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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茧抱着被褥艰难往回走的时候,刀疤男子正好拎着食盒沿着□走过来。为了怕被子拖到地上,林茧艰难的把它们举过了头,侧着身子走,呼吸、走路本身都困难,更别提眼观六路、耳闻八方了,所以,她自然是没有看到刀疤男子,也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刀疤男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快步走进房间,在林茧放下被褥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之际,就迎接了刀疤男子左右开弓的两个耳光。
瘦肖的男子,力气并不是很大,但是,他之前的冰凉和锋利的指甲,还是让林茧感受到了刺痛。
咬了咬牙,林茧才没让自己发出惊呼。
她抬眼不明所以的看着刀疤男子,结果,又得到了对方一个毫不客气的耳光:“让你在屋好生待着你是聋子吗?谁允许你动房间的东西了?谁允许你踏出房门了?还晒被子,你以为这里是你家吗?
是不是丽娘没让你吃些苦头,你就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不管你以前怎么生活的,既然踏进了这个门槛,你最好把以前的生活统统忘得干净,一门心思学着伺候男人就是。”
因为愤怒和激动,刀疤男子美好的声线变得尖利、破碎,近距离的听来,震得林茧的耳膜都发疼了。
☆、第八章
林茧伸出舌头舔了舔因为刀疤男子最后一个耳光的冲击力而咬破的嘴唇,刺痛感和血腥味,让她皱了皱眉头。
“对不起,擅自碰你的东西我向你道歉。只是,我觉得,不管我现在身在何处,我还活着,即便有些事身不由己不得不做,其他的时间,最起码做一些让自己知道自己还活着的事好一些。”林茧仰头看着因为盛怒面部充血,面容显得更加狰狞可怖的男子。
刀疤男子盯着林茧看了半晌,面上的血色慢慢褪去,在林茧觉得脖子都快养断之际,刀疤男子终究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恢复了平日的声线冷冷地道:“把床铺好到外间吃饭。”
说完这句话,不待林茧回应,男子就转身出了里间。
到男子出去,布帘放下,林茧才抬手摸了摸被男子指甲划出血印的脸颊,发出一声轻轻的“嘶”声。
男子离开进一个时辰带回来的饭食,不过是一荤三素四个卖相极差的菜,还有两小碗泛黄的大米饭。
看到林茧掀帘,男子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道:“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吃饭。”
饿了一整天,林茧觉得吃进去的饭菜仍是味同嚼蜡,可是,看男子神色如常的吃着,她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是每一口饭菜都咀嚼到软烂才咽下去。
此时的林茧并不知道,为了这份她觉得难以下咽的粗陋饭菜,男子这一个时辰不见究竟付出了什么。
吃过饭,林茧自动自发的收拾了碗筷。
待林茧把洗好擦干的碗筷放进食盒之后,男子坐在外间的榻上对她招手道:“过来。”
林茧走过去,男子让她站在他身前,从袖间拿出一个小盒,伸手从里面挖了凝香的脂膏作势要往林茧脸上涂。林茧脖子后仰躲过男子的手指道:“我不涂胭脂。”
男子一手固定住林茧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往她脸上涂抹着道:“我亲手做得治伤祛疤的脂膏,往日楼里那些小蹄子要用,都是十两银子一盒的。免费给你涂抹,你还给我矫情。”
脸上传来凉凉的感觉,让林茧本能的往后闪躲。
可是,男子不仅大手固定了她的后脑勺,还双腿交叉,把她圈在身前,挡住了她的退路。
待仔仔细细为林茧涂抹好那几道伤痕,男子才放开林茧道:“昨儿你被带进来的时候,我正好在丽娘那里。她看你坯子不错,又是大过年被带来的。如果你不说那些蠢话,现在已经能够住上万花楼的红牌姑娘的上房,有最好的师傅教你琴棋书画和伺候客人的礼节了。”
林茧深呼吸了两口,才红着脸道:“虽然被卖到了这种地方,我还是不想过早接客的。比起那些,受些累,多受些皮肉之苦又有什么关系。而且,还能跟你这样的好人住在一起。”
刀疤男子伸手扑棱着林茧的头发嗤笑道:“好人?这万花楼里,谁不知道我林筝自私、刻薄、损人利己?你以为我为什么守了你一夜?又为什么把你领回来?
不过是答应了丽娘调教你,先把你喂熟了,以后等你挣钱给我养老罢了。”
林茧也嗤笑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话你就不该说出来。而且,我挣得钱,总归还是客人交给鸨母的,你说我挣了钱给你养老,是跟她达成什么协议了吧?那样,不管你喂不喂我,该你的银钱,总是少不了的。”
林筝被林茧的话语弄得怔了片刻,随即,收起盒子道:“丫头,你很聪明,不过,还太嫩了。想成为花魁,且得学着呢。单你这性子,就得好好打磨打磨。”
林茧后退了三步,双膝跪地,给林筝行了一个大礼道:“师傅在上,请受林茧一拜。以后有劳师傅多多指导栽培。”
过了好长时间,林筝才咳了一声道:“既要拜师,最起码总要敬杯茶吧。”
林茧起身,拎了拎茶壶,发现里面已经没有水了,便转身看向林筝道:“厨房在哪?”
林筝起身拿过林茧手中的茶壶道:“好生待着吧,我还真能让你去烧水?天儿马上就黑了,你跟我过来,你有机会回去,就给牵挂的人留下只言片语,省得再让人牵挂。”
林茧任林筝牵着手道:“谢谢你,你果然是个好人。拜师茶,我总会敬你的。”
林茧说完,林筝握着林茧的微凉的指尖紧了紧,终究什么话都没说,迈开步伐快步走向万花楼后院的小门,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不起眼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
没过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林茧下车,发现马车停的位置并不是包子铺门口,而是隔了一个十字路口的小巷。
林筝牵起林茧的手,对车夫说了句“等着”,戴上斗篷的帽子,走出了巷子。
林茧走到包子铺门口,借着星光看到了不知被哪家恶作剧的孩子扯掉一半的桃符,咬了咬下唇,挣脱林筝的手开了那把她闭上眼都能打开的门锁。
进门之后,林茧也不着急收拾,而是让林筝坐在桌前,径自去了厨房烧水,就像以前每晚她跟陈传一收了包子铺那样。
林筝意外的没有催促林茧,也没有跟上前监视,即使他在来的时候注意到厨房那里还有一扇窄门。
片刻之后,林茧端了两碗饺子出来,一碗递到林筝面前,另一碗,林茧放在桌子正中。
放好饺子,林茧又去厨房拿了蘸汁和筷子,随后,去里间拿出了林蕃的牌位。
摆放牌位时,林茧对一直没有动筷子的林筝道:“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为父亲过年了,所以,委屈你跟父亲同席了。明年开始,过年的时候,我只孝敬你一人。”
直到林茧拜过林蕃,又回厨房端了另一碗饺子,坐在对面开始吃,林筝才握拳锤了下桌子压抑着声线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又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
林茧咽下口中的饺子才道:“这桌子一条腿被虫子蠹过,虽然陈大哥让木匠修过了,但并不是太结实,你别太用力。我不想临走之前还给他添麻烦。”
林茧说完,仿佛没有注意到林筝濒临爆发的怒气,夹起一个饺子,吹了吹热气,放在碟子里蘸了蘸,开始小口小口的咀嚼。
林筝盯着林茧垂下眼睛颤抖的睫毛看了一会儿,合掌对林蕃的牌位拜了拜,也拿起了筷子。
第一天认识的两个人,一个是妓\院里招人嫌弃的刻薄刀疤男人,另一个是刚刚被卖到妓\院从今天开始要被他调教的孩子,两个人,却坐在一张桌子上,对着孩子父亲的灵位一起吃过年的饺子,安静而默契,仿佛认识许久的朋友,又似家人一般。
两人吃完,林茧收拾了碗筷,又泡了茶给林筝,才去收拾行李。
她要收拾的东西极少,数得过来的几身替换的衣服,林蕃的灵位,还有陈传一给她买的那一对头花饰品。
林茧收拾好行李,又给陈传一留了一封信,走到外间,林蕃一杯茶还没有喝完。
林茧拿出钥匙在手中摩挲了两下,放在桌上,压住信封道:“陈大哥回家之前,嘱咐我有什么事去找点心铺的何大娘,我想跟她告个别,可以吗?”
林筝抬眼看了林茧一眼,嘴唇抖动了几下,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林茧暗自呼了一口气,漾开一双酒窝道:“谢谢,我只是告个别,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林茧锁好门,转身,看到了站在对面灯笼下的王嫂,王嫂飞快的打量了林茧一番,又看了眼她身边隐没在斗篷里的林筝,回家落了门槛。
林茧走到王嫂家门口时,还听到了落锁的声音。
跟林筝换了外置,林茧停在王嫂家的门板外道:“我会跟何大娘说亲戚来接我了。”
说完,林茧也不待门里的回应,拽了林筝的手快步走开。
她并不是不怨王嫂,毕竟,再怎么孤儿寡母、生活所迫,她也不该做人贩子的帮凶。
可是,林茧知道,就算没有王嫂,只要陈母起了那个心,没有防备的她,依然逃不脱现今的这个境遇。
既然这样,至少,她想让王嫂怀着可能的负罪心跟何大娘一起作证,证明她是去投奔亲戚了,也好让陈传一安心。
回去时,林筝说要买些做胭脂的材料,让车夫绕一下路。
马车驶出小巷,林筝对把包袱抱在胸前的林茧道:“你会凫水吗?”
林茧抬头,对林筝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道:“谢谢你,不过,我不会逃的。”
林筝被林茧的笑容煞到一般,别过眼,轻咳了两声,压低声音道:“就当是我花五百两银子买你一顿饺子吧。一旦踏进了这道门槛,你的一辈子,就再也没有指望了。”
林茧用力咬了咬下唇,忍住哽咽的冲动,努力上翘着嘴角道:“其实,外面也不见得就比这里边干净和安全。最起码,这里我还有你这个师父。”
在车内灯笼昏黄的光线里,林筝看到了一双莹亮坚持的眼睛。
一刹那的动摇,林筝还是握住林茧的双肩道:“我不知道你以前在外面受过什么委屈,可是,活在外面,你哪怕是个乞丐,也还是一个人。进了这道门,就算死了,也会被人看做下贱的东西。”
世人怎么看待妓,林茧即使年幼,却也并非全然不知。
可是,她抬手握住林筝的一只手道:“至少在这里,还有你会关心我。是不是下贱的东西,不是别人决定的。我知道自己是什么就好了。”
林筝抽出被林茧握住的手,退回对面道:“既然你愿意放弃在阳光下生活,以后可别想着受不了黑暗自残。进了这扇门,你没有让丽娘回本之前,她会让你求死都不能的。”
林茧对林筝的回应是,坐直了身子,抿紧了嘴唇,一双眼睛,闪烁着胜过满天繁星的璀璨。
☆、第九章
天熙二年,三月初三。
锦州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王母娘娘生日庙会。
城外聚仙庵,不过辰时,庙门前的台阶上就聚满了人。
在一众的夫人、小姐中间,有一道红色的身影格外夺目。
那些本来不甘不愿的陪着夫人、姐妹前来的男子,几乎全把目光聚集在那抹身影身上,有那轻佻浪荡的,甚至不顾自家亲人在身边,上前献起了殷勤。
与男子的注目殷勤不同,在场的所有的夫人、小姐,即使是那最温婉贤淑的,看向那抹身影的眼神,也是满目嫌恶。
偏偏,即使她们刻意自持身份与那抹身影划清界线,却还是止不住把目光时不时的投放到那抹身影身上,又厌又妒。
厌弃,锦州城的良家女子,有谁不厌弃烟花巷的女人,在这个女子可以如男子一般应试入朝的时代,在这个即使最小的州县都有官办福利院的时代,在这个物阜民丰,只要有一双手,就绝对有一口饭吃的时代。
尽管朝廷承认妓\院的合法性,尽管她们也听说过城中有贩卖人口的地下组织,可是,即使有人被迫沦落到了那种地方,各个州府也有官办和私营的妇幼救助组织和公益状师,专门帮助那些误入歧途的人。
在她们眼里,一个女子,只要有最起码的廉耻心,绝对不会在男人身下赚钱谋生。
可是,每年每年,秀水街那边妓\院的规模,只增无减。
而那些本来该藏在暗夜妓\院的高墙背后的妓\女,居然不知廉耻的在青天白日出现在了佛门地门前,这让她们如何能不厌弃。
嫉妒,锦州城上上下下,或许有人不知道太守的名字、长相,但绝对不会有人不知道万花楼花魁娘子牡丹姑娘的身姿。
而锦州城中的男子,上至六十岁,下至十六岁,没有不被牡丹姑娘倾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