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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吴面上笑意如春光般浓,他提着木枝,向前踏了一步,站在明王正对面身前,直视这个多少年江湖都没有多少人敢于直视的可怕魔头:“明王,我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子噢,我不仅仅知道魔宗中人,气息如江海般,看似磅礴,无从下手,还知道这看似磐石般的体魄,却只要找着某一个窍门,就能轻易击垮。”
明王不欲与这个年轻人多说什么,不是他笑容可恶,只是因为他是得了韩家气运的人,诸葛仪在当年的江湖与他不过是武道上的敌手,若非他先动手闯入东吴皇宫杀人,诸葛仪也不至于会将他直接封印起来,但导致当时魔宗崩离的最主要原因,还是楚国铁骑的楚刀,那滚滚铁流不仅碾碎了当时并立诸雄,还碾碎了一整个江湖,也就是当时魔宗压了正道一头,正值鼎盛的江湖。
明王尽管在被封印的这些岁月中,思索了许多问题,回忆起许多旧事,打心眼里认为魔宗的教义扭曲,但魔宗的事情归他们魔宗中人,遭受了大楚铁骑毁灭般的横扫江湖一趟,加上后来楚国再度以正统黄气压了江湖气运,他此时看到这名叫柳吴的小子,便起了十分杀心。
双拳轰下,两团炸雷。
柳吴看着明王出手,面上表情竟然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手中木枝往前一递,刺在了明王拳头之上,本来应该转瞬灰飞烟灭的木枝却奇异地坚挺,只是稍稍弯曲。
而明王的那一拳,竟然也没有轰得下来,就被这轻飘飘的木枝一刺给挡了下来。
而明王并无后退意思,借着这一股劲道,脚步猛踏,继续前冲,手上拳头一拳接着一拳,如同滚滚雷霆般砸向柳吴,声势惊人,以一人之力,造出千军势头。
柳吴手中木枝左拦右挡,仿佛每一下都会被明王的拳头给砸进,但却也每一次都恰好挡住了明王攻伐而来的拳头,交手十余次,他在明王如此狂烈如骤雨般的攻击下,一步未退,开始站在何处,现在就依然站在何处,只凭借一根木枝而已。
但明王的出拳却并非是如此只凭着蛮力。
余锦极为清楚这一点,在他与明王的交手中吃了许多亏,尽管境界高上一筹,而且两人都未动用那气运上的力量,但明王那看似普通的出拳中,暗藏玄机,也不愧是与那旧日东吴剑帝有过在江湖史中难以磨灭一章节的武人,所以此刻,看着那个握着木枝的柳吴,余锦更是讶然了。
明王还是抢着先机,双拳落在柳吴手中侧过来的木枝上头,将那暗藏气运的木枝给再度压弯,然后这次他却没有接上拳头,而是猛地收手。
柳吴当然不会放过这难以见到的破绽,他虽然不知道明王为何不继续压来,但既然给了他能够抢占到先手的机会,他肯定不会错过。
那木枝在手腕中翻过来,然后刺出去。
明王身躯却变得飘渺起来,那木枝刺过去,只是好似刺中一团虚无。
暗藏玄妙。
明王却在下一刻,从高处仿佛凭空出现般掠出,柳吴眼前的那明王已经不见,高处的明王身形从虚到实,落下一对拳头,是百人擂鼓之势。
柳吴将木枝往上抬。
明王却是更为迅速,在柳吴木枝还差他拳头那么一点儿距离的时候,已经穿过了木枝布下的防御,他这暗藏玄机的一拳,从眼前虚到眼前实,用了如此大法门,目的就是为了这么看似并无作用,极其短暂的一个时间,就是木枝慢了一拍,他拳头快了一拍,这中间穿插过去的时间。
柳吴的脑袋被一拳狠狠砸中,这一拳势如天崩,好像要把他的整个头颅都给震碎,但柳吴只是摇晃了两下,甚至表情都还是那样,嘴角挂着一点儿似有似无的笑意。
明王抓着柳吴脸颊,先是五指如鹰爪般握紧他面门,然后身形猛地向前,把柳吴的整个身躯都带着一路往前,前冲十余丈,明王挥手,手臂抡起,往下猛砸。
柳吴的脑袋就这样被砸进了泥土中,砸开了地面,砸破了石块,整个脑袋都陷入了地下,看不清楚。
再度抡起。
再往下砸。
轰鸣的震动声,持续了十来声,每一声都是石破天惊,每一声都好像一道落雷击中了这一处地面。
这是明王对付许多旧日江湖武人惯用的手段,许多体魄强绝,或是气机滚动如大浪般的武道高手,最脆弱的地方就是脑袋,在这样抡起,砸落循环十余次后,即使是再强的武道高手,只要不是真正境界高到可怕的大宗师,都绝无活路,头骨尽碎,即使神魂再强也没了作用。
明王在如此多下的砸落后提起柳吴来,然后神色一变。
柳吴尽管此时头破血流,一张脸已经看不到清晰的五官,全部被鲜血涂满猩红色,但他的嘴角,却依然是挂着那么一点儿笑意,那么一点儿捉摸不透的笑意。
身后有一道凌厉的剑意骤起。
明王松开柳吴。
柳吴在落地的刹那间,手指轻轻敲了敲明王身躯上的某处,然后看着那个疾行如长风的蓝袍年轻人,嘴角的笑意往上扬起,弯了弯眼角。
余锦往前踏一步,双手握春草,剑尖向前。
明王也是快到了不可思议,在余锦如此快且角度致命的一剑出手时,竟然反应过来,身形转了个方向微微侧过,避开了这一剑。
他看着余锦,说道:“我还道是一人对一人,原来并非如此。”
余锦却不为所动,沉声道:“此时不是江湖切磋,也没有江湖规矩,只要杀掉你一切都无所谓。”
明王侧眼看着那虽然靠着大楚气运在身强行抵住了这狂烈攻势,但还是有些虚弱的柳吴,然后转过眼珠子:“呵,他是韩家的人,肯定是奉了哪个庙堂中人的意思来宰掉我,而你呢,也是为了替那个老家伙翻开这页他放不下的书来宰掉我,而可笑的是,初衷却都不是为了自己。”
余锦说道:“但现在是。”
明王看着余锦手中的春草剑,被那阳光打在剑上的光芒照得微微眯了眯眼睛:“本来你们都是有机会杀掉我的,而且机会还很大,毕竟气运与境界都有些克制我,但终归还是不行,刚刚不行,现在就更不行了。”
余锦前冲一步。
春草在后人在前,拖剑往前微微压低身形疾冲,一步到明王眼前,春草从后往前,拉出一道剑弧,这剑弧先是在下,然后在上,看似一剑,却藏有两剑。
见余锦依然要战,明王便也不去说其它,他看着这吐露出两道锋利剑意的一道剑弧,也不去理会其中造诣,直接抬步向前,挥起拳头跃过剑弧,朝着余锦身躯砸了出去。
余锦胸口连中两拳,吐出一口鲜血。
但春草的两剑,却刺穿了明王的胸口处,直接破开两个大洞,只是这次明王没有给他带剑前冲,把剑意与气运灌注进去的机会,明王不去管自己身上的伤口,双拳加力,将余锦轰得倒退。
但余锦也不愿意倒退,尽管喉咙里头的甜意越来越甚,脑子也有点儿发晕好像即将就要坚持不住倒下去,但是他依然不愿意后退,而是春草再指,指向明王额头,他这样的拼命行径,便是逼着明王让出先机,他不相信明王身躯可以抵挡住剑锋,头颅也能。
胸口那还在汹涌的力道终于消失,明王还是退了一步,然后去砸开那春草的剑身。
只要明王更快,那么先机就依然还是会在明王这边,春草的剑势在两剑之后又生一剑已然是极限,剑意用老就必须收回,而明王只要趁着这个机会再抢一步攻伐,那么余锦终归没有任何机会。
明王拳头砸在那春草的剑身上之前,那最后一刻,明王却陡然收手,拳头不去理会春草,而是再度前冲,猛地砸向余锦的面门!
这一手便是明王的胜负手!
他料定余锦一定会在春草被砸开前收剑,因为这已然是剑意的极限,他刻意放着余锦的这一剑落入他胸口两处,便是为了让余锦真正露出最大的破绽。
顶尖人物的对决,最忌讳的不是受了多少伤,也不是境界法门差了那么一点儿,而是气机的长短快慢,一招一式中的起承转合,所产生的一个接着一个的破绽与时机,这些时机肯定存在,只是真正的高手会把这些破绽或化为几乎为无,或转破绽为优势,各有千秋,但一旦被抓着并且被扩大,那么败局就已定。
余锦只要收剑,那么无论他有多少气运,有多高境界,此时都难逃一死。
这是明王最终的落笔之手。
而余锦也确确实实是收剑了。
但不是往后。
而是剑尖倒转,转为剑柄。
明王面露一丝疑惑。
此意是何意。
这出拳再转拳的一手,是明王的最强手,而其实此时他这一手之前,两个年轻人就已经用出了自己的最强手,柳吴完全不顾及后果的一味出手,让明王直接抓着他的破绽,十余次抡起手臂,十余次狠狠砸落,以及余锦明明知道自己这一剑很可能是落幕的垂死一剑,但还是运满了气机毫不犹豫递出。
所以,柳吴找到了明王这修行魔宗法门的魔头,身躯上那一点漏洞,那个由魔宗心法弊病产生出的某个几乎等于无的漏洞。
他的手指敲在了那里。
那是一个不显眼的窍门,别说是身如磐石的明王,就算是普通地痞无赖之间的缠斗,也不会有人攻击这样一个完全毫无作用的地方。
所以,余锦倒转剑柄,以剑柄为剑,狠狠刺到了那里。
有一片叶子,随风落下。
在这满是血腥味道的春日里。
第85章 观魔宗如观你()
余锦手中春草转过剑柄,狠狠刺在那一处由柳吴点出的窍门,待刺中之时,他并未就此罢休,而是忍着明王拳劲几乎将他那异于常人的剑魂都砸得摇晃不止时,双手同时往前用力,用尽一身气机,将那剑柄再度往前,从刺成撞,直直把方才还横走不可一世的明王给带着撞出许多距离。
余锦压剑柄,一路前撞,而明王也是在止不住地后退,古语有言,佛门高僧步步生莲花,而此时的明王,却是每后退一步,整个人都衰老了一分。
那边显得虚弱的柳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直接把明王带出二十余步,看到那堪称江湖转世境界第一人的魔宗明王那张丑陋的脸上本来就密布的皱纹变得更多更深,盘根交错,而那满头披散下来的银丝也彻底变成了霜白,整个人的气势从强绝如大水,到枯涸似浅池。
柳吴吐了口气,抹了一把脸上一直都没有去管的血污,然后莫名轻轻一笑。
愈是巍峨的山岳,愈发容易因为数块石头的松动而彻底山崩,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个道理放在魔宗之人里头是最适合不过的,魔宗法门是邪法,**血强体魄,身如金石坚不可摧不假,但同时也会造成某一个窍门的无比脆弱,那个地方,西域的异教徒说是神的脚踝,而在中原江湖人看来,便是绝无十全十美,一切都暗合天地道理,有盈必然有缺,魔宗法门,尤为明显。
纵然是明王如此境界,也还是在柳吴有心的单方面惨败中找到了那个窍门。
已然搭弓。
余锦便拉弦。
继承了青色气运的大得运人,旧日魔宗震动江湖的明王,终归开始败倒在了时光的面前,在无情的时间中,他的身躯开始变得虚弱。
因为余锦撞开了那处关键窍门,东吴墨色气运冲入明王体内,将那些盘旋不灭的青色气运搅得弥乱不堪,所以明王再也无法在时间的力量下抵御,无论是洞玄转世,还是天君境界,只要不是真仙人,只要还是世上人,就无法抵挡得住时光,明王也不例外。
他在那一刻苍老。
余锦踏步往前,一步,春草再转剑柄为剑尖,他看到眼前明王突然间无比衰老枯败的模样,手中剑微微停顿了那么一下,然后目光马上变得平静毫无波澜,春草轻易没入已经没有了那般磐石身躯和磅礴气机护体的明王身躯中,从下往上,穿过了明王的胸口,然后剑尖从喉咙的后头冒出。
血溅三尺,并非是那种猩红颜色,而是很浅淡,仿佛是被稀释了一般。
余锦抽剑,收回鞘中,眼中也有一道光芒,随着剑光归鞘而一晃逝去。
明王就站在那里,很难去想象,一个人受到了如此重的伤,无论是气运气机境界还是身躯强度都已经跌落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低谷,但他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只是站在那里,若非余锦刚刚那一剑已经确定是必杀之手,还真得认为这个明王还远未到达极限。
明王看着余锦,点了点头道:“有点本事。”
余锦也不管这个明王是否还有说话和站立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