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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斩杀了最后一个爬出来的腐蚀魔之后,灰瞳少年默默收起了两柄短剑,警戒的观察着四周;号角堡中的炼金术师和矮人工程师们也陆续走出来,对刚刚完成了“首次航程”的浮空城进行整修工作。
群王殿的废墟之中,一片死寂。
黯淡的光线中,卡尔·科林熟练的取出绷带包扎伤口,出神的目光却始终停在新兵的尸体上;那双已经被自己合上的眼睛…心底仿佛还在隐隐期待着会睁开似的。
真是…明明给自己找了那么多麻烦,明明从一开始就烦的透顶;明明……
微微一怔,猎魔人下意识的回首,就看到黑发巫师正站在他身后,右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公爵,我……”
察觉到对方尴尬的表情,洛伦挥挥手打断了他。
“这是我的错。”黑发巫师平静的开口道:“早就该猜到的…不,应该是从一开始‘黑十字’塞廖尔就不会仅仅将目标放在一个小小的银盔山上;他能腐蚀半人马部落的首领,就能对矮人做同样的事情。”
“如果你们没有当机立断,在最危险的情况下反向突围;如果你们没有在群王殿拦下他…这场战斗,不会赢得那么轻松。”
“……是。”猎魔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只是怔怔的看着新兵的脸,面无表情的攥紧着右手,指甲撕开了掌心也浑然不觉。
“你们打得很顽强,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说实话,换成我自己来也不可能做的更好了。”
“……是。”
黑发巫师每说一句,猎魔人右手就更加用力几分。
“洛伦大人,所有的腐蚀魔已经全部扫荡完毕了。”
一旁警戒的路斯恩走过来,擦拭着手中的利刃:“所有的隧道入口都已经被废墟堵死——至少短时间内,那些怪物不可能再爬出来了。”
“另外群王殿所有的出口、楼梯还有通道也已经被彻底堵死了;就凭现在号角堡内的人手,想要清理的话至少要两天。”
“放心吧,我们用不着走正门。”洛伦扭过头,朝身后的号角堡努努嘴:“最多两刻钟,我们就能直接飞出去了。”
“然后,我们就去彻底给这场绵延了三年的内战,画上休止符!”
看向号角堡上正在叫叫嚷嚷,耀武扬威的艾萨克,灰瞳少年点点头,表情相当的怀疑。
“等一下!”
神情恍惚的卡尔·科林突然站起来,一脸“以为自己听错了”的表情:“您要去终止这场内战?!”
黑发巫师和路斯恩面面相觑,然后奇怪的看着他:“呃…怎么了?”
“现在?!”
“……现在。”
“立刻?!”
“……立刻。”
“去阻止叛军攻城,同时劝降现任的至高王,那个前任大礼官伊戈尔让他放弃抵抗?!”
“嗯…基本上是这个顺序。”
“……”
看着面前的黑发巫师和路斯恩,卡尔·科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彻底惊呆了。
原本以为那个总喜欢自以为是的新兵就够疯狂了,结果现实总能给他新的“惊喜”。
“你好像是有什么误解。”
轻咳一声,洛伦打断了似乎还想要继续问下去的猎魔人:“详悉的我就不解释了,总而言之…咳咳,我不是一个人。”
偷偷瞥了一眼后面的浮空城,卡尔·科林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虽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座浮空城,但丝毫不觉得这顶多有一个骑士堡垒大小的“建筑”里,能藏着足以击溃云巅峰城中,数以万计矮人的大军。
“再给你一点提示——我是怎么来的?”洛伦很耐心的继续反问道。
“呃…飞过来的?”
“从拜恩边境到云巅峰,至少要经过十二座云岭王国的城邦堡垒——其中三分之二的海拔都超过了一百公尺,完全有能力,用各种投射武器将浮空城打下来。”
“所以你觉得,我们是如何在没有得到至高王许可的前提下,大摇大摆的从他们面前经过……”洛伦轻笑着,循循善诱道:
“最后还能安然无恙,毫发无伤出现在你面前?”
猎魔人紧皱着眉头,看着黑发巫师那一脸期待的表情,眼皮不停的跳。
如果整个内战的幕后真凶就是至高王,并且在没有得到任何命令的情况下,整个云岭王国北方的矮人要塞,居然堂而皇之的放任拜恩的浮空城经过?
等、等一下,难不成……
“嗯。”黑发巫师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我感觉你就快明白了。”
………………………………
漫天的战火,逐渐焚烧殆尽,但云巅峰城内的战斗却始终没有终止的迹象。
成建制的战斗逐渐减少,但小规模的厮杀却始终未曾停歇;一方面是涌入城中的叛军彻底变成了一盘散沙,甚至彼此之间都在不断爆发火并。
在半分封制度下的矮人各城邦相对独立,彼此之间的矛盾绝不亚于对至高王的仇恨;在拥有共同目标下还能稍微保持克制;待到城防被攻破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压制住他们了。
群王殿被毁,“真正的”至高王生死不明,让来自十几个城邦的矮人战士们彻底失去了目标,也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被黑烟笼罩的云巅峰,从皴裂的嘴角中炸响怒吼的叛军战士们,还在不间断的冲击着那一个个早已摇摇欲坠的街垒;孤军奋战的王军战士们则躲在盾墙、栅栏和哨塔后,用弩箭和投枪不断的制造着新的尸体。
无休止而又漫长的街头厮杀,让双方都早已经忘记了开始时究竟是在为何而战,仅仅在机械的杀戮着面前朝自己靠近,手中举着武器的敌人。
简易的哨塔和栅栏在真正成建制的大军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但在狭窄的街巷中却成了真正的“血肉磨坊”——十几个矮人哪怕并不是战士,只要身边还有重弩、投枪和盾牌,就能据垒而守,挡住几倍的军队。
来自几十个矮人城邦,数万大军,就围绕这一个个简陋的街垒展开最最惨烈的厮杀。
另一方面,尽管已经集中了云巅峰的全部兵力,但又要不断机动,又要围剿从地底隧道涌出来的腐蚀魔,矮人伊戈尔手中的兵力已经捉襟见肘。
面对兵力数倍于自己,又分散在整个云巅峰城中的叛军,这位刚刚加冕不到半天的至高王陛下,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量展开反扑,将叛军赶出城内了。
更何况,他现在面临的还不止是兵力不足的问题,而是随着“前任至高王尚存于世,大礼官伊戈尔篡权谋逆”的消息随着散入城内的叛军传播开来,就连他加冕继任至高王的法理,都开始动摇了!
在这样的局面下不要说“招降纳叛”,矮人伊戈尔甚至都开始逐渐无法控制麾下的军队,只能凭借往日的权威和不断出现的敌人,来让他们继续服从自己的命令。
他甚至都再考虑之前天上究竟掉下来的是个什么东西,将群王殿化作一片废墟——因为真的没有那个精力了!
某种意义上,伊戈尔现在都巴不得至高王已经在废墟下被压成了碎片,免得他再突然冒出来和自己夺权。
当然,这种不能为人道的话,他永远都不会说出口……
看着远处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群王殿,矮人伊戈尔的面颊抽动了几下,冷哼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面前的战场。
“战况怎么样,局面有所好转了吗?”
“还在僵持。”一旁的矮人卫队长神色凝重,对着面色愈发难看的伊戈尔摇了摇头:
“我们的兵力太少,还要分出三分之一去围剿那些从隧道中涌出来的怪物,根本没有足够的兵力反攻。”
“甚至云巅峰能坚持到现在都没有彻底沦陷,都是因为敌人被街垒阻拦,无法聚集足够的兵力……”
卫队长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伊戈尔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
没错,当城门被攻破之后他们就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力,只能继续僵持下去,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赢了,他就是名正言顺的至高王;输了,就是篡权欺上,背弃了云岭传统的叛徒。
化作废墟的群王殿,一方面令叛军的攻势彻底分崩离析,陷入混乱;同时也令伊戈尔失去了最后可以据守,储存了大量物资的要塞。
现在的他和那些南方来的叛徒们,就像是两只爬虫,被关在这座名为“云巅峰”的笼子里相互厮杀,流光所有的血;只有最后还能苟延残喘的那个,才能活着离开,从死掉的爬虫身上,得到所有的东西。
伊戈尔紧抿着嘴角,不甘的低吼着。
“让战士们休息一下。”伊戈尔抽动着喉咙:“一刻钟后,我们再组织一次反攻……”
就在此时,从早已沦陷的城门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咚——————!!!!”
几乎同时,伊戈尔和卫队长同时抬头,视线的尽头,一道黑烟从城门上升起,远远的还能看到城头上,几个被点燃的矮人战士惨叫着跌落城墙。
“至高王陛下,那好像是……”
“是重型投射武器,有人在攻城!”伊戈尔立刻反应过来,眼角闪过一丝惊喜:
“城门和外围防线的守军早就撤下来了,不会是我们的人;所以要么是这些叛徒们正在火并,要不然就一定是……”
“北方城邦的援军,他们来援助我们了?!”
“立刻下令,全军集结!”伊戈尔没有任何犹豫,猛地拔出腰间的秘银战斧,用浑厚的嗓音下令道:
“就是现在,就是这一刻,反攻的时候到了!”
“遵命——!”
话音落下,分散警戒的矮人战士们开始迅速聚拢,排列成整齐的队伍;而随着军号被吹响,远处坚守在街垒旁的战士们也在朝这边赶来。
几乎只是眨眼间,近千名战士就已经聚集在他身后,在卫队长的带领下自觉组成了进攻阵型。
紧咬牙关的伊戈尔转过身,郑重的看向麾下战士们的眼睛:
“云岭的子民们,忠诚的勇士们——随我来!”
“去夺回属于我们的财富,我们的城市,我们的国家!”
“将那些叛逆作乱的杂碎们——”
“杀个干净——!!!!”
嗜血的呐喊,回应着伊戈尔的怒吼。
“忠诚的勇士们,随我出发……”
没等说完,就突然被身旁的一只手拦下,硬生生挡住了他的视线。
恼怒的伊戈尔猛地扭头,却看到一脸震惊的卫队长表情一动不动,微微颤抖的右手指着城门的方向。
伊戈尔将目光投向城门,微微眯起的眼睛一缩,不禁屏住呼吸。
那是潮水,是海洋。
是犹如涨潮的黑色海水般,从云巅峰城门外席卷而来的大军,密密麻麻犹如蚂蚁搬眨眼间便将整个城门防线吞没。
势不可挡!
直至此时,伊戈尔脸上的严肃才转变为狂喜——没错,战斗进行到这一刻,叛军根本不可能组织得起如此大规模的进攻,更不会不顾一切的攻下城门防线,疯狂的一波一波从城外涌入城内。
一定是北方来的援军,一定是的!也只有这个答案才符合常理,否则云岭王国的土地上,根本不可能有第二支如此规模,而且实力强劲到可以正面强攻云巅峰的军队!
但当伊戈尔回过头,却发现自己的卫队长依旧是一副惊呆了的模样,抬起的右手还在笔直的指向前方。
犹疑的伊戈尔,顺着卫队长所指的方向望去;他看见的,是站在城门上一个矮人传令兵,手中高举战旗。
那是一面传统的云岭王国战旗,迎风飘扬,上面画着对应的矮人城邦的纹章,代表着这支军队究竟是以谁的名义而战。
画着城邦纹章的旗帜……
那面旗帜……
为什么上面画的是银盔山的纹章?!
第十四章 忠诚的叛徒()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夹杂着无数铁靴践踏的声响,犹如潮水般从一个又一个城门倾泻而出,涌入云巅峰城内,势不可挡的扑向早已鏖战整日的叛军。
面对猝然间从背后出现的敌人,同时受到城内城外两相夹击的叛军,阵线瞬间崩溃——各自为战的小股残余,混乱的火并,失去指挥让他们在面对整齐划一,势如破竹的北方联军时,脆弱的更像是强盗和难民。
穿着着相同的甲胄,使用着相同的武器,接受过相同的队列仅仅因为其中一方失去了指挥,各自为战,就展现出天壤之别的战斗力。
因为云巅峰城内的军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