,那就很麻烦了,你要是握着剑杀进了扬州城,走火入魔杀掉了那些你过去认识的人,怎么办?”
“我不会成为那样的。”
宁天手指往桌上一按,定声道:“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讲那些有用的大道理,因为我也将不出来,但是萧有墨他跟我说过一句话,我现在转述给你听,他说大多数人做事情,为了名利金银,其实这些东西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两个字,改变,做事为改变和认可的人是正常人,而做事为爱恨情仇的人,却都是疯子,前者再大不过王侯将相,腰缠万贯,而后者不一样,成功的疯子,会成为圣人。”
余锦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练剑?”
“萧有墨和我说过了,他说你不是想报仇,只是想靠武力去做到以前做不到的事情。”
余锦沉默了片刻,然后点头:“他果然很厉害。”
宁天说道:“他说的那些大道理我不是很懂,但是我知道这些年江湖出过苏宛,出过王渡舟,出过许许多多的大魔头,他们真正可怕的地方不是在于他们有多厉害,而是在于他们都是被许多江湖人当成了圣人的疯子,你要是成了那样的人,我宁愿现在费多点口水,让你打消这个去江湖的念头。”
“你知道,不可能。”
宁天再叹气:“所以,说说而已。”
余锦望向不远处已暮色四合的春堤后山:“沈寒她没能走出扬州城,去清虚宫上看上一眼,是因为她走不出自己心里头给自己的画地为牢,我本来也是和她一样画地为牢的蠢货,但既然她最后用自己的命破开了,那我也不想再这么下去了。”
宁天说道:“那这件事情就到这里,很多事情点到为止,如果你愿意去找萧有墨道个别的话,那就去吧,如果不愿意也随你,他不是那种计较这些小事情的人,今天这么晚了,不如就在我家里头睡吧。”
余锦眼中露出一丝疑惑,然后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怎么,是觉得萧有墨他心思太深沉了?”
“不是,我只是觉得既然是做生意,以后总有我要还账的时候,等到那时候见,比现在见要好得多。”
第二日。
第一缕晨光从冬日厚实的乌云里头挤出来,扬州开春,日光满城。
余锦背着一个小布囊,走出了扬州城。
宁天站在城门上头,旁边站着依然穿着浅色布衣,面色平淡的男子,萧有墨。
宁天转头,看着萧有墨:“你干嘛要把他介绍到那个小宗门里头去,灵光宗那么个小地方,估计容不下他这尊可以年纪轻轻境界平平就能挡下一重天武人几招的大佛,怎么不把他给介绍到那些大宗门里头去?反正你门路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