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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屋睡,沙发躺着不舒服。”他搀起父亲,走向卧室。
“我睡这里蛮好,勋啊,你睡床,明天还要上班。”父亲不愿意去。
“你听我的撒,你身体好了,我才能安心不是撒。”李成勋劝道。
父亲妥协,最终在卧室睡下,他正要关灯阖门,却听到父亲低沉黯哑的哀求声,“勋啊,我不想动手术了。”
李成勋的手猛地一顿,打在开关上,灯应声而灭。
第一百三十四章 算不算恋爱()
那一晚,李成勋家里的灯光亮到很晚。
清晨,习惯早起的李成勋的父亲,李爸爸打开卧室门,就闻到一股子烧火的味道。
“勋啊,你学会抽烟了?”李爸爸推开另一间房门,看到狭窄的单人床上被褥整齐,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小小的书房里烟气更浓,李爸爸小声嘟囔着,走过去把窗扇推到最大。
李爸爸不知道的是,在他脚边的垃圾篓里,有一堆黑乎乎的被烧毁的废纸,没被烧掉的页首部分,赫然印着关于凌河化工厂重大消防隐患报告的字样。
当然,这些敏感深奥的内容,就算李爸爸逐字逐句的看,也未必能看懂一二,李爸爸目前最关心的,是他的儿子何时学会抽烟的严重问题。
听到门响,李爸爸从书房里出来,李成勋手里拎着早餐,正在门厅换拖鞋。
“起来了。”看到父亲,李成勋扬扬手里的早餐袋,“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素馅包子,还有豆浆,你快去洗漱一下,我们吃饭。”
李爸爸嗯了一声,去卫生间洗漱之后,李成勋已经把碗筷都摆好了。
租来的房子,空间逼仄,没有像样的餐厅,爷俩就在茶几上对付。
李成勋把沙发让给父亲,他找了一个放书的纸箱,充当板凳。
“包子味道不错,你多吃几个。吃饱了,我送你去医院。”李成勋咬了一口包子,低眉说道。
李爸爸喝了口豆浆,看看李成勋,犹豫了一下,艰难地开口说:“勋啊,我真不想做手术了。你就让我回去,家里人熟悉,我。。”
“爸,你别说这种话,行不行!你现在有病,有病就要治,我是你儿子,我肯定要对你负责任!”李成勋两口吃完包子,一副我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这么办的架势,跟李爸爸表明他的态度。
“我的病治和不治有啥子分别,治了的结果也不会好,还劳民伤财,到最后,也是落得人财两空。勋啊,爸不想拖累你,你还没找媳妇,钱花没了,到时候,哪个闺女愿意跟着你吃苦。爸知道你难,晚上睡不着,还学会抽烟了,爸真的不愿意做个废人,拖累你。。”李爸爸说着抹了抹通红的眼睛。
抽烟?
李成勋讶然看着内疚的父亲,想了想,神色愈发黯然。
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眼,已恢复惯常坚定的口吻:“这些事你不要操心,我会安排好的。”
送父亲回到医院,李成勋和主治大夫沟通了一下父亲的病情,大致约好了手术的时间后,他才神色疲累地离开医院。
等车的时候,他调出手机里叶梅的电话,踟蹰了半响,还是拨了过去。
“叶梅,我是李成勋。”
******
八月中旬,距离A市一百公里外的C县突降暴雨,傍晚时分,又急又猛的山洪倾泻而下,居住在河道附近的居民根本来不及撤离,多人瞬间被激流冲走,下落不明。
岳渟川接到增援命令,立刻带队从五十公里外的另一处塌方救援现场赶赴C县。
风急雨大,道路湿滑,夜晚的村镇,就像是被狰狞的巨兽吞噬的孤岛,阴森而又恐怖。
村子里的中青年劳动力都自发到河岸边寻人,远远望去,瓢泼雨雾中闪闪烁烁的灯光,连成了一条生命的的绳索。
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四处漏雨的雨棚里,岳渟川和前线的救援指挥,对着一张湿淋淋的地图,确定下一步的救援打捞方案。
时间不等人,逝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和可怕的死神赛跑。
硕大的雨点敲打棚布发出骇人的声响,可是里面的人,却丝毫不为所动。
岳渟川半俯着身子,盯着地形图凝眉思索。
敬业专注的神情,坚毅磊落的气势,落在焦灼不安的救援指挥的眼里,平生一股安定的力量。
静默里,岳渟川忽然抬手,指着地图一隅,“梁队长,你们找到的7名遇难者,是在这里?”
梁队长看了看,“这里只有2具。还有5具遗体是在2公里外的水库口找到的。喏,就是这儿!”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给岳渟川看。
“嗯。”岳渟川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横竖左右比了几秒,他伸手,“给我支笔。”
梁队长怔了一下,赶紧掏出一只黑色的水笔,递给仍旧埋首研究地图的岳渟川。
“在找到的7名遇难者中,有5具遗体是在距事发地2公里外的水库口发现的,我来之前查过了,这是一处Z字形河道堆积点,是水流碰撞最为强烈的地方,洪水行至此地时流速会相对变缓,泥石沉淀,所以被洪水冲走的老百姓很有可能被冲击到此。目前搜救重点,可以确定,集中在这个区域。”他拿起水笔,利落干脆地在地图上画出一个椭圆形的圈。
雨棚霎时变得非常安静。
梁队长盯着岳渟川,默了两秒,忽然出拳,击中岳渟川的前胸,“嘿!!真不愧是咱们消防的一把刀,岳队长!你可帮了我们大忙了!”要知道确定重点搜寻区域,才能更快地找到幸存者,打捞遇难者。
一把刀?
岳渟川微微蹙眉,他何时成了一把刀了!
听起来就像是跑江湖的。
不过,现在不是矫情这些称谓的时候,他拍了拍梁队长的肩,“我带队负责河北岸,你负责南岸,有消息随时沟通!”
梁队长还没等说好,就看到岳渟川顶着暴雨走了出去。
他似乎冲着大雨里整齐列队待命的特勤中队的队员们喊了句什么,之后,他所率领的赫赫有名的消防铁军便跟随他的脚步,消失在夜色中。
连续奋战七个小时,被山洪冲走的十七名群众,有八人生还获救,九人遇难。
获救的八人,一多半是岳渟川带着队员们冒着生命危险,在洪水激流中,从死神手里夺回来的鲜活生命。
而他们在创出救援奇迹之后,在肆虐的洪水过境平息之后,岳渟川却带着他的消防铁军悄悄离开了C县,离开了媒体聚焦的汇报现场。
笔直宽阔的高速公路,一辆开往A市的军车上,连续五个昼夜不眠不休的岳渟川终于熬不过身体承受的极限,头歪向一旁,沉入梦乡。
王福祥坐在后排,玩着岳渟川黑色手机里的小游戏,不时发出短暂的感叹声。
“嗳。。嗳。。别死!别死!唉。。。”
“开始!突突突。。突突突。。”
“干掉他!干掉他!好咧,死!”
“王福祥,你安静点,队长睡了!”司机小胡转头低声提醒玩得特嗨的人。
王福祥赶紧按停,他扒着车座,朝副驾驶位上沉睡的人看了一眼,缩回头,“真睡了。”
“当然真睡了。咱们这几天至少还被队长逼着睡过囫囵觉,可他自己却五天没合眼了。你们没看到队长的眼睛啊,跟赤兔似的,火红火红的。”
王福祥叹了口气,“这次出来时间有点长了,连我,都快想不起来A市长啥样了!”
“长成啥样也比你帅!”小胡打趣。
王福祥瞪他一眼,把队长手机调成振动,然后,继续玩他的健康小游戏。
收到微信的时候,王福祥刚好漂亮的干掉一只老怪,他正手舞足蹈的表演默剧,却觉得手心一震,接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出微信淡绿色的图标。
强大的好奇心,驱使王福祥冒着捋到逆鳞的危险,打开了那条微信。
“岳渟川,你在干嘛?”
发信息的是一个泰迪熊的头像,王福祥凑近一看,昵称,果果。
果果?
莫非,就是队长那个轰动整个支队的可爱小女友,米果!
王福祥本该看了以后,装作没看见,或是帮他的队长回一句什么合适的言语,可是,他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不回那些文字类的东西了,他这个人不会说话,万一把事搞砸了就坏了。
于是,王福祥偷偷打开手机照相功能,悄悄对准前排,咔嚓一下按动快门。。
米果已经大半个月没见到岳渟川了。
相亲联谊会之后,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微信没有。
电话没有。
短信没有。
米果本来还抱有的那一点点幻想,在无数个等待的日子里,悉数被滴滴答答的指针磨灭殆尽。。
昨晚,米家在莲素小馆庆祝米拉摘得青运会游泳铜牌,清新雅致的环境,热闹温馨的氛围,原本该把吃货精神发挥到极致的她,不知何故,竟因为想起了杳无音讯的那个人,而失去了旺盛的食欲。
回到家也是闷闷不乐,米拉看出异样,半夜跑到她这边睡。
姐妹俩挤在一张狭窄的单人床上,米拉朝她的眼睛吹了口气,语声幽幽地问:“果果,你是不是恋爱了?”
米果吓了一大跳,要不是米拉有先知,提前拉着她的胳膊,恐怕,她就要翻滚落地了。
行动高于一切,事实才是打败臆测的最佳方法。
米果默认,但很快,她就惊恐不安地拉住米拉,“你别告诉爸妈,我也不知道,我和他这样子算不算恋爱。”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可爱吃货()
一晚上辗转反侧,无法成眠,第二天到了殡仪馆,也是心神不宁,情绪烦躁。
等待派单的间隙,她鼓起一百分的勇气,给岳渟川发了一条不像样的微信。
岳渟川,你在干嘛?
就这简简单单,再平常不过的七个字,却让她足足在手机里捣鼓了半个小时。
长时间不发声,引起在电脑前查看工作计划的王秀娜的注意,王秀娜关切地问她,是不是手机坏了。
她回答王秀娜的时候,手指一不小心点到了发送,等她察觉异样,低头一看,傻眼了。
她这都发的什么啊。。
一想到,岳渟川很有可能已经看到了她的微信,她的脸就热腾腾的涌上羞臊的红云。
赶紧把手机按灭丢进更衣柜,她过去王秀娜那边,一起查看系统传送过来的遗体资料。
“今天是咱们的幸运日,只有8具遗体。啊。。看来可以早下班喽!”王秀娜指了指电脑屏幕下方的数字,抬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只有8具遗体吗?
米果觉得纳闷,她半俯下身子,右手滑动鼠标,一页一页的浏览殡仪馆的工作系统同步传送过来的工作计划。
当页面翻到一半,她的手猛地一顿,清亮的目光从上滑到下,又拉起来,随后,她指着屏幕,对王秀娜说:“我的秀娜姐,你看清楚再高兴也不迟!”
王秀娜的胳膊倏然一收,脸也憋得通红,她抬起屁股,凑前,手臂趴在办公桌上,去看电脑里的内容。
一看不得了,她瞪大眼睛,“靠!是那个放了快两年的!”
米果微笑点头。
王秀娜唰一下垮下脸来,“我就说嘛,平白无故工作量少了那么多,原来是他在搞鬼啊!”
“可他不是涉及什么重大案件,不能被火化的吗?”王秀娜问。
米果耸耸肩,“看来应该是结案了吧,不然的话,家属也不会签署火化同意书。”
“他可是咱们馆里最恐怖的遗体!跟他比起来,那些缺胳膊断腿的,头被压扁的,肚子被戳个窟窿的,都不算事!”
王秀娜朝走廊望了望,表情怪异中透着不安,她用力搓了搓胳膊上浮起的一层寒疙瘩,回忆道:“那年,是我和孙大勇接他进的停尸房。记得那天是交九日,天特别冷,我和孙大勇接到通知,要求我们做好防护措施,接一具从公安那边送过来的遗体。我想,啥残损遗体啊,还非得让我们做好措施。我在馆里上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样的遗体我没见过,上面说的那么玄乎,是不是吓我们啊。我当时根本就没把它当回事。可是,运尸车一到,戴着口罩手套穿着防护服的司机一边给脸上加上一层更厚的口罩,一边让我们做好思想准备。我顿时觉得有点懵,觉得我们不是在接收遗体,而像是接什么剧毒病原体,没等我反应过来呢,人家已经把车门打开了。我当时离车门大概三四米远吧,孙大勇更近一些,两三米的样子,司机打开车门就躲瘟疫一样躲一边去了,我先是看到孙大勇身子晃了一下,然后,他就蹲一边吐